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南飞雁    更新:2021-11-25 13:20
  今天,我是替豫川请罪来了。大相公在汴号受了委屈,这我都知道,你也不要跟个年轻人一般见识。听象林说你身子骨不好,那就在家养上一些日子,等痊愈了再出来做事。我自领老相公的日子也不短了,一直寻思着找个人来分担。你在总号干了那么多年,又在汴号干得有声有色,遍观钧兴堂各路英才,这个老相公的位置非你苗大相公莫属啊……”说罢,卢维章一脸诚恳地看着苗文乡,又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聘书我明天就让人送过来。不过老相公还得等上几天,等我把汴号那边安置妥当……我眼下也有不少难处,不能立马就让你赴任。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照着豫商的规矩,给老相公荣升摆上三天的大戏庆贺,你看如何?”
  苗文乡还能再说什么,只有俯首帖耳道:“老汉何德何能,竟让大东家如此看重!”
  18我要你毁了禹王九鼎,你敢吗(2)
  卢维章摆手笑道:“老相公莫要自谦了。刚才我听见你说什么荣休,说什么每月二十两银子,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难道以老相公的抱负志向,仅仅是二十两银子吗?眼下我有了个章程,是跟他们晋商学的,今天正好跟老相公好好商议一下。”
  苗文乡擦了擦溢出的老泪,道:“苗文乡这辈子算是都给了钧兴堂了!大东家说吧,不过若是老汉没猜错,可是学晋商的身股之制吗?”
  卢维章赞许道:“老兄果然是老辣至极!这次汴号发生的事,前前后后我都了如指掌。董克温以二老相公之位虚席以待,老兄坚辞不受,这不是常人所能及的。你刚才也说,要把一辈子都交给钧兴堂,我当然求之不得了,但只有一个老兄你还不够。钧兴堂的生意要想长盛不衰,只有每个人都像老兄这样才有希望。晋商里为什么很少有人辞号?就是因为一个身股制。一辞号以前的辛苦全都白费了,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人,有了人才有做事的本钱!……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毕竟每人的秉性和心胸各不相同,不是每个人都像老兄那样有坐怀不乱的气度,那种诱惑若是在别的分号大相公眼前,说不定就正中下怀了。所以我思索再三,还是得推行身股制。今后每个钧兴堂的人,上至老相公,下至每一个伙计,都在账上领一份身股,具体多少等咱们详细合计了之后再定。一旦身股制建起来了,钧兴堂人人都是东家,每年坐股分红,不但没人敢再挖卢家的人,就是其他字号的人才,还不都挤破头到钧兴堂来?”
  苗文乡跌足叹道:“不愧是大东家,居然从董家借刀杀人之计想到了推行身股制!老汉没有二话,只要大东家下定了决心,老汉一定全心全力协助大东家,做成这件豫商里开天辟地的大事!”
  卢维章起身笑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看老兄这些天是有得忙了,你就在家好好筹划此事,务必拿出个详细的章程出来。等老兄正式上任的那天,我就可以腾出手来,一面全力以赴重制禹王九鼎,一面专心推行这身股制!好了,我今天可谓不虚此行,告辞了。”
  苗文乡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下卢维章,只得看着他大步离开。卢维章前后不过是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却在谈笑之间定下了建立身股制这样的大事,也彻底征服了苗文乡这员干将。有了这个豫商精英的倾心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卢维章走后良久,他的话还仿佛阵阵春雷,不但在书房中回响不绝,也将苗文乡心头的坚冰融为一池春水。
  卢豫川第二次走进巡抚衙门,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他本来在苏文娟房里听她弹琴解闷,琴声如泣如诉,化解不了卢豫川的满腔心事。这些日子里因为马千山的事,他的心情实在是沮丧到了极点。思虑再三,他还是提笔给神垕家里去了封信,告诉叔叔五万两银子花得不明不白,人家仿佛并不领情,根本没起到预期的效果。好在卢维章似乎并没有怪罪,反而回信安慰他说跟官府打交道心急不得,只要钱花了出去,迟早定会有用,大鱼只有长线才钓得起来。可卢维章越是这么说,卢豫川的心里越是愧疚。为了实施打通马千山的计划,他不惜借故赶走了掣肘的苗文乡,在汴号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也破了豫商的传统。叔叔却并未因此责怪于他。这志在必得的一次出手,马千山只是不冷不热地用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整整五万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搁在谁家不心疼?他原本以为这一次必定会引来一番责怪,可叔叔偏偏又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就是叔叔不在意,总号那么多张嘴能闲着吗?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啊。
  卢豫川想到这里,再美妙的琴声也听不进去了。他怅惘地站起身,来到窗前。楼下就是熙熙攘攘的马行街,沿街叫卖的小贩,往来穿梭的行人,视线所及之处无不是一派繁华鼎盛的气象。卢豫川呆呆地看着窗外,一时满腹愁绪齐齐涌上心头,郁结成团,仿佛横在河中的一块巨石。他沉思良久,忽然感到腰际一阵温暖,低头看去,却是苏文娟的两条玉臂环扣在腰间,背后一阵娇声道:“少东家有什么心事吗?连奴家弹琴都听不得了。”卢豫川回身抓住她的手道:“还是生意上的事情,跟你不相干。来吧,再弹一曲《春江花月夜》。”苏文娟轻轻摇了摇头,道:“好曲子要配上好心情,少东家心情不好,再好的曲子听上去,也跟庙里和尚念经差不多,还有什么趣味?不如看看窗外的景致吧。”
  苏文娟是江南酥胸。苏文娟嘤叫一声,挣开了他的怀抱,满面含羞笑道:“少东家,奴家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卢豫川正是青春年华,浑身的血液已经沸腾起来,怎能甘心就这么给她逃脱,便快步追了上去道:“活冤家,你真就一点不动情吗?”苏文娟笑而不答,只是一味地躲闪。两人在房里你追我赶,卢豫川终于扯到了她的衣袖,顺势一拉,披在她身上的轻纱罩衣顿时脱落,圆润的玉肩裸露着。苏文娟惊叫一声抱住双肩,急道:“少东家莫要再追了,给妈妈听见可了不得!”
