第19章
作者:子川    更新:2021-12-03 06:42
  宋喜反而不敢打了,既犹豫又亲切地道:“小鲁子,你搞什么花样?”鲁四这时才冷冷地说:“王公公等着您哪。”
  宋喜一下子怔住了,问:“王公公找我什么事啊?”“军台大人自个琢磨。”鲁四笑着说,“现在该小的走前头了吧?军台大人好生跟在屁股后头――别跟丢了!”鲁四大摇大摆走在前头,而宋喜则小心异异地跟随。
  宋喜规规矩矩地站在王承恩面前。王承恩淡淡地说:“……哦,原话是怎么说的?啊,对了。‘吴三桂行伍出身,有勇无谋,没什么作为。’啊,还有……对了。‘有些人名为大臣,其实只能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办不好’……宋喜吓得发抖:“王公公,您……”
  王承恩斥道:“别以为深宫大院,仍然是隔墙有耳。宋喜呀,这些话要是让大臣们知道了,有你的好么?”宋喜惊恐地抽自己嘴巴,连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王承恩依旧淡淡地:“先停停,我没说完呢。老夫也接到宁远密报了,不瞒你说,当时啊,东厂的监军太监就在城楼上,目睹了一切。宁远兵变之所以顺利平定,关键不是几万饷银,也不是那支御林军――如真要打起来,御林军断然不是野战军对手。平定兵变嘛,关键靠那个狠勇双绝的吴三桂,是不是啊?”
  王承恩抬起眼看看宋喜,又说:“而你当时却是个缩头乌龟,躲在将军阁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宋喜战兢战兢地说:“小的失职。”王承恩突然变色,斥道:“可你在皇上面前却是满口胡言,犯了欺君之罪,竟然还骗得皇上给你升官加赏!”“王公公,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
  王承恩冷冷地说:“这么着吧,你自己去向皇上认罪,将宁远城的事儿,重新秉报一遍,以正视听,求得皇上宽恕。”宋喜扑嗵一声跪下,乞求道:“王公公,小的不敢去。”“你不去,难道叫我去吗?”“王公公,小的要是重新秉报了,皇上定然大怒,会砍掉小的头!”宋喜泣求说,“王公公,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公公饶过小的这回吧……”
  “唔……念你只是贪功诿过,并无大恶,老夫就饶你这回吧。”王承恩沉呤着说,“起来吧。……宋喜呀,有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你替我查一查。”宋喜大喜,再叩道:“谢王公公!公公尽管吩咐。”
  第六章 袁崇焕复出(二)
  王承恩沉呤着:“老夫奉旨赴南海降香期间,有人上了密奏,告了老夫的刁状。说老夫步魏阉后尘,结党擅权,已成朝廷大害……老夫要你暗中查清楚,上月十五、十六、十七这三天夜里,哪位大臣单独进宫晋见皇上的?御林军负责巡夜,应该有记录。查清之后,秉报我一声,老夫主动去那位大臣道个歉,解除误会。大家都是朝廷栋梁嘛,应该合衷共济,精诚团结。”
  宋喜惊恐地说:“小的遵命。”王承恩忽然神色一变,威严地说:“记着,这是在紫禁城里办差哪。你可以多心,但不可以多嘴!”宋喜喏喏连声:“小的万万不敢多嘴。”
  “去吧。”王承恩望着宋喜退下。对身后的鲁四说:“小鲁子,晚上送五千两银子给宋喜。”
  鲁四欲问不敢地对王承恩嗫嚅着:“公公,是谁跟咱们做对呀?”“还能有谁?要么是周延儒,要么就是洪承畴!”鲁四不敢相信地说:“洪承畴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之徒啊,他怎么敢?”王承恩冷冷一笑:“咬人的狗不叫啊,洪承畴藏的深!寻常看不见,偶而露峥嵘。唉,我早该提防他了。哦――还有你们这些奴才,一向仗着我的名头作威作福,今后,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免得遭大臣们忌恨。”鲁四揖道:“奴才马上交待下去,叫各宫太监都收敛着!”
  王承恩强调说:“切记,在大臣们眼里,太监不是人,只是件东西。咱们当太监的,永远别忘了魏忠贤的下场!”
  洪承畴正在伏案拟奏,阳光从窗外照着他案头。忽然,阳光中出现一片黑影,他抬头一看,只见纸窗外有个人影在踱步……洪承畴大疑,沉思片刻,立刻放下笔,朝后一靠,歪在太师椅上做酣睡状,过会儿,竟然打起呼噜来。周延儒出现在门口,仔细倾听洪承畴的呼噜声,瞟一眼案上的奏折,犹豫片刻,咳嗽一声。
  洪承畴惊醒,急忙起身揖道:“啊哟!周大人,在下失态!惭愧惭愧……”周延儒微笑着,说:“洪大人哪,这才晌午,怎么就打起瞌睡来了?”
  “老啦,精力不济,一坐下就想睡。”
  “洪大人比在下还小两岁哪。说什么老话?”
  “唉,在下其实是个庸才,庸才易老哇!”洪承畴叹了一口气。两人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洪承畴恭敬地请周延儒上坐。周延儒也不推辞,落坐后对洪承畴说:“洪大人,你我都是内阁栋梁,身系国家安危。因而,有些话即使得罪人,在下也要直说!”
