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59
  梁癫向那堆浮发啐了一口痰:“活该淹死你!”
  随后又自忖道:“这样就让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就算他杀了养养,我也不能胜之不武,杀之不防。”
  于是他退开三步。
  向天大喝一声:
  “起!”
  双掌劈出,火花炸起一道水柱,在半空旋转如龙卷风,蔡狂就卷在其中,他再大喝一声:
  “破!碎!虚!空!”
  他喊第一声的时候水柱裂开,喊第二声之时水珠洒落,喊第三声之际蔡狂已给一股气流卷飞岸上,喊第四声他已一手箍住蔡狂的脖子。
  蔡狂早已给水灌得胡里胡涂,给梁癫这样一捏,哇的一声,胃里的水吐得梁癫一脸都是。
  梁癫怒极了。
  他不想再吃第二口“胃水”,只好连忙放了手。
  蔡狂半蹲半俯,以手支地,状甚辛苦,切齿骂道:“你……你为什么……么一上来……
  就向我……下毒手……?”
  梁癫怒笑道:“我要是向你下毒手,还要先问过你不成?我真要向你下毒手,你现在还可以跟我说话!?”
  蔡狂虽然腹胀难受,胃壁抽搐,但口舌之争是决然输不得的:“我要是知道你向我暗算,你能近得了我身?我要是知道你是卑鄙小人,上次还会放过你?”
  他本来还要骂下去,但一口气已上气不接下气,又吐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梁癫想想也是。
  他跟蔡狂曾数次交过手。
  ——就算他能取胜对方,也断不可能一击得手。
  他现在能够一击得成,是因为蔡狂未及防备,并且失足堕湖之故。
  也就是说,他是因为狙击在先,才占尽便宜。
  梁癫虽然为人半疯不癫的,而且心里恨极了蔡狂,但他却还是个在大关节情理上一丝不苛的汉子,所以他说:“你恢复了没有?咱们再来决战,让你死而无怨!”
  蔡狂赖在地上喘息道:“我喝了半湖的水,那有这么快便恢复!”
  梁癫闻言,神色一凝,对蔡狂油然的生起了敌手相知的敬重。
  ——平时蔡狂装疯卖狂、斗气使意的,可是到这决战时刻,他竟沉得住气,低声下气,要求拖延时间以俾元气回复,这才是个难以对付的敌手!
  过了一会,他又问蔡狂。
  “你好了没?”
  蔡狂索性睡在地上,不耐烦的答:“没好,你好,我气还在喘哪!”
  又过半晌,梁癫张口正要问,突然,蔡狂弹身扑起,大叱:
  “好了!”
  这一喝犹如晴天霹雳,不但宛似天边炸起一道旱雷,连湖底也轰隆了一声应和。
  蔡狂蓄势而发,一出手,也是双手双脚齐施并发,每一式看似都孤独厌离,其实每一招都欢喜奉行。
  这是蔡狂自“阿含经”悟得的“阿含神功”,以苦、集、灭、道,化为“杂阿含”、“长阿含”、“中阿含”和“增一阿含”拳法,指挥目送,举手投足,每一动作神意,均能趣入磐智、趣得菩提、更趣向涅磐。
  他出手快,而且法意高妙。
  可是梁癫早有防范。
  他跟蔡狂交手多次,早已知其为人。
  ——这人有仇必报。
  一一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所以他一定猝然反击。
  ——因此梁癫正要以彼道还彼而反治彼身。
  所以蔡狂的“突击”,对他而言,并不“突然”。
  他最已默念玄功,化身为阎魔天。
  阎魔为天神中异界的支配者,有截断生者赏罚其往的魔力,但又可化作地狱解救的神祗,成了地藏菩萨。
  他在蔡狂“休歇聚力”之际,已行大法,算定这“风火海”畔,如此荒凉诡奇之地,必有冤魂弱灵无算,他祭起“断未魔咒”,把人临死前所引起的最后苦痛的念力全聚合起来,引动附近十八里之内的亡灵野魂、山魈鬼魅的灵力全集中在他法力下,就在蔡狂寂灭空灵的“阿含神功”击空,他立即全面反挫。
  这一下,他是挟方圆二十里之内的灵力妖氛、加上他自身的神功、准备一举格刹蔡狂。
  蔡狂一击不着,突然长身而立,合什微笑,把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合起来迅疾一扣,“啪”的一声,是为“弹指。”
  在禅宗里,这一弹指,是去除不洁不净的咒语,或叩悟的暗号,包含许诺、欢喜、警示、顿悟的神智。
  这一来,梁癫舞动十方八面的“断未大法”,千丝万缕,周密精细,但给蔡狂把握住契机,以不变应万变,用一指禅弹破!
  这一弹破不打紧,要命的同时也是要害的是:
  梁癫以魔法催动四周的亡灵野鬼,这些灵力本就难以收羁,一旦失控,立即反扑,以梁癫之法力,要驱之尽除也并不难,可是,他大敌当前,得要一面退一面作法,免为野灵纠缠上身,谁知,蓬的一声,一脚踩入水里。
  他应变奇速,且有蔡狂前车之鉴,所以右足踩空,他立即力聚于踝,一沉反弹而起,以俾不落水中。
  但这一来,下足之力甚重。
  水花激起。
  这一蓬水花,却正布满了黑油。
  着火的黑油。
  于是火光沾在身上。
  亡灵也纷即潜入火焰中,在梁癫身上燃焚了起来!
  这一来,正可谓是牵一“法”动全身,梁癫作法未竟,鬼火已缠身,他又得狼狈避开湖水,一时成了半个火人,正是应了“玩火自焚”、“请鬼上身”之验。
  所幸他也真法力无边,马上卸下僧衣僧帽,凡袈裟拂处、僧帽罩处,火焰即灭。
  不过,他也烧得皮焦额裂,狼狈不堪。
  待火焰扑灭之后,他发现蔡狂正在阴阴的笑,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他刚才为火所焚的一刻,蔡狂向他施袭,奇$%^書*(网!&*$收集整理他可断断躲不过去。
  他喘气未息,蔡狂张开了森森白牙,笑道:“还不叩谢?”
  “叩谢什么?”
  “我的不杀之恩啊!”
  “是我先救了你!”梁癫身上的火刚刚灭,心头之火又起,疾冲上前,一掌劈去:“你杀了养养,我决不饶你!”
  蔡狂格了一掌,震问:
  “什么!?”
  梁癫又击出一拳,气急败坏的骂道:“少装蒜,杀了养养还想抵赖!”
  蔡狂勉强避过一拳,狂喊道:
  “你说什么!?养养死了!?”
  梁癫又踢出一脚,怒道:“她死了,你现在给我偿命来!?”
  砰的一声,这一脚踢个正中,蔡狂竟未避得过去,也未及运功抵御,而且竟也未随势飞去,卸去巨劲,他只呆立在梁癫面前,硬受一击,所幸他一身内力在遭受重击时已自护体。
  但肋骨也碎了三根,他口喷鲜血,双目尽赤,只怆天呼地的哀哀喊问:“养养死了?养养死了!?养养死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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