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作者:攀峰    更新:2021-12-06 15:30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不解,但在重耳的威势下,却无人敢开口。
  “传我命令,戎族三部全线退出清河草场……”
  “圣使?”
  “这……这……”
  重耳露出笑脸道:“待休息两天后,再作夜行军,扑至歧山,杀秦人个措手不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叫好。
  介子推微笑道:“刚接到射姑传出的消息,他们将于两天后绕至歧山之左,不管秦将怎么精明,秦兵必然因我们一退而麻痹,左右夹击之下,戎族必胜。”
  “戎族必胜!”
  “必胜……戎族必胜。”
  望着帐篷中喷射出高昂的斗志与必胜的信心。重耳与介子推却不由得为魏犨与狐射姑担心起来,他们所率领的八百晋兵是他们的唯一力量,即使戎族大胜,牺牲都在所难免,胜利的代价如若是以晋兵的生命换来,重耳肯定承受不了。
  重耳也明白,指望他们一个不少的归来是不可能的,但希望他们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能尽量的保护好自己。
  事实上,魏犨与狐射姑自进入魔鬼之泽后,便以每天数十人的生命为代价在前行。
  在狐射姑的印象里,但凡有草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哪怕是贴着地面稀稀的几棵小草。但当刚踏入魔鬼之泽的第一天,他便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这里的沼泽不比高原之地,野草长不高但根部却很发达,盘根错节抓紧湿土中,看似有草生长且显得枯干、结结实实的地方,使你毫无防范地一脚踩下去,整个身体就陷入无底泥潭,若不是大队纵向前行,若有人陷落,只要施救得快,还是能脱离危险。但纵然如此,依然有数十人因马匹的重量而消失在泥潭。
  因为可怕的沼泽,前行的速度慢到及至。更由于沼泽面积巨大,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稀泥巴透湿过,使之走得小心谨慎,战战兢兢,更使人一天都不舒服,影响心情。
  不过两天后,粗笨的牦牛竟给了他们希望,马匹陷落了数十匹,但二十余匹牦牛却完好无损,没有一只陷进泥潭,不管伪装得多好,T们竟像能分辨出那里是干草地,那里是湿地般,绝对不会误入泥潭。
  这样,七百余人便只要跟在牦牛的身后,便再无陷落之险。
  无有生命之险,再去看这泽地,以前显得恐怖、苍茫而空旷的草地,亦多了不少的秀丽、优雅之美。
  不自不觉间,便出现了树木,歧山峰顶已遥遥在望。
  狐射姑与魏犨对视一眼后,手上的猎鹰如脱弦之箭般冲上云霄。
  莫故之耳边响起“咚咚”战鼓之声。黑暗中依稀看见无数戎人朝帐营杀来,眼神数变。
  “果然被将军料中,戎人真的杀了个回马枪。”蒙裂大喜道。
  望着火把映照下的敌势,莫故之竟皱起眉头,他心中依然疑惑不解,据重耳灭虢吞虞的用兵之法,显然高出两国名将不止一筹,从而得出重耳必精于兵法阵势,且善用谋,依此推断,他绝不会像今天这般急于冒进躁急。那么,里面隐藏着什么阴谋呢。
  蒙裂右手上举,大喊道:“弓弩手准备……”
  “慢!”莫故之挥手制止,沉声道:“再等等,戎之主力出现再放箭。”
  “将军的意思……难道戎人在佯攻?”
  “有此可能,因为敌将是盛名远扬的重耳。”莫故之自己也觉得奇怪,在料中敌势的情况下,竟也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情,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地平线上陡然发出一阵轰鸣,滚雷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朦胧火光中,秦军帐营前已是人头攒动,马声嘶鸣,最前一排兵马正着晋军服装,而中间一人,银甲披身,在黑夜的映衬下骄傲的绽放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从天空降落到凡尘的战神。
  重耳,一定是,来不及过多思索,莫故之猛的扬手,“放箭。”
  “嗾!嗾!嗾!”万箭齐发,势如奔雷,直射戎阵而去。
  虽然戎人第一时间举起木盾抵挡,但在秦兵强大且密集的箭雨中,无数戎人中箭落马。
  “拉开阵形,速度快起来,冲啊!”重耳大喊着驰马疾冲,手中长剑仿佛是阎王帖,近者立毙。十二道墙不离左右,刀剑生辉,幻起一道无坚不摧的气墙,向秦帐滚去。
  原野上无数的火把晃动,一闪一闪的。好似星星从天空摔落,镶嵌在大地上。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间,漂浮在夜风中,又转化为惨烈的暴谑之气。
  重耳的两百先锋瞬间被秦兵淹没,秦兵之勇猛,令重耳大吃一惊。他们几乎是睬着同伴的尸体在进攻,且训练有素,进退有张。
  好在戎族长老终于发动第二拨攻势,刚刚合拢的秦军大阵转瞬间又破开了一道口子。
  虽说止住颓势,但重耳心中并不轻松。这第一仗,双方都是试探性接触,介子推所率五千主力未动,莫故之的中军也不见影踪。长剑挥舞的同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莫故之好似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仿佛随时会从某个黑暗的角落窜出来,一口咬上自己的咽喉。
  来吧,我等着你!