  18我要你毁了禹王九鼎,你敢吗(3)
  卢豫川两眼喷出火来,大声道:“不就是三千两的梳栊钱吗,我给!”
  苏文娟又羞又急道:“少东家且慢!”卢豫川早把她拦腰抱起来,大踏步走向床边。苏文娟用力挣扎,道:“少东家,你能听我说句话吗?”卢豫川只顾抱着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把她横放在床上,两手乱扯着小衣。苏文娟拼命直起身来,叫道:“少东家!你若是再这样,奴家真的要叫了!外边就有人时刻守着,到时候真的冲进来岂不是两下里尴尬?”
  卢豫川闻言一愣,苏文娟将散乱的衣服遮住身子,低声道:“少东家对奴家的心,奴家岂能不知道?但会春馆有会春馆的规矩,奴家此刻还是姑娘的身子,一旦给少东家梳栊了,就跟寻常娼妇一般了,难道少东家真的肯这样做吗?”
  卢豫川懊恼地坐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苏文娟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道:“既然如此,奴家也就豁出去脸面了……实话告诉少东家,奴家赎身的银子只要一万两!奴家这几年自己的积蓄也有四五千两,少东家就是只图奴家的身子,也得三千两啊……少东家,少东家若真是对奴家有心,加上奴家的私房银子,把奴家赎身出去。就是没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入不得厅堂,奴家也情愿跟着少东家做个使唤丫头,伺候少东家一生一世!”
  卢豫川一惊道:“你真有此意?”
  苏文娟正色道:“奴家若是有半句虚言,死无葬身之地!”
  卢豫川心头一热,猛地抓住她的手道:“文娟,我……”
  门外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偏在这个时候敲起门来。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卢豫川的话,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在苏文娟脸上轻吻一下,回头大声道:“谁在外边?”
  “少东家,是我啊!”
  卢豫川听出来人是苏茂东,便为难地看了眼苏文娟,起身开了门,用身子挡住门缝道:“大白天的你乱喊什么,汴号被人抢了不成?”
  苏茂东急得满脸是汗,也顾不上去擦,尴尬万分道:“少东家,是马二少爷心急火燎地找你,说是马大人有请,让你立刻去巡抚衙门!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儿……”
  卢豫川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在楼下等着,我这就来。”说着,他把房门重重地关上。苏茂东呆呆地看着门,旁边一个龟奴笑道:“不打勤不打懒,就打不长眼。我说苏相公,人家正做着好事,你这不是自讨没趣吗?”苏茂东狠狠瞪了他一眼,嘟囔着什么,转身下楼去了。
  卢豫川匆匆话别了苏文娟,马不停蹄地直奔巡抚衙门。一路上他坐在车里思绪百转,刚才在苏文娟那里的春情暖意早扔到了一旁。他怎么也猜不透马千山究竟为何这么着急让他去,难道又是马垂理惹祸了,让他赶去掏银子救火吗?这次万万不能那么爽快就答应了,汴号的生意刚刚做起来,有多少银子去填这样的无底洞?
  出乎卢豫川的意料,他刚刚在巡抚衙门前下了车,上次那个师爷就迎了上来,满脸笑容道:“卢东家来了?大人就在书房恭候,请随我来吧。”卢豫川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一路穿廊越阁,来到了衙门后宅的书房。马千山果然在座,房内没有其他人,师爷将卢豫川送进房门,一施礼便退下了,轻轻地合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卢豫川慌忙跪倒叩头道:“神垕钧兴堂卢家老号卢豫川,叩见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