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假难辨
作者:老酒    更新:2021-11-13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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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舀当上副处长,思凤比自己老公更兴奋。领导找二舀谈话的那天晚上,思凤张罗了个饭局,把田造文、肖竹菊、万长顺、郝乐乐、阎晓和刘可可请到东来顺饭庄,涮了一回羊肉。思凤满面春风,以主人身份讲了感谢的话,又同二舀离席逐一敬酒。轮到敬肖竹菊时,肖竹菊瞪着大眼睛:瞧把你美的,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你俩的再婚答谢晚宴呢。回到家里,思凤意犹未尽,喜滋滋瞅个二舀没完。想着老公这回也是处级领导,工资上调一级不说,关键是心里感觉得到了提升。你肖竹菊也别动不动就吹你老公了,你老公是处级,咱老公也是处级,而且凭本事上来的。对了,明天是老公上任第一天,得好好捯饬捯饬。
  次日一早,忙完丑丑早饭,思凤翻箱倒柜折腾上了。其实也没啥好折腾的,就那么一对箱子,翻来覆去地找,最后,找出一套一直没舍得穿的西服。那是去年北方摩尔城甩卖时买的,才花一百多块。思凤嘟哝着,说多好的西服,压了这么长时间,有点可惜了,边说边扔到二舀跟前。二舀见缝插针,正看着柏杨的《中国人史纲》来神,见老婆这举动,顿生烦躁。二舀自小在农村,穿戴的事情从不挑拣。结婚前,都是老妈买啥穿啥。结婚后,也是思凤一手打理,打理是打理,要是不对二舀的胃口,二舀说死不从。一件灰夹克一穿就是四五年,思凤几次想处理掉,都叫二舀拦挡住。对此,出版社的人说二舀一身土气,不时拿他开涮。主管副社长则说:全社数二舀穿得最旧,文笔属二舀最好,观念属二舀最新。这随便的一说,竟是决定性的,从此,再没人议论二舀的穿着了。思凤把二舀摁住,拿西服往二舀身上套,说我今天要给你上上课,哲学中不是讲嘛,内容需要有必要形式,形式是内容的外在表现,一个完美事物,其实就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又说,上个星期,报社请了一位专门研究行政礼仪的教授讲课,说你们编辑记者外在形象极其重要,下一级记者应着上一级记者的装束,这不仅是对自己尊重,也是对别人尊重。衣服穿好,思凤又把二舀裤子扒下来,说你现在是副处长了,咱不能与牛局马局比,起码要打扮成处长样子。我看你对穿衣打扮一定有啥心理障碍,你说你有啥怕的?公务员是考的,副处长凭本事上的。这回不仅给你穿西服,还给你订份牛奶,你就理直气壮地穿,理直气壮地喝!思凤见二舀一声不吭,又磨叽道:别总像老耙进城似的,知道不,现在社会还是以貌取人的多,瞧那些星级饭店,衣冠不整都不允许入内;报纸上说,有一个政府机关作出规定,穿裤衩的、吊带背心的、短裙的都不让进了。北京大学有个老教授不修边幅,入校新生错把他当成了打更老头儿。思凤又翻出一茶色眼镜,说这个一戴上,档次立马上来了,这才像个大机关的处长。
  二舀对镜前后打量,觉得里面不是李二舀了,倒像个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官僚。思凤见二舀像个木偶,便说,感觉咋样,你得说个话,别又大米干饭焖(闷)上了。二舀转身说不咋样,你这套,适用于肚里都是粪的主儿。这人要一包装档次就能上来,还办啥党校、培啥训,干脆开几个包装公司,省去多少麻烦?说着就要脱掉。思凤一把薅住,说:纯粹是歪理邪说!你今天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咱们说好,我只要你比量一天,一天下来,咱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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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上任的副省长李南山下周要去澳大利亚和马来西亚,围绕老工业基地改造,在两国举办投资环境说明会,寻求广泛的国际合作。临行前,他把副秘书长杨本和工业局牛、马二局长叫来,布置了两项工作。说年底前,全国经贸工作会议在S省召开,工业局要准备两个材料:一个是会议发言材料,一个是向副总理汇报的材料,现在就着手做。还有一件,也是事关全局的工作,省政府《关于深化全省国有工业企业改革的意见(试行)》落实得不好,请工业局摸一下情况。向西随我出去,这两项工作由杨本和奔腾负责。接着,他讲了具体要求,强调一定要实事求是,一回来就要听汇报。
