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徐建华    更新:2021-12-04 12:22
  客人扔在桌上五十块钱,也许就是表示歉意。
  单老太爷气得浑身哆嗦,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钱,“呼哧呼哧”喘息着冲向申家。
  申家正在吃早饭,单老太爷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把钱朝桌上一摔,他掉头就走。
  申井冒和沈申如慌忙追赶出来,他们一路追到单家岩洞。
  岩洞里还没顾得上收拾,满容、单善在小心缝补撕破的棉衣,姐妹俩都哭得泪流满面。
  见此情形,申井冒长叹一声跌坐在凳子上,沈申如一手一个抱住这对姐妹,她突然失声痛哭。
  她一哭都紧张起来,单老太爷气咻咻地说:“我们这屋吗,是不如人家猪圈,爱惜啥!”
  沈申如以近乎央求的口气说:“你再说,我会更加难过。”
  申井冒又是一声叹息,他直是摇头:“这还是,县里的干部呀!”
  回到申家,沈申如说,她还要呆几天,她请那些干部先回去。那些干部不同意,沈申如马上翻脸,她神情冰冷,让人感到一股不寒而栗的威风杀气。她厉声质问:“我一定不走,你们敢抓我回去?”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切切恳求:“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第七章 固守纯朴(16)
  沈申如又含笑盈盈了,她说:“我有不得了的事拜托你们,包括我侄儿申天棒,还想请你们法外开恩。所以你们应该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制造麻烦。”
  那些人去旁边唧咕了几句,最后决定留下沈申如和她的护士,再约定迎接的日子,他们就离开了。
  沈申如跟哥哥商量,糟蹋了单老太爷岩洞,应该给些补偿。
  申井冒叹息着说:“不会收的。那时候为了三百元钱,还非要还清,这老哥人是穷点,骨头到是很硬。”
  沈申如说:“那三百元真不该收,他们同样是受害者。我看可以这样,把三百元寄给那念书的孩子。反正那孩子来信都是请你念,去信又是请你代写,一时半会儿不会戳穿,也就大家不尴尬。”
  申井冒点点头说,这是个好办法,不然他总是感到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这天黄昏,沈申如出来散步,她来到单家岩洞。满容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合适,就红着脸窘在旁边。
  沈申如问:“好阴凉,进来坐坐好吗?”
  满容慌忙拖上沈申如进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收拾。单善在对面山坡看见了,她马上呼唤爷爷一起赶回来。
  一时不知道如何招待,烧了开水又没茶叶,又拿不出零食。看他们着急发窘,沈申如站起来说:“你们要是这样客气,我只好走了。”
  满容急忙拖住她,于是都不再忙碌,都来围着她讲闲话。
  洞中天井特别凉爽,沈申如显得很愉快,十分乐意倾听他们的讲述。
  单老太爷埋怨,现在的对公负担一点不轻,有困难又得不到任何帮助,生活太艰难。
  沈申如安慰他:“等孩子大学毕业,命运就彻底改变。”
  这一说单老太爷又兴奋了,他把单勤耕写回来的信都翻出来,请沈申如帮忙再念一遍,听孙儿来信是他最快乐的时刻。
  天色渐渐阴暗,沈申如注意到满容总是禁不住抓挠下身,她打满容一把说:“丑。”
  满容羞红了脸,可她过一阵还是禁不住抓挠。沈申如把她拖在身边低声问:“你怎么啦?”
  满容显得很痛苦,她绯红了脸说:“吃不消,就是痒。”
  沈申如吩咐单善,赶紧把她的护士叫来。
  这护士是沈申如从那边带来的,可能也懂医疗。她以为沈申如身体不适,她带上急救药箱,就跟申井冒一起赶来。
  沈申如把不相干的人请到洞外,让护士给满容作妇科检查。
  护士检查后直是叹息,她责备满容:“傻妹妹,都溃烂了。”
  满容一听,吓得发抖。护士问:“你自慰多长时间了?”
  满容不知道什么叫自慰,她使劲摇头。护士问:“你没用手自慰?”
  满容仍然不懂,护士马上意识到什么,她去洞外对沈申如窃窃私语。
  沈申如急忙回到岩洞,她十分严肃地说:“你必须说实话。否则我不管你,后果非常严重。”
  满容狐疑满面:“我不懂,你要我说啥呢?”
  “谁动你……”沈申如一边说一边比划:“明白了吗?”
