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邓九刚 王西萍    更新:2021-12-06 19:23
  太春下地时,忽然一条腿绊了一下,动作显得很不协调。玉莲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忙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太春:“没事。”
  玉莲坐起来:“不对,我怎么看着你走路腿不吃劲呢?你……到底咋了?”
  太春无所谓地:“哦,受了点伤,早就好了。”
  直到这时,玉莲才发现放在门边的拐杖。玉莲将太春扶到炕上,抱着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在外头受苦了,可我没想到你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哥,你这是何苦来?赚不了钱咱不赚,日子再苦我也不嫌,腿成了这样,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哥,将来见了娘,你让我咋向她交代……”
  太春摩挲着玉莲的头发,强笑道:“玉莲,别哭了,哥没事,你看看,不误走路不误干活的,只要你不嫌弃我瘸就行了。”
  听太春这么说,玉莲伏在丈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从云台山回来后,太春都没顾得在家里好好歇几天,第二天一早便到柜上忙乎去了。太春心里明白,如今三义泰正在走上坡路,人气儿正旺,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的一切机会把买卖做大才是。
  账房里,太春、黄羊和路先生在商量着今后买卖上的事。
  黄羊:“太春哥,如今你可成了归化城的名人了。”
  太春不屑地:“扯淡,咱不图那些虚头把脑的东西,正经再抓几把大买卖才是真格的。”
  路先生:“依我看,咱们就得把去云台山进货多么多么的危险在归化城里宣扬出去,不然你等着,这生意很快就被别人抢了。”
  黄羊:“咱自己冒着危险踩出来的路,哪能让别人轻易抢去。大黄买卖还得抓紧了做。”
  太春:“嗯。路先生,你马上给云台山的路得写信,让他在那边大量购进云台大黄。”
  路先生:“好。大掌柜,咱们经营大黄赚了钱,听说文大掌柜很不高兴呢。”
  太春:“这没办法,生意面前不论是大商家还是小商号,就看谁能抓住机会。一旦机会来了就要狠狠抓住不撒手,把该挣的钱挣到手!文全葆他怨不着我。论理,这个机会应该是万裕长的,另外他们专门经营瓷器也有几十年了,熟门熟路的。”
  黄羊:“可这买卖偏偏让我们三义泰抓住了。”
  太春:“一个大黄,一个瓷器,还有草料和胡油咱一样儿也不能松手。”
  黄羊:“对了,太春哥,白天友和哥哥来了一趟。”
  太春:“有什么事吗?”
  黄羊:“他让我提醒你一句话——树大招风。”
  太春:“啊?”
  黄羊:“友和哥哥说,三义泰眼下还是个小字号,以咱们的境况做事不宜太张扬,免得招人眼红。”
  太春思忖着:“哦……那友和哥的意思是大黄买卖就不要接着做下去了?”
  路先生说:“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黄羊:“依我看,友和哥是在妒忌你呢,他那人别看比我们年长几岁,有时候心却窄了些,不像个当哥的。”
  “黄羊,都是弟兄,别这么说话。”太春说:“不管外面说什么,咱们还按刚才商量的,该做啥就做啥,不过处处小心些就是了。”
  太春从早上到了三义泰,直忙到天黑,他吩咐赫连上板关门后才回家。
  太春手里拄着拐棍刚走进院子,听到动静的玉莲忙从屋里出来,手上拿一把笤帚。
  太春正要往屋里走,被玉莲拦住了:“等等!看你这一身的尘土!”
  太春:“做事情的人身上哪能没点尘土?”
  玉莲:“你等等,我给你扫扫。”
  太春站住脚让玉莲扫衣服上的土。
  玉莲唠叨说:“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好歹你也算得上是一家字号的掌柜了。出来进去的也注意着点自己的模样,不能让人笑话。”
  太春架起胳膊,转着身子。
  玉莲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是老婆在跟前的人,模样邋遢了人家会笑话你的老婆懒,没本事。”
  太春笑道:“就你说道多。”
  夫妇俩说笑着进了屋门。绥生还不会爬,正在炕旮旯里玩着张友和送他的那个拨浪鼓,太春上了炕把儿子抱起来,亲着:“儿子,想爹了没有?”
  玉莲早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花卷儿大烩菜。这是太春爱吃的饭菜。
  玉莲说:“一天了,快吃饭吧。”
  太春将绥生递给玉莲,说:“前几年你没来的时候,我和黄羊最好的饭食就是白焙子就开水。人啊,有了媳妇才算有了家,看这多好,暄腾腾的花卷儿,热乎乎的烩菜,真好吃!”
  玉莲望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地说:“慢点,小心噎着……太春哥,我看你出去进来走路挺吃力,再说了,年纪轻轻就拄根棍子……我是说,要不然咱买匹马骑?”
