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35
  至于“鬼怪”,即有了个杀机的开头,到底还是免不了一场人鬼大战,只看阴盛阳衰?
  正,胜不胜得了邪?
  最可喜的还是:
  对无情等人而言,在“绮梦客栈”里的一干人,全是友非敌。
  -----大家都是来对付吴铁翼那只大老虎和他那一干党羽,凶徒,杀手的!
  这就好办了。
  -----是友非敌。
  敌气同仇。
  “太好了,”绮梦又回到她当客栈老板(她始终不承认她是,“老板娘”因她根本就是“老板”:女老板)的样儿,“这里荒凉贫瘠,不毛之地,无以款待,但诸位远道而来,又是贵宾,今回大伙儿都弄清楚了,没误会了,既然不是敌人。便是朋友,各位虽非旅客,但我这儿陋室柴扉,但仍可以是个为大家遮遮风、蔽蔽雨。歇歇脚、透透气的地方,毕竟还是这座孤峰上唯一驿馆。承蒙几位屈就落脚,不如先洗个澡、上房休歇一下如何?”
  “太好了,谢谢你的盛情。”无情微微笑了一笑,忽把笑意一收,“不过,咱们却不是为歇脚而来的。”
  也不知怎的,他一笑的时候,好像一朵莲花破冰而出。忽尔不笑了,又像冰封天地,大家心里都凉了一凉,寒了一寒。
  “这儿,看来祥和宁静,但吴铁翼随时会来,妖魅鬼怪。也说不准在什么时候突然杀到,偏生是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即是鬼和老虎,本来不可能会勾搭在一起,但捕风捉影的往深层推论分析,却可能是拳指之易。表里之分,根本只是虫蟀一体,蛤螟双栖的,所以r在还没有另一次,警示及意外之前,我们应该先弄清楚一些要害、法门。”
  绮梦神色有点愕然。
  但也只是半晌。
  这半响极短,但她愕然的神色,却是极美。
  她的唇很薄,很艳,而且,一直都微微开启着,愕然的时候,还可以稍稍看到下排齐整编贝般的齿龈,很是诱惑好看。
  然后她会过意来。
  于是她吩咐道:“大家都找张椅子。凳子,还是一块柴一颗石头坐下吧,大捕头公事公办,要先查案咧。”
  大家都坐了来了。
  罗白乃靠得无情最近-----好象靠近一些,就能多沾些光似的。
  只一个不肯坐。
  铁布衫。
  -----他大概想坐也坐不下来,一坐,身上的重重厚裹的绷带只怕都要绷裂。
  那时,后果可是极严重的,别的不说。臭哪,都臭死了。
  无情道:“为了方便办案,有一些重点和细节,我们都想知道,方便办案。”
  绮梦好像有点哀莫大于心死的道:“你问吧,我们知道便答。”
  无情问:“杜姑娘是不是给吴铁翼奸污的?”
  他第一句就这样问。
  杜小月在炕上震了震,又紧抓被角。
  绮梦自齿缝蹦出了一句:“那老匹夫!”
  无情知道这种事,杜小月是答不出来的,但他不能不问。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是绮梦代答:“两个月前。”
  忽听低低的一声嘶吼,像一只凶猛但又压抑至极兽。
  那是铁布杉。
  他目中两点寒芒,与兽无异。
  无情目光闪动,双眼白的雪亮,黑的漆亮,凌厉明利的向那驼背大汉盯了一眼。
  绮梦忙解释道:“老铁很疼小月,如待她是女儿一样。”
  ——女儿家发生了那种羞事,当然不愿意有人再提。何况杜小月脆弱。善良,本来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对她伤害至极至深,好不容易才历两个月余平复了些,无情再重提旧事,无疑又在挖掘她的疮疤,其痛苦可想而知。
  铁布衫疼惜她,激愤亦可以想见。
  这点无情明白。
  也谅解。
  所以他也稍稍改变了话题:“也就是说,两个月前,吴铁翼还来过此处。”
  绮梦答,“是。”
  无情问:“他一个人来?”
  绮梦道:“不是。他一向不会一个人来。他是个谨慎的人,也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却绝对不是只独来独往的大老虎。”
  无情接着问:“那么,上一回跟他一道来的人是谁?”
  绮梦倒是问一句答一句:“呼延五十。汪思。朱杀家和唐化。”
  无情皱了皱眉,紧接着间:“庄怀飞没来么?”
  绮梦不必思索就答:“没来。他不常常过来。”
  无情吁了一口气。
  绮梦马上警觉到了,反问,“怎么了?”
  无情有点倦意地道:“庄神腿的为人,我略知一二。如果像强暴弱女子这等龌龊事,教他遇上了,只怕就算是恩人。上司,他也不会袖手不理的。”
  绮梦点点头道,“上一次,他也的确没来。”
  无情道:“那么,王飞呢?”
