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美]詹姆斯·冈恩    更新:2021-12-06 13:47
  如果有通往埃戎的进口的话,那一定是在那里了。霍恩尽他对埃戎的了解所及详细地计划着,该怎样才能从帽子进入埃戎,进去之后又该干什么。
  但他对那只在他心智边缘咬啮着的疯狂的老鼠仍然难以释怀。思想有多快?时间有多慢?3小时有多长呢?
  那份自称为霍恩的心智没有任何感觉,正盲目而又无助地漂浮在一个无形的区域之中,受着一股感觉不到的力的牵引,奔向一个越来越萎缩的目标。只有信心才能支撑它,而它拥有的惟一的信仰便是自信。
  这真是件有点讽刺意味的事情,霍恩想道,因为此时的他正是最孤独的,一点都无法借助外力,也无法对他的环境做出反应;他是一个被完全隔绝的个体,连一块肌肉都无法运动,无法以任何方式改变他的处境。这其中怕是有点什么启示吧,他想着。
  尽管信仰是对宇宙的一种屈服,但或许还是相信点儿什么东西会更好些,他思忖道。按照熵教所宣扬的,创造之轮看似毫无目的,但在其背后却有一股伟大的、仁慈的力量。要是他能够相信的话,这种信念现在或许会给予他支持。
  他确实有些可相信的东西:他信埃戎,相信它的技艺和力量。埃戎造的东西都是很管用的;管道就很管用,它能把他带到埃戎。但对埃戎的相信只是他相信自己的一种形式。这其实是对他自己的感觉,他的判断和对外部环境的真实性的相信。
  思想有多快?到埃戎要多久?
  相信自己并不是件太糟糕的事情。若他信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东西的话,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吗?他自己知道是不可能的。正是自信将他从自怜、容易满足和轻信中解救出来了。自信告诉他,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双手中,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避免的。
  自信使他三次拥有了财富,其中两次已经被他挥霍掉了。第三次他将它浪费在一场与埃戎的徒劳无益的战争上了,自信带着他在星团的十几个星球上经历了无数的冒险,曾使他从中获益,也使他最终又落得两手空空。自信带着他历经300光年的距离穿越帝国到地球上进行了一场暗杀。
  要想到达地球,只有通过埃戎。靠一场大赦,霍恩才得以加入了卫队。在“卡农四号”星球上经过一番粗略的训练,尝到了野蛮的雇佣兵执行的可怕纪律之后,霍恩被飞船送到了埃戎。在那儿,他被交到了埃戎的教官手里,接受进一步的训练。
  没有一个新兵在训练中死去,军官们称他们为“幸运军团”。但是被指派到一艘飞船上奉命去地球的机会如遭雷劈一般微乎其微,霍恩对此是不存奢望的。他和司令部的人套上了近乎,等一叠叠命令的副本到来的时候,他翻阅了一下,找到一份派往地球的,用模仿了多时的笔迹写上自己的连队,不到一天,他就到了卡利斯图,这是太阳系中一颗大星球的卫星,而地球也是在太阳系中的。
  到地球的旅行要慢得多了。一到那里,他就整天找机会从飞船上逃跑。一天晚上,他被派到三号船坞站岗,正好飞船上的巨型来复枪因为要重新吊装而卸下来了。在与他一起站岗的卫兵被绑住手脚兀自惊魂未定的时候,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他花了一个星期才摆脱了追捕,来到了隔离墙下。氮铁制成的隔离墙高高地矗立着,墙上通了电,分隔着墙内的粮食生产基地和墙外的美国大荒漠。沿墙有人巡逻,墙基也打得很深,来不及从下面挖洞钻过去,后来他只能从一道门里硬冲出去,三个卫兵死了两个,另一个太警觉了,被他跑掉了。
  在穿越荒漠的一路之上,他凭着自信,拿取他所需要的东西,比如那游牧民的小马和那个骨瘦如柴的人的生命。小马最终送了命,而那个游牧民靠两条腿背着他的帐篷行走,必定也是同样的下场。不过既然连霍恩都能追上他,说明他本来就逃不过后面那一大帮追逐者的。骨瘦如柴的人固然是因他而送了命,但如果只死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非得搭上两条命呢?
  霍恩又想起了那个惊弓之鸟般的中国人,那个老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吴老头,想起他在面临黑色深渊的那架扭曲的梯子上摇摇欲坠,吓得说起话来连气都接不上来,又是怎样跌落下去,高声尖叫……霍恩想他应该不是故意要弄弯梯子的,但是不吓唬他一下霍恩又怎么能够知悉关于他和莉儿的所有真相呢?虽然事后看看,这些真相和他是毫无关系的,但他当时又怎么能知道呢?
