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日]池田大作    更新:2021-12-04 11:03
  这种能量,在成为追求自身幸福的力量的同时,又会变为束缚自己生命的"我执"。——为了摆脱这个"人"的生命的宿命式相互矛盾的枷锁,使生命获得无限解放,究竟应该抓住什么呢?其关键的一点,就是"利他"的实践。大乘佛教的睿智给我们指出了这点。
  我的恩师,关于"生命力与幸福"的问题,经常做过如下的教导:
  "能够感到幸福,过着幸福人生的源泉,是我们的生命力。
  这种生命力和外界的关系的力量比,称为价值,这种价值就是幸福的内容。……如果,生命力只是解决家庭事件的一种生命力,那固然不会在家庭中遭到阻碍;但对于解决街道上或全市的事件,则会立刻受到阻碍。"
  在许多场合下,不管建成了什么样的家庭内部的幸福,但一遇上社会的惊涛骇浪,幸福就会立即崩溃。而且现实的社会生活,表面上看去虽似幸福,但从高层次来看,也许一种无法忍受的不幸在等待着你。如果获得了超越这一切的、为了具有阔大的境界及强韧的生命力所必须的原动力,那就有了构筑绝对幸福的基础。在自己的胸中建立一个能泰然超越一切事象的、形成为生命力的"中核"的实践。只有这种实践,才是将苦难变成飞跃和成长的动力的关键,它会使航行在人生大海中的船只,把苦难变为一阵强风来推动船帆前进。
  所谓幸福。并不是受每天现实所左右、所播弄的东西,也不是与之相隔绝的、超然的境界。我想,幸福只存在于:将人生中一件件偶然的事件,都能愉快地接受下来,作为前进的动力,充分加以玩味;同时,为他人,为社会,能做出有价值的贡献的生活当中。
  寻求"精神的确立"
  ——献身于文化交流的勒内·儒格先生
  一九八八年五月,巴黎法兰西学士院热曼娜·安德烈美术馆,在举行"日本不朽的宝物展览"的同时,也举办了我个人的摄影展览。由勒内·儒格先生主持,他亲自担任了选择照片以及指挥如何配备镜框、如何陈列等等工作。对他这种深切的友谊,我充满了衷心的感谢。
  不待言,儒格先生是著名的美术史家,又是法兰西学士院的院士。曾历任过法兰西公学的教授和国立博物馆联合会会长等职。而且还发表过《与看得见事物的对话》、《艺术和人》等许多著作,是现代欧洲具有代表性的知识分子之一。比起他的这些辉煌的阅历来,更使我感动的是他那极其重视信义的人格。过去在东京富士美术馆举办的三次法国绘画展览,也是全靠以他为首的法国美术方面有关人士的协助,使一向不许移向国外展出的许多名画得以在日本公开。我作为美术馆的创建者,为了报答儒格先生的情谊,竭尽了我的全力为绘画展览的成功做了一些工作。这次展览幸而获得了许多方面的反响,使我得以在日法文化交流方面多少尽了一点微薄的力量,这是我极大的喜悦。
  儒格先生结合一个插话,对我讲了他充满热情,献身于这些文化交流的原动力。在不幸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作为卢浮宫美术馆的绘画部部长,为了保护这些美术品不被德军掠夺,曾逃到卢瓦河流域去。而且同时又隶属于抵抗运动的参谋室,为祖国法兰西的自由而战。一天,他的朋友安德烈·马尔罗也隶属到这个部门来了。两人都是穿着抵抗运动成员制服再次聚到一起来的。
  在不断从事斗争的日子里,两人经常进行充满激情的交谈。据儒格先生说,他永远忘不了有一次和马尔罗的谈话。
  那是一个皎月当空的夜晚。
  儒格和马尔罗两人开着车子在夜间奔驰。突然马尔罗把车停了下来,说道:"让咱们散散步吧。"儒格感到十分担心,要知道这是在法西斯占领之下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敌人就会出现在面前。
  马尔罗在月光如水的道路上悠然地走着,儒格紧随在后边。
  突然,马尔罗脸上现出充满了深思的表情,说道:
  "文明这东西,总是在海洋流域发达起来的。因为那里会产生信息。你想想,古代文明不是发源于爱琴海然后是地中海吗?然后波及到大西洋。想想今后的未来吧,我想一定会出现太平洋文明。"
  马尔罗在遍洒月色的道路上,谈论着宏大的文明论!儒格先生不由得瞠目相对。
  他说他对于这番话的内容深感吃惊。可是同时在人们正全力以赴地争取能多活下去一天的战争年代里,他对马尔罗展望辽远的人类未来的宏大设想,又深为钦佩。
  对于真正的文化人所讲的这段含义深远的逸话,我也深为感动。与法西斯强大政权进行着殊死搏斗,同志之间的真诚无私的情谊,而且在极其危险的处境中,居然从容不迫地谈论着宏大的未来的展望,这该是多么阔大和强烈的气魄!