  看着戎人的猛烈攻势,莫故之与蒙裂愕然以对。
  戎人以百骑为一队,十骑作一组,利用马匹的速度闪避秦军弓箭来袭,势如潮水地冲击着已退至帐营前的秦军。
  重耳领二百人在秦阵中横冲直撞,绕着圈子截杀秦兵。对于这种阵仗,他和手下晋兵了如指掌,便明白配合杀敌之招。
  在此种开阔的平野丘林,他们的骑射之术更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以速度控制主动,尤其是对付这种有心把战事拖至天明的秦兵。
  莫故之暗道一声:果然名不虚传。遂大手一挥:“蒙裂带一千精兵突击戎人右翼,务必引戎主力出动。”
  蒙裂领命转身而去。他明白,只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破对方少量右路军的拦截,他们便可横向割断戎人的前后联系,往右可与大营的秦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往左可直接攻击戎族主力。
  只要能突破戎人右翼,不管重耳如何高明,在势均力敌的形式下,若加上这一千生力军,必然对重耳形成绝杀之势。而戎族主力当不会见死不救,他们一旦发动,莫故之便率大军呈上中下三路杀出。
  果然,蒙裂几乎没有遭遇任何抵挡,便成功横腰截断戎人路线。
  似乎太容易了,蒙裂正疑惑间,淡白的天空中,突然杀出一队人马。领头者甲胄如血染,长剑挥舞,剑下无一合之敌,犹若天神降世,纵是首次相遇,蒙裂仍一眼认出对方是贤德传天下的重耳公子。
  重耳仅凭一百多骑敢于回头攻击一千秦兵,显然出乎蒙裂的意料,本应为此欣喜,能杀掉重耳,自然是名声远扬之事,但不知为何,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距离越来越近,重耳倏然大喝道:“弓箭阵!”
  只见一百余晋兵同时手挟一把已扣上弦的弓,箭袋前移。
  “不好……盾牌……”蒙裂话音刚落,一阵疾如暴雨的利箭破空而来。
  蒙裂挥戟横拨,“叮!叮……”一串劲箭被磕飞,但他身边的人却瞬间倒下大半。
  距离近了,晋兵竟抛开弓箭,长短兵器齐出,一时间,惨叫声与金铁交鸣声愈来愈响。随着天空发白,景象也渐渐清晰,蒙裂的部队在箭雨与一轮冲击之下,竟死伤过半。不过凭着人数上的优势,渐渐的又掌握了主动权,把重耳的百余人紧紧围困在一个狭小的坡地上。
  重耳不知长剑已饮过多少秦人的鲜血,纵使他的身体已突破衍生与恢复的极限,亦杀得右手有发麻之感,可想而知雪丹清与缠香的处境。耳畔传来缠香一声闷哼,她的身体在马上晃了几晃,一个秦军将蔚打扮的人正举枪连击,偌粗的铁枪在他手里如手臂灵活,每枪击出都带着强大无比的气势,速度快如闪电,角度也极为刁钻,几乎有与赵衰一拼的实力。
  雪丹清娇斥一声,马上凌空而起,长剑几乎融入了身体,连人带剑如脱缰野马,一道虹芒向铁枪迎头撞去”砰!”秦将全身剧震,半边身子随挡剑的手腕酸麻起来,铁枪差点脱手而去。心中叫糟,缠香接连杀死三名秦兵后,忍着脱虚之感,长剑无声无息地穿透盔甲而至。
  秦将明明洞悉并掌握到来剑的线路,却偏是力不从心地任利剑透胸而入,带起一蓬鲜血,四溅而出。
  而缠香也因体力透支,颓然落马。
  “保护缠香!”重耳怒吼一声,长剑卷起血花,身边瞬间空旷起来。
  莫故之负手傲立于歧山,俯瞰山角下的广阔战场。
  天空朝霞迭起,太阳初现。照得原野一片血红,分不清是艳阳还是血光,嘶杀声仍然此起彼伏,更有局部显示秦军受到重挫,不过他仍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一切早在他算计中。
  身为西秦第一剑手,他更看好自己的战场上的天分。自懂事起,他便一直在逆境中奋进,从没有半点松懈,习剑,苦读兵书。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便更清楚自己所置身的时代,非一柄无敌之剑所能征服,而聪明的头脑抵得过万柄利剑。
  莫故之明白一点,自己并不是个细心和有耐性的人,抓重点而轻细节,故而一切和胜利无关的战事都不能影响到他。他的目标明里是戎人主力,实则是重耳。对他来说,万名戎人亦抵不过一个重耳,重耳若去,戎人必败。
  “到时候了……”莫故之眼睛只注视着重耳与蒙裂处的战事,眼神中闪烁着自己也不明白的火花,也许是为重耳惋惜,也许是为即将到手的荣誉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