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35
  甚至死心塌地。
  “坦白说,这地方我当然不喜欢,但为了我喜欢的自由自主,”绮梦说,目光幽幽如一帘梦,“有的事,你爱却不能做,有的却不爱也得做。人也一样。衣食住行皆如是,比方说,作为女人,我就很不喜欢练武,但没办法,要在江湖上混下去,不喜欢也得练,而且要练好它。有时,你还得要靠它活下去。”
  无情点点头,目光往绮梦后面遏巡了一趟,“他们都是你从‘神枪会’带出来的?”
  “是的,”绮梦笑得有点像偷吃了小鸡的老狐狸,“爹没想到我说干就干,说走就走。
  他不忍心让我在荒!U野岭活活吓死,又不能够把答允的话收回,更不肯求我不去,只好任由我圈选些帮手,一道儿走。”
  她笑眯眯、脸有得色的道,“我选了他们。”
  无情很快就知到这些人为何对绮梦一个女子全部甘心抵命的为她效死了:
  一个领袖能那么信任部属,说起他们的时候还引以为傲的,这些部下不愿为她尽力以报才怪呢。
  无情向后指了一指,问:“他也是你一手挑选出来的?”
  他指的是那驼背大汉。
  大汉低吼了一声,但似乎也往厚裳烂布内缩了一缩。
  尤情总是觉得这大汉有点令人发毛。
  “铁拔?他当然是我选的。”绮梦似一点都不嫌弃破烂大汉的脏臭,反而引以为做似的,“他和铁锈、铁据,本来都是‘神枪会’里的死士、战士、斗士,把他选出来跟从我,爹可必在暗底里心疼呢!”
  看来,绔梦还童真未泯,老爱跟她老父撑着干。
  “那你呢?”无情问张切切道:“张大姐儿,却为什么要跟绔梦姑娘过来?”
  “我当是要跟来。”张切切咧开大嘴,抖了抖身子,“我本来就是她的奶妈。”
  她不仅说,还有动作,她一抖动,大家都明白了,也不必。不想,不要再问下去了。
  “何……兄呢?”无情这回问的是何文田,但在称谓问题有点犹豫:她既执意女扮男妆,又何必偏要称她作小姐,姑娘呢!所以还是以“兄”相称,“你当然不是她奶妈。”
  何文田也答得爽快。
  她的回答是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啥我喜欢扮成男人?”
  “不知道。”
  ——谁知道!
  “那是因为我想闯荡江湖,一个女于,扮成男人,总方便些。”“你想,小姐这下真的闯江湖去了,我还能不去吗?”
  无情再问李青青:“你家小姐带你出来的时候,你年纪一定很小吧?”
  李青青笑。
  笑得有点腼腆。
  “那时,我、青姊、胡氏姊妹、小月妹,都很小,最小的才十岁不到。”
  “你们是自愿跟来的吗”
  “那时小姐年纪也很轻,”李青蓄道,“我们自小就是了帕交。”
  “小姐待我们就像姊妹一样,”言宁宁附和道,“她要小江湖,我们说什么都得跟着、赖着。”
  “你大捕头可别小看了她们,”绮梦带笑着说,“她们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已在东北给誉为才女,颇有名气,青青思索很灵,眼又尖,且善于点穴。宁宁箭法很好能扮各种声音,小月涪阵法韬略,富采矿知识。可谓各有各的长处,都给罗网到‘砷枪会’来。”
  “佩服佩服。”无情本来想问杜小月因何而来,以及事发的一些重要关节,但又不忍心又要她面对过去噩梦,便转换了一个方式:“不是还有一位叫梁恋宣的女子吗?”
  这样一提名字,客栈里几位当家女子,脸上都分别有不忿、难过之色。
  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是为救杜小月而死的。
  这点无情是明知。
  故而他问:“到底是谁杀厂她?”
  这一回,几乎是张切切、李青青、言宁宁和何文田都一起大声回答。
  “吴铁翼!”
  三、不做也爱
  大家脸上都出现了悲愤之色。
  三剑一刀憧听了,脸上也显出义愤填膺之色。
  ——吴铁翼德高望重,一把年纪了,女儿都要比何文田还大,又是朝廷命官,巡抚各州,印缓于身,兵符在手,他竟做出与匪党勾结,杀人夺命,掠财劫家的事,已够过分,又联结土豪劣绅,滥贼歹徒,私通外敌,坐拥军权,蓄意造反,已犯下弥天大罪,罪无可道,但都不及他身为长辈,又跟绮梦姑娘相好上,居然还奸辱女婢小月,又在事发后杀恋宣灭日,这样子卑鄙狠毒的事,实在令人齿冷、使人发指!
  四个小孩虽大人事也不全然明白,但已据所晓得作出了直接反应:
  吴铁翼可杀!
  ——这只大老虎自是非打不可!
