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哥跑到桌边时还在喘气，布袍前襟沾着尘土，怀里的娃被他刚才跑急了晃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武松。′e/z`k.s\w′.+o′r_g\武松伸手逗了逗娃的脸蛋，那娃倒不怕生，咯咯笑着抓他的手指。
  “武大哥……”郓哥抹了把脸，声音还发紧，“刚才贺老爹跟我说您回来了，我还当是听错了。”他往武松身后看了看，没见着旁人，又问，“您真如外面传的那样，做了皇帝陛下？”
  武松没立刻答，先给王平、李三的碗里添了酒，才看向郓哥：“如今没皇帝，只有你们的老朋友，武松。”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不过以后，你们喊一声陛下也无妨。”
  这话一落，酒肆里静了静。掌柜的端着碟酱牛肉站在门口，脚底下跟钉了似的。王平手里的酒碗晃了晃，酒液洒在桌上，他赶紧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乱。李三挠了挠头，咧开嘴笑：“不管是不是陛下，您还是当年那个武都头。”
  武松看向三人：“我此来是归途，路过阳谷县，想看看你们。”他目光扫过郓哥紧攥的拳头，又落在王平和李三满足的笑脸上，“如今世道也算安稳了，你们若有什么心愿，只管说，我能办到的，定不推辞。”
  郓哥往前凑了凑，怀里的娃抓着他的衣襟咿呀叫。^零¨点_看_书- !已¨发?布/最`辛*章+节_“武大哥，”他喉结滚了滚，眼睛亮得很，“我当年跟着您，就佩服您杀虎的本事，后来听人说您在外面领兵打仗，心里首痒痒。我如今成家了，娃也有了，可总觉得这杂货铺的门栏框住了脚——我想跟着您去东京城，进军队，哪怕从伙夫做起，也想试试能不能建功立业，将来让娃知道，他爹不是只会卖杂货的。”
  王平“哎”了一声，把手里的卤豆干往郓哥面前推了推：“你这性子还是急。你婆娘身子弱，娃又小，离了家咋行？”
  他转向武松，摆了摆手，“我没啥心愿。当年您走后，县太爷念着您的情分，给我和李三升了捕头，如今每月俸禄够吃够喝，家里婆娘孩子热炕头，比啥都强。”
  李三跟着点头，指了指街对面自家的小院：“我也是。前儿个刚给屋顶换了新瓦，过冬不用漏风了。倒是武都头您，要是路过常来坐坐，我让婆娘给您炖肉吃——她炖肉的手艺，还是当年学的您嫂子的法子呢。”
  武松听着，心里暖烘烘的。正要开口应下郓哥的事，却见贺九慢悠悠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提着那柄带斜纹的铁尺。他往郓哥身边一站，拍了拍他的肩膀：“娃娃有志气，是好事。\第¨一/看?书?旺· ^嶵￠芯*章+洁_更-歆\快!”
  郓哥愣了愣：“贺老爹？”
  贺九没理他，只对武松拱了拱手：“陛下，郓哥这娃我看着长大的，骨头硬，是块当兵的料。但他如今这样去东京城，顶多是个莽夫。”
  他铁尺往地上顿了顿，“我年轻时在漠北待过几年，懂些练兵的法子，也有些武艺在身。不如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去山里练三年——三年后，我保准还您一员能上马斩将、下马治军的悍将。”
  武松看着贺九亮得惊人的眼睛，又看了看郓哥又惊又喜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年贺九帮他拦醉汉时那利落的身手。他点了点头：“好。我信贺老哥。”
  郓哥猛地站起来，怀里的娃被他一颠，又咯咯笑起来。“武大哥，贺老爹！”他把娃往婆娘怀里递——不知何时，他婆娘己经站在门口，红着眼圈笑，“我听你们的！”
  贺九拍了拍郓哥的后背：“收拾两件换洗衣物就走，别磨磨蹭蹭。”他又对武松道，“三年后，我在东京城军营门口等您验人。”说完，带着郓哥往外走，郓哥走几步回头看一眼，被贺九用铁尺轻轻敲了敲后脑勺，才加快了脚步。
  王平看着他们走远，挠了挠头：“这贺老爹，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武松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米酒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他看向王平和李三：“不说他了。今儿我就在阳谷县歇脚，晚上去你家吃饭，李三。”
  李三眼睛一亮，赶紧应下：“哎！我这就回去让婆娘准备！”
  酒肆里又热闹起来，掌柜的把那坛十年的老酒抱了出来，给武松倒了满满一碗。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酒液上，泛着金灿灿的光。武松看着窗外街上往来的行人，心里忽然觉得，这归途，哪怕多绕几程路，也值了。
  武松在阳谷县又盘桓了三日。头一日跟着李三去巡街，看他拿竹鞭赶着偷摘果子的顽童，听街边小贩喊着“甜梨贱卖”，恍惚间竟像回到了当年当都头时——只是如今李三腰间系着的不再是粗布腰带，是三城新制的牛皮束带，上面还别着块铜制的捕头令牌，擦得比当年武松的哨棒还亮。
  第二日王平硬拉着他去了自家后院。王平婆娘正蹲在灶台前蒸馒头，见了武松就往他手里塞热乎的，“武都头尝尝！这酵母还是郓哥家婆娘给的，发得比老面还软和。”后院的鸡棚里养着十几只芦花鸡，王平的小儿子追着鸡跑，脚下的虎头鞋沾了泥，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武松看着那孩子，忽然想起当年郓哥提着雪梨篮子在街头跑的模样，喉头微微发紧。
  第三日傍晚，李三在自家院里摆了桌酒。桌上没什么珍馐，就是炖得酥烂的猪肉、腌得入味的鸭蛋，还有碟拌了蒜泥的黄瓜。扈三娘傍晚寻过来时，正见武松和王平、李三蹲在门槛上，手里各捏着半个馒头，就着猪肉往嘴里塞。
  “倒真把这儿当自家了。”扈三娘笑着走过去，把带来的一小袋三城的细盐递给李三婆娘，“这盐不涩，腌菜正好。”
  李三婆娘接过去，掂量着袋子首咋舌：“这盐白得像雪！还是你们那边物件好。”
  酒喝到月上中天，武松才借着月色，从随行的行囊里摸出两个沉甸甸的木盒。王平和李三见了，都愣了愣。
  “这是啥？”李三伸手要碰，又赶紧缩了回去，怕沾了什么贵重东西。
  武松把木盒推到两人面前，“打开看看。”
  王平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揭开盒盖——里头铺着层红布，红布上码着整整齐齐的金锭子，月光照在上面，亮得晃眼。“这……这是黄金？”王平的声音都抖了。
  “一千两，你们俩一人一份。”武松拿起个金锭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三城如今不缺这个。你们拿着，给娃请个先生，把院子再修修，往后日子过得宽裕些。”
  “谢陛下。”
  王平和李三齐齐下拜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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