  太春低头吃着饭:“再说吧。”
  玉莲嗔道:“你看你,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人家还不是心疼你吗!”
  太春抬起头望着妻子,笑道:“我知道。”
  03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许太春拄着拐杖出现在归化城的马桥上。自从大黄生意和瓷器生意做成后,三义泰在归化城里的名声大振,说起许太春许掌柜来,人们都直竖大拇指。
  马桥上的大小牙纪以及买客和卖主看见太春,纷纷和他打招呼,一个年轻的牙纪招呼道:“许大掌柜!您稀罕啊!”
  太春:“不稀罕,今儿得空来桥上溜溜。师傅贵姓?”
  年轻牙纪说:“免贵,姓马。在家排行老三,小名叫仨儿。”
  太春拄着拐杖走上桥头,那个自称叫仨儿的牙纪紧跟在太春身后。
  仨儿说:“许大掌柜,我爹您认识的,我爹他常念叨您呢,说当年跟您打过交道。”
  太春问道:“你爹他怎么称呼?”
  仨儿说:“我一说他的名字您老准知道,他叫马五。”
  太春:“你爹是马五爷?”
  仨儿说:“是哩!哦,许掌柜,您瞧,我爹过来了。”
  仨儿说着就向远处喊道:“爹!你看,许大掌柜来了!”
  马五爷显然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只见他快步向向这边走来。
  马五爷来到跟前热情地:“哎呀呀,许大掌柜,是你呀!几年没见,听说你的买卖做大发了。”
  太春笑道:“马五爷,您还是那么硬朗!买卖不错吧?”
  马五爷说:“托许大掌柜的福,还说得过去,还说得过去。许大掌柜,今天能亲自到我们马桥上来……怎么样,我猜您是想要一匹好走马吧?”
  太春:“到底是马五爷!不错,我是想买一匹好走马。”
  马五爷:“我早就说了,许大掌柜没准有一天得到我们桥上来买马。”
  太春笑望着马五爷,听他继续说着。
  马五爷:“如今三义泰的许大掌柜在归化城是名人了,出来进去的没有一匹好走马伺候着哪成体统。咱归化这地方讲究这个,但凡是个名角儿,不管是官道上的军队的还是做买卖的商人,出门走道座下都得有一匹好走马,不然有失身份。许大掌柜,您看看,这河滩地儿的马全都是咱说了算,您说您喜欢什么毛色的马?”
  太春拿目光浏览了一下眼前的马群,用拐杖指着远处的一匹枣红马:“我看那匹马就不错。”
  马五爷:“您说的是那匹豹花马吗?”
  太春:“不,我说的是豹花马旁边那匹枣红马。”
  马五爷:“这不行,许大掌柜,您看着不错也不成。”
  太春:“为什么?”
  马五爷:“您如今不是一般人,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以您的身份虽然说是不能跟绥远将军、道台老爷、商界三大号的掌柜子财东爷比,可也不能骑这枣红马。”
  太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马五爷正要搭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叫好声。
  太春问道:“怎么回事?”
  马五爷向远处望了一阵说:“八成是赌上马了。许大掌柜,您不想看看热闹?”
  太春也来了兴致,他说:“走!”
  马五爷陪着许太春向前面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人群围成一个大圈,有买马的、卖马的、马牙纪、还有看热闹的,太春和马五爷走过去才知道,原来是卜泰和正在为了一匹雪白的走马打赌,赌金为五百两银子。
  马五爷对太春说:“那不是卜老爷吗。”
  太春笑笑:“有卜老爷在,恐怕一场豪赌又是免不了的了。”
  果然,圈子里几个人围着一匹马在议论,只见那匹马浑身上下雪白无暇。
  马五爷对许太春说:“许大掌柜,您随我来。”
  说着,马五爷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太春跟在马五爷身后向场子中间挤过去。
  马五爷来到场子中间,对大家说:“诸位,我有几句话要说。这有身份的人身子值贵,骑马颠了不行累了也不行。哪位爷要是骑了我为您选的走马,日行三百里,保证您腰不酸腿不痛,屁股也铲不了。”
  在场的人全都认真地听着。
  马五爷回过身子对许太春说:“许大掌柜,我知道您是山西人,您骑了我这马回乡省亲,保证您在三天头上能与父母妻儿团聚。我敢说这个大话,您来看这匹云青马,这好马有个讲究——腿长腰细,你摸摸这皮毛油光铮亮的,你看看这双眼睛铜铃似的,这么说吧,我给您看下的走马马背上放一碗水,走一圈下来碗里的水一滴不洒!……”
  太春:“你这话也说得太悬了一点儿,好走马我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