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作者:梁羽生    更新:2021-12-03 17:19
  匆匆过了三年,年羹尧失势的消息传来,曾静抚养着年羹尧的孩子更是担忧。不久,关于年羹尧的消息越来越坏,最后竟听到他连降十八级,被贬到杭州去看守城门,而京中的家属也给收禁了。这时,那两名心腹的武土便生了异心,想把这孩子带到京中领赏,怕曾静不从,对他大施恐吓,曾静本来是个胆小的人,更兼是久病之身,被他们一吓,竟然活活吓死。两个武士便带了年羹尧的孩子,兼程赶京。但他们既怕江湖上的好汉,更怕宫中的卫士半途提截,抢了孩子领功,反治他们年羹尧党羽之罪。所以一路上也专觅小路行走,希望入京之后,秘密出首。
  却不料这晚在古刹投宿遇着了唐金峰父女。唐赛花青年丧夫,膝下无儿,一见这个孩子,甚是投缘,极为喜爱。孩子被武士唤回之后,便喃喃咕咕的和父亲商议,纵恿父亲把孩子抢过来。她的理由是:既然能断定这两个武士不是孩子的亲人,那么就不该让孩子被他们凌虐。唐会峰被女儿说得心动,便想去向那两个武士挑衅。
  年寿睡下不久,忽然在梦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伴着他睡的那名武士,“啪”一声又打在他的屁股上,骂道:“小猴儿,睡也睡得不安静,谁打你了?”唐金峰一下子跳飞起身来,喝道:“不要脸的东西,欺侮孩子。你还问谁打他,不是你打他么?”那武士怒道:“好哇,我见你多长几岁,处处让你,你倒管起老子们的闲事了?”
  唐金峰冷笑道:“我专管闲事,你怎么样?好孩子过来,公公疼你!”那名武士勃然大怒,一掌推去,唐金峰早有防备,衣袖一甩,呼的一下,扫到那武士的面上,热辣辣的不啻打了他一记耳光。痛得他哇哇叫道:“老匹夫,你作反了,吃我一刀!”抽出刀来,搂头便斫,唐金峰呼呼两掌,将两名武士一齐逼开,正要出手抢那孩子,忽地里外面响箭呜呜乱响,接着天空现出几道蓝色的火光,唐金峰和那两名武士住手不斗,只听得响箭过后,便是嘈杂的人声,那武士叫道:“不好,咱们给强盗包围了!”
  唐金峰哈哈大笑,道:“你怕强盗?我保护你!把孩子先交给我!”唐金峰自恃和黑白两道部有交情,提起四川唐家的名头,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人无人不晓,是以傲然不惧!
  外面的人大声叫道:“是这里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寺门立刻撞开,外面黑压压的堆满了人,唐晓澜与冯瑛大吃一惊,为首的竟是清宫的首席武士、西藏红教的第二高手额音和布。
  那两名武士见是官军,大喜叫道:“喂,是自己人!”额音和布喝道:“什么自己人,报上名来!”额音和布的手下,有人认得他们是年羹尧的心腹武士,对额音和布说了,额音和布圆睁双眼,一扫殿堂,忽冷笑道:“好哇,你们想作反了,和叛逆勾结一起,是不是想为你们的‘大帅’报仇?”那两名武士急道:“不,不!我们是带年……”“羹尧的孩子”几字还未出口,已给额音和布一手一个提了起来,掷给随从缚了,孩子哇哇哭喊,唐金峰一手抢了过来,抱在怀中。
  额音和布一跃进门,喝道:“你这老儿又是何人?”唐金峰翻出绣有唐家标记、青狮为号的暗器囊道:“看你身手非凡,连我的记号也认不得么?”唐金峰死去的那女婿王敖原在公门中当差,他自己和御林军的统领张维也是朋友,许多有名的捕头还是他的后辈,他以为来的是河南巡抚衙门捕盗的公差,所以倚老卖老。不料额青和布来自西藏,连唐家的名头也未听过,听了唐金峰的话,“哼”的一声,反手一抓,向唐金峰便下杀手!
  唐金峰左手抱着孩子,右掌往外一挥,噼啪一声,唐金峰身子摇摇欲倒,额音和布小臂一圈,左手一招“弯弓射雕”,直插咽喉,右手屈起五指,便击天灵盖要害。这两招是红教中的取命绝招,十分厉害,唐金峰的功力本就不如额音和布,且又抱着孩子,更是无法抵敌,他一个“退步横肱”,勉强化解了敌人插向咽喉的招式,头顶天灵盖却暴露在敌人五指之下,看看就要给额音和布击穿!