  他们都庆幸没有半途而废。中途折返,虽然山上有鬼,但却又那么多好玩的事,而且,又那么热闹,有那么多女孩子,要是自己已溜回山下,没份参与打杀吴铁翼这种十恶不赦之徒,那么日后大家说起未的时候,多么没面子啊!
  跟三剑一刀憧一样,罗白乃也怒形于色。习玫红则是慢郁之色重于忿怒,也许是因为她早已跟吴铁翼“交过手”之故吧。
  无情觉得他们都很可爱。
  ——直接去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都是可爱的。
  至少,敢爱敢恨便不虚伪。
  敢作敢为就算未是大丈夫,至少已是真性情了。
  无情简直有点羡慕。
  但大人却不能如此。
  ——喜怒形于色,往往让人有机可趁,有迹可寻,万……搞不好,还会成为致命伤。
  所以,在成人世界里的喜,未必是真喜;怒,未必是真怒,悲,不一定就是真悲;乐,不见得就是心里快乐。
  ──一个人,要是能做到悲时悲、喜时喜,怒则怒,乐是乐,那就已经是接近幸福圆满的境地了!
  所以还是当小孩子幸福!
  不过人却不能一辈于长不大。
  有些事,虽然喜欢,但却不能做,至少,不能常做。
  有些不爱做的事则非做不可——刚才绔梦就说到了这种情形。
  无情很明白她的意思。
  绮梦现在的神情却似乎有点不明白。
  她不明白无情为何老要揭这个伤疤——是不是因为他也有残疾在身,不良于行,所以才心里有点不平衡,老要揪出人家的丑事来评判?
  她心里也在暗暗叹息:
  那么有名。孤傲、好看的一个年青人,却废了腿子,也难怪他心里不平了。
  她本来想要刻薄挖苦无情几句,而且只要她一开声,表态,店里其他人一定都会跟着她攻击对方,舌剑唇枪,声援不绝……但念及对方残疾在身,而且神情英俊好看,有点不忍心出口伤人,遂而忍了下来。
  她忍耐下来,无情可没忍住不问。
  他要问的还是会问的。
  “梁恋宣死了,杜小月给奸污了;”他说得很慢,可是说的相当仔细,“是谁告诉你们是吴铁翼干的?”
  这一下,店里的女子都火冒八丈,抗声此起彼落:
  “当然是那老匹夫干的!”
  “你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捉他的!”
  “你这是说我们冤枉他了不成!”
  “你冷血,没人性!”
  “亏你还是四大名捕之首,居然替那奸贼开脱!”
  只那铁塔似的大汉嘶吼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声调沉雄悲凉。
  “慢着!”绮梦一伸手,示意大家住口,她返身盯住无情,明眸和薄颧以及冷肤间流露了一脸女人少见的英姿、罕有的妩媚,裢口微微张开了,露出一截美丽的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情不着她的脸,却注视着她匀秀的脖子:“我的意思是:强暴杜小月的时候,当然没有别人在场。唯一揭破这件丑事的,当然是梁恋宣。但她已经给人杀了——那么,谁知道她是死于吴铁翼之手,而杜小月也是吴铁翼奸污的呢?”
  大家听了,又愤然要出言骂无情,绮梦又一张手,这一刻,她虽然比较单薄的身子,却显示出一种极大的气派与权威来,好比她身边的红缨枪,窄、瘦,长。细,但其尖锐凌利,是无人不惧,绝对是兵器之王。
  ——难怪她可以在这荒蛮之地照样做她的“女大王”
  她镇定的问答无情:“是梁恋宣自己说的。”
  “她不是死了吗?”
  “她给打下了古岩关,奄奄一息,刚好独孤一味和‘大老鼠’经过,发现了她,救起来的时候,己个能语言,独孤一味马上悉力过气,但己回天乏术,但濒死之前说、句:‘是吴铁翼和唐化杀我的,’独孤一味憋着一口气。拼命以真气保住她的命,梁双禄就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梁恋宣好不容易才回答说:‘我撞破了他门奸污了小月;两,个,均大吃一惊,独孤一味气一乱,走岔了,梁恋宣便撑不住了,两人都急着间:‘小月在哪里?’‘他们在哪儿?’好恋蹈儿还来得及说上一句:……在猛鬼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无情听了,道:“所以,是‘飞天老鼠’梁双标和‘白蝙蝠独孤一味告诉你们才晓得的。”
  绮梦冷艳地道:“他们可没必要骗我。”
  无情目光往外撒去,“‘猛鬼庙’也在此山中?”
  绮梦答:“在最高峰处,这儿还望得见,听得到……”
  无情问:“真有一座庙?”
  绮梦道:“那是座破庙,早已香火全无,而且,闹鬼最多的,便是那儿,据说在月夜便是僵尸群聚之地。”
  无情再问:“你上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