  下午一上班,牛向西立即召开正副处长会议,传达南山副省长的指示精神。明确自己不在家期间,工作由马奔腾全面负责,要完成好南山副省长亲自交办的两项重要工作。会后,马奔腾把经济综合处、企改一处和企改二处的处长们留下,进行再动员、再落实,说这是南山副省长上任后,首次交办的任务。特别对落实国企改革意见的情况调研工作,南山同志非常重视,要不出访,想与我们一同下去。说他一再嘱咐,不怕暴露问题、不怕人家谈困难、不怕揭露矛盾,是啥样就是啥样,把原汁原味的情况捞上来。一番动员后,又做了具体分工:一处负责省城以南七个市,因长顺随牛局出访,阎晓手头有任务脱不开,调研由二舀负责;二处负责省城以北七个市,由世宥负责;经贸会的两个材料由经济综合处负责。
  散会后,马奔腾把二舀叫住,问二舀行不。二舀说,马局已把任务说得很清楚、要求说得很明白,一处要是完不成,或者领导不满意,我二舀逃不掉,因此,会尽全力,把任务完成好。马奔腾点头,说省里一连有两个会议,倒开空儿,我可能就赶过去。一句话,千万别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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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马奔腾的要求,一处应该今天下到各市,可是,大家手头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二舀只好顺延一天。
  二舀着一身新“行头”,早早就来上班。先是与门卫老陈头儿打了招呼,老陈头儿直发愣,“啊、啊”了半天,没说出像样的话来。登上楼梯,见到打扫卫生的徐姐,二舀摆手说忙着呢!徐姐毕竟年轻眼尖没被蒙过,边搭讪边寻思着,自打认识这老弟,就没见他穿过啥像样的衣服,今天是怎么了?要参加谁的婚礼?再不就是出席谁的告别仪式?二舀看楼道两侧的屋门紧锁,才发觉来得有点早。心想,也就是个副处长,有啥咋呼的,那败家老娘儿们竟失眠了。刚到自己屋门口,突然被后面人拦腰抱住。二舀左掰右拧,将那手掰开,一看,是田造文。二舀刚要拿话奚落,被田造文抢了先:弟妹行啊,下这么大工夫,给咱兄弟捯饬得这么帅气,像新姑爷子似的。二舀回道,怎的,鄙人成年累月地吃糠咽菜,尝回饺子都不行?田造文拉他到屋里,说不是在表扬弟妹嘛,又没说别的。不过,我也发现在衣着上,你可能受过刺激,不然,犯得着说这些话?二舀说,我是明察秋毫,是对来自各种伤害的一种自卫,当然,也体现了我最崇拜的鲁迅之风格。
  闲扯一会儿,二舀拾掇东西,准备往阎晓屋里搬。大张推门进屋,差点把二舀怀里东西撞翻。见二舀装束不同往常,大张又打起俏腔,说这点小事儿吱一声就行了嘛,还用动李副处长大驾,瞧把这身新衣服都弄脏了,多有损一处形象。说着,弹了两弹二舀衣襟。二舀本来就挺别扭,被大张一顿嘲弄,心火直冒。想收拾他几句,又觉身份不同往常,况且,没当上副处长的心情,肯定不好。于是说,谢谢你的好意,这点东西我能解决。大张讥讽不改:哈哈,当了处座就与以往不同,看人家穿的,啧啧,裤线直楞得能削土豆皮,是不是这官一升,心事也多了?嫌咱弟妹肥了点?据我多年观察,无论什么人,一当上官,想法就多,恐怕兄弟你也逃不过这铁律。二舀平静地说,让你猜着了,想法是有,不过不像你说的,我正构想一则现代版幽默。大张说,你有点不务正业了,一门心思搞啥幽默,都照你这样,国有工业能从锅底捞出来吗?再说,整幽默一般人可玩儿不了,算不算幽默、幽默得如何,在工业局这一亩三分地儿,可是我说了算。二舀说,我这个幽默并不长,外国搞最短小说征稿比赛,获得一等奖的只八个字。我没那么大能耐,不过也蛮有意思。
  “还是废话少说。”大张一屁股坐在桌上。
