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俄] H·列昂诺夫    更新:2021-11-29 04:00
  沙尔瓦想站起来,但古罗夫使劲把他按住。
  “穆哈迪,你忘了你是在我的土地上,你是客人。我知道你跟你的伙计们一心想的是钱。让老天爷来审判你们!你们根本不把铁木尔放在眼里,车臣人多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甘愿为真主献身。为什么他们在家乡濒临死亡,而你却在异乡做买卖赚大钱?”
  “谁给你权利这样说话?”
  “你是个男子汉,伊斯拉伊洛夫,你应当知道权利不是谁给的!无论是上帝还是真主!你攫取了代表真主讲话的权利,让你的同胞们为你的黄金去送死!”
  车臣人刷地掏出手枪。古罗夫笑了起来,说道:
  “看看门口吧,你这勇士……”
  伊斯拉伊洛夫转过脸去。古罗夫轻捷地打掉他手上的枪,拾起来扔在桌上。
  “谁也没带武器来,只有你例外。你是个胆小鬼。我不了解你们的法规,可是在俄罗斯人的屋子里胆小鬼是不能跟男人们围坐一张桌子的。”
  个子敦实的阿塞拜疆人梅里克和里纳特——谢卡挽起伊斯拉伊洛夫的手臂,把他拉出大厅。等他们回来,古罗夫继续说:
  “我来是要告诉你们,我不再跟你们合作。不公正的判决,铁木尔·扬季耶夫的案件——这是我的私事。俄罗斯的伙计们抓了人,进行了侦查,开了庭,判了刑,那就该俄罗斯人来负责。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跟你们无关。你们住在莫斯科,做你们的生意,要是违犯了我们的法律,就得按我们的法律负责。就这些。你们可得当心我这个人!我可不区分什么亲戚、朋友和其他人。只有正经人和罪犯。我对人不搞一锅煮。别了!”
  古罗夫向门口走去,又停下来用手掌摸了摸额头,想起一件事,转身回到桌边拿起穆哈迪·伊斯拉伊洛夫的手枪,这支枪一直放在碗盘中问。
  “在莫斯科是不许携带武器的,因此对不起了。”他也不道别,走了出去。
  围在桌边的人一时间默然不语,偶尔有人小声交谈几句。最后阿塞拜疆人梅里克·优素福——奥格雷以长者的身份说:
  “我们还不算老迈年高,脑子却已经糊涂了。本来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却跟他结了仇。”
  “别说傻话,优素福,”沙尔瓦答腔说。“我们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但这也够糟糕了。”
  “是你叫俄罗斯人来的吗,沙尔瓦?”谢卡问道。
  “他不是说过没人叫他么,他是自己来的,”沙尔瓦咬着一根长胡须答道。
  “有人说话就有人传话……”谢卡不满地说。“那他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聚会?”
  “列夫·伊凡诺维奇是个真正的侦探,”沙尔瓦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铁木尔肯定要枪毙了。”
  “你们这些骑士懂得真多……”
  “他已经说了,朋友也好,兄弟也好,反正是一回事,”阿塞拜疆人打断沙尔瓦的话。
  “列夫·伊凡诺维奇维护的是法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他干吗要走?我们本来可以筹集一些钱。”
  “总得有人维护法律,”沙尔瓦喃喃说道。“可是我认为,列夫·伊凡诺维奇是在维护他们自己人。他在维护俄罗斯人的名誉。”
  家财万贯的富商尤里·列昂尼多维奇·希什科夫在离莫斯科几公里的地方有一幢别致的城郊别墅。他是苏维埃时代的人,为人谨慎,再说他也不相信新政权。别墅名义上是合资公司的财产,由公司出钱管理,用于接待前来参加协商、签订合同的外宾。公司的合资者是德国人,别墅就是他们修建的,建筑资金的百分之九十则是希什科夫拨给的,而且总的来说,外国人参与合资企业的活动纯粹是象征性的。但保存的各种文件完美无缺,这是个有外资参与的合资企业,所有文件上都有俄罗斯政府副总理阿纳托利·弗拉基米罗维奇·巴尔丘克的签名,十分醒目,还盖有真实的印章。而这一切用刑事犯罪专家的话来说,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巴拿马骗局”①,企业实际上属于希什科夫,了解内情的则只有他本人和总会计师。总会计师不久前还是个有名的诈骗犯,绰号“星相家”,这人也完完全全受希什科夫支配。
  ①指巴拿马运河诈骗案。1879年法国为开凿巴拿马运河成立“巴拿马运河公司”,开工后因贪污舞弊等原因,资金发生困难,公司负责人大肆贿赂政府部长、议员、报纸编辑等多人,进行股票投机。1888年公司破产,持有股票的受害者达数十万人。