  唐寨花大叫一声,飞身扑上,忽听得呼的一声,两条人影已先自从她身边抢过,还未看清,只听得额音和布哼了一声,唐金峰踉踉跄跄的奔出数步,一跤跌倒地上。
  正是:
  荒山腾杀气,古刹伏危机。
  欲知唐金峰性命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四十七回 佳节闹元宵 宫中碟血 御河逃大侠 水底潜踪
  唐晓澜与冯瑛双剑出鞘,一掠而上,二人身法快极,后发先至,反抢在唐赛花之前,左右分袭。额音和布逼得回转身躯,连环双掌,解开冯唐二人的攻势,这刹那间,唐金峰已脱出身来,但因震荡过甚,一跤跌倒在地上。
  唐赛花这才赶至,失惊问道:“爹,你受伤了?”唐金峰翻身坐起,左手仍然紧抱着年羹尧的孩子,急声说道:“没事。你快替我抱这孩子,紧靠我的身边,千万不可乱动。”待女儿接过孩子,立刻盘膝坐在地上,双眼炯炯,似斗场的公鸡一样,注视敌人。
  额音和布被冯唐逼退,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人剑法又高多了!”不敢空手对敌,取出拂尘,一扬一绕,两柄宝剑,竟然都给缠着,逼不近身。额音和布哈哈大笑,那料笑声未毕,忽听得“卜勒”几声,拂尘竟然断了几根。霎时间寒光疾射,两口明晃晃的利剑,同时逼到面门!
  额音和布的拂尘,乃是用西藏牦牛的尾缠绕白金而成,坚韧异常,本来也是一件宝物,更加上额音和布内功深湛,力透拂尘,可软可硬,平时他用这柄佛尘夺取敌人兵刃,确是得心应手,无往不利。但唐晓兰的游龙剑与冯瑛的断玉剑都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剑,两人虽然一时之间被额音和布的内力逼着,不能移动,但立即便运用天山剑法的“柔劲”,剑尖微颤,削断拂尘,突围而出。若非这拂尘也是宝物,削断的还不止这几根。
  额音和布虽然知道敌人双剑不是凡品,但却料不到如此锋利,一惊之下,双剑已到面门。幸他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肩头微动,左掌一挥,冯唐二人被他掌力一震,身形稍歪,剑尖落点斜偏,双剑交插,从他肩头两边穿过,却没有将他刺着!
  额音和布带来的卫土发一声喊,纷纷围上,额音和布瞧了一眼,见拂尘被削断的不过几根,冷笑一声,随即喝道:“这两个小辈插翅难飞,你们将这庙里的人都给我捉了,仔细搜索,一个也不许漏!”卫士们知他不用帮手,便围上去捉唐金峰父女。
  唐金峰仍然盘膝坐在地上,若无其事,唐赛花则抱着孩子,坐在父亲身后,她比父亲低半个头,身躯恰恰被父亲遮着,也是动也不动,还低声的哄那孩子,叫他不要害伯。
  卫士们见此情形,倒不敢骤然冒进,领头的人骂道:“你这老儿,捣什么鬼。”唐金峰双眉一扬,目光如炬冷冷一笑,却不答话。这时额音和布又已和冯唐二人斗了六七招,斜眼一瞥,大怒骂道:“你们这班脓包,还要等我来动手么?”领头的卫士扬刀疾进,至距离唐金峰一丈之处,忽然大叫一声,翻身便倒,在地上惨叫狂嗥。其中有识货的叫道:“不好,这是唐家的歹毒暗器丧门钉!”话声未完,又有几人倒在地上。
  唐金峰冷笑道:“这番狗不知我的来历,难道你们也不知么?”额音和布带来的卫士满汉参半,汉人卫士中大半知道唐家的来历,有人叫出声道“你是唐二先生么?”唐金峰傲然说道:“你们既知道我的来历,还不乖乖给我滚出去!”卫士中有两个是额音和布的徒弟,大声叫道:“我不怕你的暗器!”各把手中兵刃,挥成一道圆圈,这两人功力甚高,竟把唐金峰打出来的三口丧门钉震落在地,正在洋洋得意,忽然眉心剧痛,惨叫一声,两人四眼,全给打瞎,还有两名跟着逼进的满洲卫士,手腕关节之处突然似给蜈蚣咬了一口,又痛又酸又麻,手上的兵器竟自掌握不稳,当的掉在地上,汉人卫士中有识货的又惊叫道:“快退,这是白眉针!”四川唐家的暗器天下无双,其中尤以丧门钉和白眉针最为厉害,丧门钉专打人身要害穴道,中暗器的痛楚非常,但却无毒,拔出铁钉,解开穴道之后,仍然可救;那白骨针则细如牛毛,被射中的人并不觉痛,但却含有剧毒,少则三日,多则七天,白眉针便顺着血管进入心窝,无法可救。汉人卫士见他使出这两种暗器,个个心惊,不约而同都退出数丈开外!
  满人卫士死伤了几人之后,也都纷纷退后。额音和布叫道:“他用暗器,你们不知道用暗器么?哎呀,哟!”原来他正在剧斗之中,这一分心,被冯瑛一剑从他肩头削过,削去了一片皮肉。
  白眉针不能及远,卫士们退到数丈之地,纷纷发出暗器,唐金峰大笑道:“鲁班门前弄大斧,好,看我的!”改发丧门钉毒蒺藜等份量较重的暗器,又把卫士们再逼退一丈之地,卫土们发来的暗器,射到他的面前已是无力,被他或闪或接,随接随发,片刻之间,地下便撒满暗器,飞刀、飞镖、袖箭、铁莲子、丧门钉、毒蒺藜,什么都有。卫士中又有几人受伤,但仍然与他相持,满空暗器,发个不停!这样一来,虽然卫士们受伤较多,但唐金峰也形势甚危,他暗器上的功夫虽是天下第二,但敌人众多,暗器如蝗,若然稍有疏神,那便不堪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