  “既然想听,那我就不客气了。”二舀撂下手里东西,“话说有位作家在构思一幽默小说,不想隔壁卷毛狗进屋爬到桌上。那作家见这狗太没礼貌,先是责怪邻居管教不严,后来又觉不妥,原来那卷毛狗已不止一次在作家桌上拉屎撒尿了,因此作家开始自责起来:毕竟那是一条狗呀,如果同狗斤斤计较,那不把自己也当做狗了吗?他妈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它去吧。”大张愣怔一会儿,才觉吃亏,掰二舀手腕,说你这个“二骡”,真不是物种,气煞我也,待我得空儿,非同你战上三百回合不可。
  阎晓见二舀东西摆了一桌,想帮忙,被二舀拦住,说这不是美女干的。阎晓说,看你今天穿的,根本不是准备干活的,是想给谁看的?二舀想,今天怎么了,一说话都与穿戴有关?于是对阎晓说,阎姐,我今天的穿着有啥问题?阎晓还真的细细地打量起二舀来。二舀也打量着阎晓,发现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她,目光溢出几分妩媚,使二舀的心紧跳了几下,脸也微微热了起来。阎晓说,其实就是反差有点太大。那身夹克,体现你的自然本色,这身西服把你整得有点艺术家风度。阎晓的话虽然发自内心,甚至使二舀对阎晓有一丝感激,但并没有改变他对刻意打扮的成见:人为什么总要乔装打扮呢?无非想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或是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掩饰起来。
  晚上回家,二舀把西服、领带、眼镜摔到沙发上。思凤说,这些东西招你惹你了?这可都是用人民的币买来的。二舀说,这是有人糟蹋人民的币,又用被糟蹋的人民的币来糟蹋我。思凤说,真是不知好歹,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就让你穿了一天西服,也犯不上这样。刚穿夹克那阵儿,不也不得劲儿吗?慢慢不就好了吗,我看你再坚持几天。二舀说,哥儿们你可饶了我吧,我一见西服和那眼镜就想吐,还是“涛声依旧”好。思凤眯了小眼睛说,你那张“旧船票”一早就叫我给剪了,还“依旧”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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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调研组在下面跑了七八天,分别把情况搂了上来。马奔腾终因杂事缠身,未能下去。不过,他也没少过问,时不时打个电话鼓励一下。马奔腾是个品茶高手,每天必定要饮茶三杯,而且都是上等名茶,一般情况下,从不招待他人。这天一早,马奔腾在转椅上仰面闭目,享受着茶的乐趣,突然屋门洞开,把他吓了一跳,一瞧竟是杨本。杨本为何连门也不敲?说句当地土话,俩人老熟了。他俩一个学工的大学生,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干部,二十多年前,就在一起共事,多年工作关系不断,友谊不断。刚开始时,说话还按套路来,先寒暄、后说事再客气感谢一番。时间一长,不仅没了套路,连正经话都取消了。
  “秘书长大驾光临,也没事先打个招呼,我们也好下楼接接。”
  “我啥大驾,就是个跑龙套的,整天忽忽悠悠,哪有马局的位置那么实在。”
  马奔腾给杨本沏茶,说那我们一起找天明部长,就说我非要当你的秘书长,我也建议你当我这个副局长,你看怎么样?杨本吹着杯里浮着的茶叶,说我无所谓,就怕你口是心非。今天可不是跟你谈这事儿的,我可是来检查工作的。马奔腾收起玩笑,说调研是完了,不过材料还没整合到一起,今天先品茗,改日登门向杨大秘书长汇报,还不成?杨本脖子一扬,说咱俩谁和谁,你还跟我拿五做六的,没搞到一起更好,或许这样能听到原汁原味的第一手情况。马奔腾说,你这是研究材料呢,还是要我充当派出所民警,怎么越听越像是对通奸男女审讯呢!见杨本没言语,才又说,也好,既然你老杨执意要听,就请你听一听。