  我也曾两次见过马尔罗先生,互相谈论过人类的前途。但是对于他们这两位先生置身于战争的最前哨,还要谈论宏大的文明论,我每一想起都不能不怀着深深的感慨来回想他们。
  战争这种不幸,也未能使这两个青年在内心里失去理想。不,正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仍在坚持他们的初衷,才使这两人得以成为欧洲伟大的知识阶层的代表。
  他们和那种苍白的知识分子完全不同。也和那些缺少行动的知识分子,或将行动作为招牌、待价而沽的文化人完全不同,在他们身上有着强韧理性和浑厚人格的闪光。
  儒格先生在向我讲述这段回忆的同时,还不断称赞四十年前马尔罗先生的先见之明。然后他向我说:
  "正是这个太平洋文明恐怕不久将会发展成为世界性的规模。而且处于这种东方西方两种文明对峙位置上的,则是欧洲和日本。尤其是巴黎,它是始于希腊终于罗马的西方文明的沉积地,而从佛教的传播来看,日本则是东方文明的归结。……假如,这样的日本和法国的联结能够加强的话,那么,东方和西方的文明的结合肯定会得到加强,肯定会对地球的未来做出重大的贡献,超越人种、国界,对促进'合为一体的地球'的诞生,将会成为推动的力量。为了这个目的,进行艺术、文化的交流,同时,确立每个人的内面世界与精神世界,是极端重要的。"
  实现"合为一体的地球"——不应该忘记,马尔罗先生致力于艺术、文化交流的精神原动力,正是根据这种信念与理想。我也是站在确立精神世界这一点上,怀着使文化与和平能牢固树立起来而行动的一分子。
  关于确立这样的精神世界,儒格先生在记录和我对谈的《黑暗在寻求天晓》(讲谈社版)一书中,曾说过如下的意思:
  在为物质文明所笼罩的当今世界,"个人对人生的责任"这一概念早已消失。当今的世界是,人只是孤立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只追求自身欢乐的满足。人们受眼前情况的支配,再也不问"为什么目的"和他们存在的意义,丧失了生命的原动力。
  这也就是说,儒格在忧虑着:从现代文明中已逐渐失去的那种无限提高人、使之向上的"精神的推进力量"。
  诚然,在受着享乐与欲望冲击的现代,人"为什么目的"而降生在人世?同时,从所从事的政治、经济、科学种种活动,其目的何在?——这种最根源的发问,早已变得越来越无人理睬了。相反,现实情况是,最重要的精神力量,正在消磨下去,人的生命力的衰弱、人变得日益被动化,现代的人们正面临着这样一些困难的问题。人类面临的危机,决不单只是来自外部世界。必须凝视来自物质文明的现代人的虚弱已极的精神的叹息,必须重新唤醒时刻不停地跃动着的清冽生命的喜悦。
  儒格先生以这样的时代特征为背景,指出了以往以"因果论"为骨子的所谓既成宗教,在现代人眼中看来,显得"已落后于时代",不能捕捉人们的"心"。他衷心寄希望于佛法,认为它可以作为生命的巨大"飞跃"和"甦生"的源泉。
  不管好也罢,歹也罢,宗教的力量的确是巨大的。而且,不言而喻,宗教必须是使人的精神不断升华、不断克服苦难,在勇气与希望当中,向未来迈进。
  构成太平洋文化时代根基的精神是什么呢?显露出物质文明已走上死胡同的当今时代,朝着探索"精神"的复兴、生命的复兴的方向前进,那种竭尽全力正视、探索了内部生命因果关系的佛法的睿智,可以说,对这种佛法所寄予的期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强烈吧。
  第一节 创造自己、忠实于自己 (三)
  从事"活学问"的道路
  ——科赫对病原的探求
  这是发现了结核菌与虎刺拉菌的科赫①开始探索非洲睡眠病时候的事。当时英国探险队已经发现了睡眠病的病原体"toripanozoma"②,科赫研究了它的传染途径,而且弄清了它是由"鳄蝇"传染的。他进一步深入研究,解开了"鳄蝇"是以血液为营养的,如果两三天之内不吸吮血液就会死掉的奥秘。
  ①科赫(1843-1910),德国细菌学家。一译柯赫。②此系根据日语外来词的音,改用拉字化的表记法加以表记的。
  科赫采集了一千多只"鳄蝇",分析其胃中血液的结果,发现虽然也有少量人血,而大部分则是鳄鱼的血液。这点和"鳄蝇"生息在鳄鱼所栖息的河流、湖岸这一事实是一致的。
  基于这一发现,科赫建立了治疗睡眠病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