  满容立即大红了脸,她只好坦白:“人家帮我治病。”她大概讲了阮皮筋给她治病的经过。
  不等满容讲完,沈申如一把抱住满容:“好可怜的孩子啊……”她眼泪滚滚而下,连那护士也禁不住哭了。
  单勤耕一笔就收到三百元钱,他无论如何不相信家里能拿出三百元钱。他以为是爷爷把满容许配人家了,然后收了人家聘礼。他很生气,他立即把钱退回来。并在信中哀哀恳求,一定不能把妹妹许配人家,一定要把聘礼退还,否则他宁肯不再念书。
  申井冒没把这段内容念给单家人听,他含糊其词掩盖过去。回头给单勤耕回信时,他才详细解释,这三百元钱是他妹妹沈申如赞助单勤耕的学费。
  可单勤耕仍旧不相信,那沈申如为什么赞助他学费?
  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一时又解释不清,申井冒只得将来龙去脉告诉单老太爷。
  第七章 固守纯朴(17)
  现在的单家对申家感恩戴德。沈申如不仅安排她的护士治好了满容的病,她还直接给政府写信,控告阮皮筋残害未成年少女。
  她是什么人物,她的信足以惊天动地。很快上面就来人,把阮皮筋逮捕法办,还给了满容一百元安抚费。
  与此同时,申天棒也获准保外就医,他已经回家了。
  单家对申家已经欠下还不清的人情,于是单老太爷含着眼泪收下三百元钱,表示等孙儿工作了,再来还清单家人情。
  单勤耕说他决不缺钱,于是就把三百元还给舅舅,赎回了他那抵押的房子。
  一切都在好转,如今他们没有一分债务,单勤耕又在信中说,他打零工完全能养活自己,一再叮嘱不要给他寄钱。
  尽管家里还是尽可能给他寄点钱去,因为没有债务了,便不再感到沉重压迫,他们甚至觉得终于喘过气来。
  沈申如临走时,送给满容姐妹好多衣服,姐妹俩一有空就翻出来看,高兴得天天都是灿烂笑脸。
  这一天单老太爷和满容、单善,肩挑背驮二百斤玉米去回水沱,高甸粮站派来几辆卡车收购公粮。
  如果在市场出售,玉米可卖六毛钱一斤,卖给粮站至多三毛钱一斤。但他们必须交售二百斤公粮,否则将被视为刁民,还要遭到处罚。
  粮站要逐一检验,而他们人手又不够,于是交售公粮的人排成长队。
  清涧沟二十九户人家,都集中在回水沱干涸河床。他们大多是昨天半夜出门,这会儿三三两两依靠在箩筐或者背篓上打盹,神情都很疲乏。
  申井冒过来跟单老太爷裹旱烟抽,单老太爷又开始憧憬:“等孙儿工作了,我也买几百斤油枯,种两分地好烟。”
  申井冒劝他:“算逑喽,一代管一代,把他养大你就尽到心了。”
  “不是这个说法。他一个人在外头,我不给他操心,啥人给他操心。”
  “你白逑操心。你操得出啥,寄几块钱去,几块钱在城头啥用?”
  “有几块就寄几块,哪怕几块也好帮孙儿松口气。不然他总去打零工,肯定耽误上进。上回他就在信头说,老师都批评他了,怪他不务正业。”
  正说着,邮递员过来说,单勤耕又有信了。
  单老太爷呵呵笑,他双手接过信,在胸口擦了一遍又一遍,再双手递给申井冒,请申井冒大声念,让乡亲们都听听,他孙儿在大学里都有些什么新鲜事。
  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展示哥哥来信,满容姐妹都欢天喜地拥上来,她们觉得好有脸面,她们红彤彤的脸上喜气洋洋。
  这封信很短,单勤耕在信里说,不要挂记他,他一定争回这口气。还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就当个体户。然后说,再也别给他寄钱了,寄钱他也收不到了。因为他一直在外面打零工,耽误了学习,连续考试不及格,他已经遭学校开除……
  单老太爷颤颤巍巍地蹲下来,弯曲的双肘遮掩他苍老的脸面,然后使劲抓扯稀疏的几根白发,他几乎蜷缩成一团。
  干涸的河床上响起低声啜泣,好多乡亲陪着他们流泪。单勤耕不只是一个家庭的寄托,还寄托了苦难乡亲共同的荣耀和希冀,可是单勤耕让他们都伤心了。
  倒是单善没有哭泣,可能是她还没回过神来,她完全蒙了。她不相信哥哥会被开除,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要去找哥哥。她已经十三岁,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她以为凭自己的美貌,当真能在城里吃穿不愁。她无知无畏,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世界。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鸟儿,她不假思索就一头撞进漫天迷雾,她以为冲破迷雾就是光明。
  她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她从满容那里偷出卖公粮的六十块钱,就一个人悄悄上路了。
  这一路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她决不跟任何人提起。
  后来她遇到了好心的童老板。童老板差不多把她当女儿,送她去念书,送她去学习会计,教她做生意,给她钱给她一切……
  《心计》第四部分
  第八章 过眼常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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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令方几次探过头想看笔记,都被吴上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