  霍恩在想,不知道死神有没有最终撵上他们。他们要么死了,要么被抓起来了,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死了的可能性更大。
  忽然。一阵羞耻感令他心头一痛,他想起在科尔纳死后的那场逃亡中他害怕得大叫的情景,他想起了那个山谷,荒漠上的棋盘,那个只在黑格里移动的人,绝望,重又回到山谷,还有那只免子,从它身上取得的能量支撑着他到了这儿,支撑着他第三次穿过那杀黑暗的隧道来到了这条更黑暗的隧道。
  他又想起了将文妲·科尔纳揽在臂中的情形,这是一段美好的记忆,因为在他的身体里已经什么感觉都不剩了。他想起她在他的手臂里挣扎,她的身子给他留下了纤小而又坚挺的感觉,还有她喷在他手上的灼热的呼吸。一想到她的美貌,她的勇敢,以及她说话的样子……霍恩就能感到他的心脏又在加快跳动了。
  思想有多快?到埃戎还有多远?
  文妲是帝国的继承人,去想她真是一件蠢事,不过这也比变疯要好。而变疯又比永远死去要好,因为霍恩有一种预感,在他从管道中脱身之前他会需要一个能派用场的头脑。
  死亡。那颗呼啸而过的子弹是朝文妲站着的地方打的。这是冲着她来的,这一点霍恩现在已经弄明白了。是谁想要杀她呢?
  是谁雇他来杀科尔纳的呢?
  那都是发生在他身后的事情了。在他前方的是埃戎。他肯定不久就能到那里的!
  他再次尝试着想看看,结果还是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一种无法穿透的东西在各个方向等距离地包裹着他。只有一个方向例外。他的头脑紧张起来了。那是光吗?还是只是他的想像?难道是幻觉吗?
  远远地,一种印象在他的头脑中渐渐成形了。光亮,硬币般大小的,正越变越大。远处现出了长长的桶的形状。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主闸门的样子在霍恩的头脑中变得越来越鲜明了。这是不是某种特异功能,还是幻觉——走向疯狂的第一步?没有办法确定,因为没有办法检验。亮光好像是越来越近了。快思考!
  如果他是在用自己的心智直接感知着这一切,那又怎么会受到限制呢?为什么他早看不见这一切呢?回答:也许他原来就能的,也许有一种天然的限制,也许……太多答案,又太多问题了。
  亮光变大的速度更慢了。太慢了。如果他真的是在看着它的话,他会把距离估算成20米、15米、13米、12米、11米。
  太快。太快了。
  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在渐渐向闸门靠近?他正在感受的东西是真的吗、他会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差一段距离到达不了呢,会不会是因为他进入管道时自身没有任何速度呢,他会不会差10米到不了呢?
  10、10、10、11。
  他必须把这当做一种真实的情况来处理,而不能把它当做是歇斯底里的头脑出于恐惧而产生的幻觉,可他没法有所举动。他什么都没法干——干啊——他动不了……
  12、13。
  思考!会有多少机会呢,比方说一样东西从一条笔直的管道中坠落30光年的距离而一点都不碰到管壁?没有机会。这是毫无意义的问题。没有——绝对没有!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肯定有样东西使他和四周的管道壁保持等距离,难道是心智?是它对这个奇异的宇宙施加厂一些意念力,不妨试试!又会有什么损大呢?
  除非是理智。
  霍恩推理着,没有其他的词可以来描述现在这种感觉了。重力攫住了他,拽着他重重地摔向闸门的地面。亮光迷住了他的眼,各种感觉的印象一下子淹没了他的意识。
  霍恩长出了一口气,初时听来像是一声叹息,而到后来便更像是一声抽泣了。
  他成功了,他终于到达埃戎了,而此时的埃戎在他眼中便有如老友一般亲切。
  不过这只是一个假象。要是真这样想便无异于自杀。
  历史
  梦想者,建造者……
  和蚂蚁一样,人们建造城市。和蚂蚁不一样,人们是有意识地这样做的。是因为城市方便而又经济,并不是因为他们需要或是喜欢城市生活。人是讨厌城市生活的,历来都是这样。然而城市的建造一旦开了个头,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所有的事物都是朝着极限发展的,然而极限的本质便是永远无法达到。不过如果埃戎不能被称做是一个极限的话,那只是因为定义上的问题,埃戎是人们——即那些城市建造者们——的梦想。
  追溯一下以前的足迹,以前的梦吧。古老的巴黎和伦敦;年代长久的纽约和丹佛;盛极一时的森波特。但在埃戎开始建造以前它们就已经只剩一片顽城残郭了。
  埃戎城。一个星球被装入金属的外壳之下,在遥远的太阳光芒照射下闪着清辉。一个星球,一个城市。随着埃戎因为管道而变得强大,金族人上建下掘:他们需要空间,更多的空间,再多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