  洪承畴拱手说:“但请周大人赐教。”
  “天启年间,魏忠贤结党篡政,导致皇权旁落,百官人人自危。最终酿成了一场宫变,差点让魏阉改朝,另立皇上。”周延儒顿了一顿,看着洪承畴说:“可如今,朝中难道就没有新的魏忠贤了么?就没有宦官擅权了么?”“周大人说得是……”洪承畴惊疑地问,“周大人哪,您知道的,我只是个庸才,胆小怕事,一无所长……”
  “别装了,洪大人,其实你就是王承恩一党!”周延儒戳穿他说,“你与王承恩暗中勾结,合力促成袁崇焕复出,拉帮结派,排斥异已,图谋内阁大臣之位。”洪承畴激动的站起来,争辩说:“周大人误会在下了。在下虽无大材,但毕竟出生名门,尊圣人,奉王事,最痛恨的就是各朝各代的阉人阉党!”
  周延儒仔细观察洪承畴表情。
  洪承畴长叹一声,说:“周大人哪,您这儿说我是王承恩一党,外面又风传我上密奏弹劾王承恩。我可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呀!”周延儒再盯洪承畴看了一会,终于哈哈一笑:“委屈你了,弹劾王承恩的人,不是你,是我!”
  洪承畴不解地看着他。周延儒微笑说:“那我是在试探你。”
  “别试了,周大人,再这么试来试去的,在下都要吓死了。”
  周延儒招洪承畴坐下来,傲然道:“洪大人哪,你我都是皇上忠臣,不能坐视王承恩为害朝廷呀?我已经给皇上连上三本了。”洪承畴终于明白了,他微笑着说:“在下明白了。王承恩要结党,周大人也要结党。”“我并非结党,而是遵奉皇太祖洪武帝的遗旨,宦官不得干政!洪武帝的铁牌律令,在宫门口立了一百多年,可人们早把它忘了。”周延儒略带不悦地说,“目前,王承恩正在竭力促成袁崇焕复出。袁崇焕如进入朝廷,又是王承恩一党!”
  洪承畴看了看周延儒,说:“据在下所知,袁崇焕自己并不愿意进京。兵部的廷寄发出多时了,他却在家称病。”周延儒赞道:“好,袁崇焕到底是个聪明人!”
  崇祯背着手在宫内踱来踱去,似有重重心事。王承恩匆匆入内,揖道:“老奴叩见皇上。”崇祯劈头便问:“袁崇焕为何还进京?”王承恩告秉皇上,兵部命令已发去三个月了,但袁崇焕称病说腿骨风湿日益严重,都下不了床了。可是,王承恩瞥了皇上一眼说:“袁崇焕身边有老奴的卧底。据报,他根本没有生病。”
  崇祯怒道:“大胆,袁崇焕竟敢抗命!他摆什么臭架子,难道想要朕三顾茅卢么?”据老奴看,袁崇焕不是抗命,也不是摆架子,他是不相信内阁大臣,尤其是不相信兵部的命令。王承恩看了看崇祯皇上,说,“魏忠贤当权时,将朝廷搞乱了。留下朝野之间、百官之间彼此提防、互不信任的后患。魏阉虽然死了,但后患一时并不能消除。袁崇焕闹不清为何要调他进京,怕陷入朝廷是非。所以,他才称病拖延。”
  “朕是真心想用他。”“但他并不知皇上的真心。他只知道以前的朝廷。”王承恩说,“老奴建议,这个旨意不要让兵部传了。袁崇焕不是称病吗?皇上也不必戳穿他,只要派一个御医带两支人参前去探病就行。”
  崇祯看着王承恩:“你说下去。”
  “让这个御医传皇上口谕,就说,‘朕挂念你的腿疾,送两只五百年的老山参。朕也患过腿骨风湿,服用参汤后,三十天就好啦。’老奴担保,这两只山参一句口谕递到后,袁崇焕是个聪明人,必然明白了皇上的真心,肯定会在三十天内赶到京城。”崇祯听了哈哈大笑,道:“王承恩,你可真是个老油条啊!那就赶紧办吧。哦……把日期改一下,告诉他,朕是这么说的,‘朕服用了参汤后,十五天就好啦!’”
  “这病……是不是好得太快了点?”
  “就这么跟他说!朕可不愿意再等三十天。”
  第六章 袁崇焕复出(三)
  黄昏。一辆驿车驰近熙熙攘攘的北京城门,车畔跟随着两个侍从。车在城门前停住。车窗打开,现出袁崇焕脸,看了看京城大门,感概不已地自语:“又回来啦……”
  侍从上前问道:“请大人示下,进京住何处?还是老城隍庙么?”
  袁崇焕摇摇头,说:“那儿太热闹了。找个小地方住下来,越僻静越好,不要让任何
  人知道我进京了。”袁崇焕关上车窗。驿车缓缓驰入城门。
  京西一个小茶馆内,一身便装的袁崇焕独坐在角落里品茶。侍从自门外入内,走到他身边秉报:“大人,卑职已经打听清楚,户部尚书周延儒、兵部尚扬嗣昌都在府上,没有外出。”
  “他们知道我进京了么?”“不知道。”待从说“秉大人,轿子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