  不一会儿,两个处参与调研的人都到了局务会议室。先是二舀汇报。说七天走了七个市、十二个县、二十四个国有企业,省政府出台的《意见》,在国有企业中震动很大,厂长经理们思想活跃,几乎所有的市、县、企业都提了问题与意见,初步归纳为八类四十二个,主要是政策措施与下面情况不符;改革目标过高;职工利益照顾得不够;时间安排得不从容;缺乏可操作的配套措施;改革应付出的成本无具体说明;目前尚缺乏改革成功经验等。具体落实情况可归为三类:真正动的是少数,只有一个市、两个县、四家企业,其中有两个企业刚起步就改不下去了,职工抵触情绪较大;左顾右盼观望的,这类有两个市、三个县、六家企业;有明显不同看法的,有四个市、七个县、十二家企业。接着,二舀又把下面提出的建议进行了陈述。最后说,鉴于这样一个实际状况,改革应暂缓进行,在进一步调研的基础上,重新制定切实可行的政策,广泛征求意见后,再下发执行。
  马奔腾黝黑的长脸毫无表情,不停地搓弄着钢笔。杨本眼里已显现出明显的不满意与挑剔,问:这位处长我怎么不太熟?马奔腾说,原来在出版社,去年考进来的,今年局里公开竞聘,刚刚任职。杨本一脸阶级斗争地对二舀说,你的结论,可是颠覆性的,也就是说,省政府的《意见》存在本质性的问题!二舀严肃地回道,在调查之前,我所获得的上级指示,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实事求是”,至于最终是个怎样的结论,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因为我这还仅是全省的百分之五十。
  杨本本想教训一下二舀,听完二舀说的,竟一时无语。马奔腾打圆场说,一处暂时汇报到这,下面听二处的情况。王世宥客套两句,就上了正题。说跑了七个市、十三个县、二十家企业,通过调研,企业普遍认为,省政府提出对国有企业改革的意见意义重大,决策正确,出现了可喜局面。跟着王世宥谈了基层对此次改革的五点认识,初步显现出五个变化,又轻描淡写地点了两个问题,最后建议省政府适时出台改革配套措施、在财政预算上单列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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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王世宥的汇报,杨本的脸多云转晴,说汇报得不错嘛,认识谈得到位,成绩讲得到位,当然,也有积极的建议。同是调研,却是不同的情况、不同的认识,难道是这七个市与那七个市情况不同,还是我们一些同志的认识水平、工作能力问题?并非是前者吧。我看向南山省长汇报,应以世宥的汇报为基调。马奔腾并没有迎合杨本,只是说,请秘书长放心,一定把调查报告整好,不让秘书长操心。
  杨本的突然造访,给马奔腾出了难题,也使他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同样的调研课题,两个处却得出不同的结论,如果真是这七个市与那七个市的情况不同还好说,要是在工作指导与把握上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很难说谁更符合实际,谁更能体现南山副省长的初衷了。如果以王世宥的调研基调成稿,二舀提出的那些问题该如何处理?同样,如果按照二舀提出的为基调,很明显就是对王世宥调研的否定,当然也是对杨本的否定。照理说,应重新走一遭,做一番深入的了解,或是召集个座谈会,可是时间已来不及。马奔腾对二舀了解不多,但对王世宥还是很了解的;这个人有工作能力,但过于圆滑,有独到见解,但过于奸狡;看问题比一般人要远,琢磨事儿比一般人要细,但就是缺乏点正气。王世宥调查的真实性究竟占了多大比例?有没有过于粉饰?可信度有多大?在马奔腾的心里,还是有个大概估计。但这么大的事情,仅凭印象与估计是不行的,毕竟是王世宥和二处同志去了一线、进行了调研后,得出的结论,发言权还是掌握在人家手里的。对二舀这次牵头,马奔腾也不是没有担心,怕大张不服气,在工作上吊儿郎当或是捉弄二舀;怕二舀驾驭不力,完不成任务;怕二舀误用文学手法,把调研报告整成了文学作品。但听了汇报,让他担心的并非这些,倒是觉得写得过实,有点实过劲了。南山副省长交代这项工作时,说了要实事求是、原汁原味,即使这样也要有个度呀,二舀有没有过度暴露问题的问题?面对这些问题,南山副省长将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他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吗?