  “她?”绮梦楞了一愣:“……应该是来了。”
  “应该是?”无情当然不放过这两个字眼:“怎么说?”
  “我们只能推测。”绮梦说、少王飞要是来了,也是一骨溜就钻入六号房内。所以,到底她有没有来?先来了还是迟到了?我们也说不准小。只知道,那天晚上,六号房的被榻有人睡过,毛巾碗筷莱肴都有人动过就是了。”
  “所以,照推理,”无情又皱起了眉头。“你们以为他来过。”
  绮梦反而狡侩的反问起来:“你为什么那么斤斤计较上一回谁来了谁没来?不是更重要的是这一项踉吴铁翼一同来的是什么人吗?上一次他们人多势众或势孤力单,跟这次我们要伏击他们估量,又有什么关系?”
  “有。”
  无情就是答这一句。
  其它的他就由老鱼和小余回答。
  “公子要知道上一次来的人是谁,就是要估计敌人战斗的实力。——要是来的是原班人马,以我们的战斗力,是不是可以摆平?”小余说,“而且,从你的答案听来,在两个月之前,吴铁翼至少蹑唐化和朱杀家都还没有翻脸:他们还在一道。”
  “我想,更重要的是,”老鱼道,“我家公子觉得:一个朝廷高官,同时也是武林高手,而且也成了亡命之徒,为何偏选在月圆之际,千辛万苦千里迢迢长途跋涉;纠众来到这荒山野地,跟这么一班阴狠毒辣、武功高强的好手密议?究竟为了什么?谈的是什么?”
  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为什么?
  二、不爱也做
  大家都答不出来。
  ——吴铁翼率领一大班武林高手在月圆之夜来这荒僻之地密议,到底为了伺。么?
  谁都答不出来。
  ——一但一问之下,谁都觉得有溪跷,里边大有文章。
  是的,为了什么?
  “既然大家都答不出来,不如让我先请教你们。”无情道,“孙老板,你为何要留在这里?”
  绮梦倒很愿意回答:“为了自由。”
  无情又皱了皱眉头:“自由?”
  他还是皱眉的时间多于笑。
  绮梦于是多说几句:“我在山东‘神枪会’,爹管得很严,会里规则很多,爹不管我时,其他的长辈也会管我讣我,我在那儿,很不自在,很没自由。”
  无情道:“就算你要离开‘神枪会’,寻找自由自在,也不一定要长途跋涉到这鹰不叫鸟不飞狗不拉屎的荒山野峰未啊?”
  绮梦居然颔首道:“是的。”
  无情等她说下去。
  绮梦幽幽的说:“但我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
  “我父亲非常严厉。他若不让我离开,我便到死也休想离开‘神枪会’的‘一贯堂’一步,可是他没看得准我,我跟他老人家一样儿的倔强。我向他提出了多次,要到外边闯荡一番事业,他狠狠的教训了我,但我不死心,一有机会。便旧事重提,后来,他要笼络各方势力,便由细姨作主,要把我配给‘东北王’林木森的长子‘青月公子’,我给逼狠了,就跟他索性摊牌,不惜以死相胁。这一次,他有点妥协了,便说:‘给你好处去你偏不要!你有本事你就去驻守那妖魔鬼怪出没的疑神峰去,镇守“野金店”的客栈,那原本是我们的地方,当年打下来千辛万苦不容易,现在无人去管,就让“太平门”和“四分半坛”冷手执了个热煎堆了!,他以为我一定不敢去。他小觑了我。”
  无情又蹙起了眉心:“结果,你就来这儿了?”
  “他虽然凶,”说的时候,绮梦眼里很有点泪光,“但他毕竟是我父亲,而且还是讲信用的。”
  无情沉默了一会儿:从他对面那本来饱经世情从容应对的媚丽女子眼里的泪光中,他分外深刻的体会到:自由的重要。
  他不禁反省追忖:自己在下手逮人人狱时,有没有冤假错案、——如果是罪不致死的犯人锒铛人狱,失却了自由。那是造了多大的罪孽呀!
  “可是,这里的确是荒僻冷落,向少人迹,”无情道。“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怎可以一直在这种多是禽兽少见人的荒凉山上过一辈子!
  “我也常溜下山去。”绮梦微微地笑了,她的薄唇稍张的时候,像用巧指纤纤折叠出那些馄饨,饺子皮边一样,用两只手指轻轻一抹一抿,便折叠出这般薄薄翘翘的棱形来了。很是慧黠的样子,“我有五裂神君和独孤一味,替我看着摊子——何况,这儿还有我一班忠心的好帮手,我不寂寞。”
  无情看了看她的班底,心里也很有点同意:他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忠心护着他们的主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