  德国人每拿出一个马克都要流泪,可是俄罗斯热衷于西方投资,政府方面的人尊敬希什科夫,因为这个商人留住了合资企业中的合作伙伴,机灵的商人把企业正式命名为“国际商业投资公司”。他的正式业务是为被毁坏的格罗兹尼提供住房建筑的配套设备,对贫穷和无家可归的车臣人进行帮助。这些业务似乎都在进行,但实际上并未到达目的地。但就连这种假把戏也不过用来掩盖希什科夫的真正活动。他挣得数十亿元靠的是供应武器,这些武器几乎是免费从俄罗斯军队中一些解散的部队手上购得的,军队在重新部署时无法把自己的财产全部运出来,乐于用任何方法把它处理掉,更何况这是卖给自己人,而且似乎是正式渠道。就这样,希什科夫往东方发运武器,返程时运回的则是真正的金钱——毒品。“国际商业投资公司”的集装箱都加了铅封,由头脑清醒的武装警卫队护送。谁也没有检查这些货物,希什科夫的生意兴旺发达。可是现在好日子可能要到头了。战争已经停止,俄罗斯的部队正在撤离,边防检查站的检查更加严格,再说在这种局势下贩卖武器的前途已逐渐无望了。
  希什科夫决定在郊外别墅会见维尔丁,这里离外人的耳目远一些,再说这座公馆就是用来接待正式客人的,一个陌生人在这里露面是司空见惯的正常现象。
  中校向上司报告,说是要去会见一个他准备招募的代理人,因此维尔丁的时间很充裕。
  他们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边,希什科夫不时用火钩推一推大块劈柴。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只酒瓶和沉甸甸的厚底玻璃杯,地毯上有一只装冰块的小银桶。维尔丁自然穿着便服,灰色花呢西服穿在他身上十分得体。主人身穿雪白的衬衣,没有穿西服上衣。他的面孔显得年轻,但此时却露不出不满的神色,说道: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付钱给您?车臣战争已经结束,您未能履行自己的诺言,我蒙受了巨大损失。况且,我对一些合作伙伴负有一定的义务,假如他们向我提出违约赔偿的要求,那是不足为怪的。请注意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早就说过,跟这件事情休戚相关的有一批同仁,其中有几位在俄罗斯身居十分显要的地位。”
  维尔丁轻轻笑了起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
  “你们那样有钱有势,却依赖一个在国家机关中只算小螺丝钉的人。”
  “飞机上有的零件虽小,却很重要,只要它一出毛病,飞机就会跌得粉碎,”主人辛辣地说。
  “可是假如我在你们的组合机械中算个重要零件,那您为什么只付给我几个小钱,还要数落我拿了钱呢?”维尔丁伸直双腿,看了一眼因炉火反光而闪闪发亮的皮鞋。“谁也没有责任,媾和是由安全委员会秘书领导的,他是个铁面无情的人。谁也不可能预见总统会生病,要动手术,不能签署我们需要的那个文件。”
  “这跟总统有什么相干?你们应该采取激烈行动来破坏这种不稳定的和平。”
  “要引起爆炸就必须点燃导火线。总之,尤里·列昂尼多维奇,跟我谈话时请再也不要把我当成奴才,否则我起身就走,您的警卫队是不敢拦住我的。”
  主人扔下火钩,不满的神色从脸上消失了,他显得困惑莫解。
  “您是喝醉了还是疯了?您是怎么说话的?您知道我可以把您……”
  “您什么能耐都没有!”维尔丁打断他的话。“只能收拾东西逃离俄罗斯。可是国际刑警组织很快就会宣布对您进行通缉。伊万科夫已经收监了,您也会马上被关进监狱。贩卖武器,尤其是贩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毫不费力就会把您关起来,家财万贯也无济于事。”
  希什科夫挺直身子,仰着头靠在安乐椅上,挺有兴趣地看了跟他谈话的人一眼,问道:
  “那么您呢,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到时候会坐在包厢里看戏吗?”
  “我将作为证人在法庭上提供证词。”
  “可是您能回俄罗斯吗?”
  “还没想过,说不定会回来,”维尔丁一边回答一边厚着脸皮微笑。
  中校装模作样地硬充好汉,其实他心乱如麻。万一希什科夫真的胆怯了,溜到国外去,维尔丁的处境就会糟透了。中校用从这位银行大股东手上得来的美元豢养了一些帮手,给将军夫人送了贵重礼物,而中校自己花钱也花惯了,日常生活中已懒得精打细算。万一金融家溜到国外,维尔丁连告发都不敢。众所周知,线团缠很结实,但只要找到线头往前拖,线团就会开始滚跳,很快就会散开。中校看了看金融家消瘦的脸,用和解的语气说:
  “咱们别吵下去了。几只狗一起拉套,要是你咬我、我咬你,套也拉不成,还会翻车。尤里·列昂尼多维奇,我有些急于要办的事没跟您讲,这有两个原因。搞保密工作的人不应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毒品的事我就没有问过您,我知道有这回事,因为这事儿尽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