  马奔腾考虑再三,决定采取一个中庸之道:由办公室负责将两处的调研材料进行综合,把成绩讲够,把问题讲透,要有下一步的工作建议,并将两个处的材料附在综合材料后面。这么做,应该说是个可进可退之举,南山副省长看了,肯定会接受这个报告,还能了解更多的真实情况。想到这,马奔腾乐了,看来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中庸之道能流传下来,是有它道理的。他想向杨本汇报,可是同杨本怎么也没联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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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南山副省长从国外归来,上班第一件事,就问那两项工作的落实情况。杨本说总体看,情况还不错,企业都动了,也取得了初步成果。南山问还有哪些问题。杨本说主要是配套措施没有出台,当然,跟《意见》本身无关。李南山说既然如此,我听一下具体情况。
  汇报会安排在次日上午。秘书见人到齐了,去请南山副省长。南山大步流星进屋,摆手打招呼,也不等落座,就问牛向西怎么个汇报法?牛向西笑嘻嘻地说,调研工作是奔腾局长抓的,就由他具体汇报吧。马奔腾瞄一眼李南山,见他快速翻看着汇报稿,赶紧说,向西局长非常重视,临行前认真进行了安排,提了明确要求;杨本多次过问,同大家一起研究,提了很好的指导意见;说前面是综合情况,后面是两个调研组的详细情况。我把综合调研情况向省长作个汇报,如果需要进一步了解,再由两个调研组组长分别汇报,看这样可不可以?南山副省长抬头说可以,有啥不可以的?
  马奔腾说刚才那番话时,杨本快速翻着材料,一看便知马奔腾并没有按他的意见办,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心想,还说是我指导的,真按我的指导就好了,现在成了啥,你们要挨省长撸,还要把我搭上,真不够哥儿们。他想对马奔腾说点什么,又觉得白纸黑字都写在了上面,只好绷着脸先挺着。马奔腾不到一刻钟把综合情况念完了,他原想做点发挥,又寻思自己没去调研,李南山要细抠起来,还得由别人回答,不如来个照本宣科。马奔腾问是否听听两个调研组的情况?南山副省长点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马奔腾没让二舀先说。
  王世宥的基调一点没变,引用了企业的话,对《意见》给予了充分肯定,对存在的问题一笔带过。李南山边听边在材料上画着,看不到笑容,也没见不愉快的神色。二舀的汇报也没啥变动,都是原汁原味的描述,也有对数据的分析,对问题的分析推理,最后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收回或暂缓执行这个《意见》,否则,会对经济健康发展产生负面影响。
  李南山放下笔,脸色异常难看。牛向西也没想到,这毛头小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想圆圆场,又不知从何说起,坐在那儿生着闷气,用眼睛反复瞄着马奔腾。
  杨本早憋不住了,说这到底咋回事呀老马,不是事前都说好了吗,要按我们商量的意见汇报,你工业局内部倒先乱了,你让省长怎么拍板?对杨本的不满,马奔腾早有预料,但他想,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如果只报喜不报忧,才是犯了错误,才是对南山副省长的不负责任。于是,心平气和地说,两个组的调研,都是按省长要求做的,没有别的意思,是让省长能多听一些情况。
  这时,李南山正色问道:“我想问二舀,你怎么保证你的结论是准确可靠的?如果是准确可靠的,那么,其他七个市的情况该如何解释?”
  二舀认真地说:“我们的调研是认认真真的,提出的初步意见也是十分谨慎的。至于其他市,我们没去,所以没有发言权,我们的调研只对我所去的七个市负责。”
  “这可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尖锐的建议,你就没想到这是省政府作出的决定?为什么不能在措辞上委婉些、更有利于接受你的建议?”李南山紧叮了一句。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而且还斗争过,但省长在部署这项工作时那句话坚定了我谈实情、说实话的信心,我想这么做,不会惹省长不高兴。”
  李南山不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才对牛向西说,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