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荆洚晓    更新:2021-12-03 02:48
  我把已打开车门又重重的关上,对他道:“好吧。先告诉我,你肯定是同一个手镯,而不是同一款式的四个手镯吗?”
  “是的。”
  “过程和举证。”
  谁知他竟苦笑道:“不能告诉你。”
  他唯一能提供给我的条件,就是天亮以后,女死者的家属来领遗物时,让我“刚好”去找他,然后,我“无意”中见到那装在塑料袋里的手镯。当我向女死者的父亲提出希望能欣赏一下那个手镯时,这位以杀蛇为生的老人睁起混浊的老眼,竟使我感到危险而下意识地摆了个防御的姿势,老人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
  本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连赵悦盛也无奈的长叹并摆出那招牌式的苦笑来。
  但幸好,而又不幸的,女死者有个二十来岁的弟弟,一起来领遗物。
  在我刚刚点起烟,他已跑了回来,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对我道:“你想买那手镯?过几天我老头气消了,我可以弄出来,你到时给我电话。你有没有名片?”
  我笑道:“你有吗?你有你给我一张不就行了?”
  大约是他父亲在唤他了,他有些不爽的掏出卡片给我,我刚瞧清那卡片上写着“黄威 业务经理”,他已摸着头跑开了。
  赵悦盛高兴起来,对我说:“天意如此,本以为不用麻烦你了,哪知最后还是要你来当一回福尔摩斯。”赵悦盛的一位女同事在边上听了,颇不以为然地说:“赵队,我们已经是professional了,我们都查不出什么来……”
  我盯了赵悦盛一眼,指着他没有说话。小刘这么说,必定是赵悦盛在未结案前已查过,而又没有头绪的,而这点,赵悦盛却从没和我说过。赵悦盛有些尴尬的对他的同事道:“小刘,话不能这么说,多一个思路也总是好的。”小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我说:“你有没有带U盘?一张软件拷不了这么资料……”
  赵悦盛脸色一变,叱道:“小刘你做什么!”
  小刘吓了一跳,有些委屈地道:“那,那你不是托他……”
  “我没有托他任何事,OK?”赵悦盛很认真地道:“现在只是我以前的战友来找我,刚好见到一件已移交给死者家属的遗物,明白吗?他感兴趣是他的事,完全与我们无关,记住,你给他一张照片都是犯错误的!”
  走出门外,听小刘问赵悦盛道:“什么资料也不给他,他怎么查?”赵悦盛倒答得干脆:“他要是需要我给他资料才查得出来,我就不必找他了。”
  我接着做的,就是回家玩儿拼图游戏。
  因为在行伍中受过的一些训练而养成的习惯,虽然我只望了那个镯子几秒钟,但我大致上已记下它的外形特征,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出奇的本领,一个画过速写的人,基本也能完成这一点。
  那是一只琥珀镯子。
  而我虽然没有画过速写,但从图库里找出一些首饰的图片,截下大约相近的部分拼起来总不算太难,凑得有个大致的样子,又找到相近的质材的玉石图片,再加上我以前做过几年美工的底子,起码的手绘能力还是有的,不用半个小时,我很快地就把这个镯子画好打印出来。
  手镯的外形是一个没有闭合的圆圈,五块硕大的血红色的晶体拼嵌在银质镶空雕花的托子上,我一再的回忆刚才见到的玉石的光泽和质感,再同图库里的图片相比较,我大约可以肯定,托子上的晶体,是琥珀。其实,每一块大约都有成年男子两个大拇指宽,两个指节长的红色晶体,定然不是太值钱的货色。按现行市价,应该不超过五千。
  弄清这一切之后,我却不开心起来了。我旅居的城市,是南方一个有名的省会城市,这么大的范围里,我哪里知道有多少处卖琥珀的店?又或是多少间这样的手工作坊?我长叹了一声,把打印出来的图样叠好塞进包里,想起答应父亲回去过节,便收拾了一下。
  家人许久不见我,饭桌上话总说不完,电视里在播放对一个乐队组合的采访,主唱已在今年六月在日本的一个游戏节目上失足跌倒而逝世,但我仍很关注这支组合,母亲的话,我便胡乱的应着,一餐饭吃完父亲到楼下去下棋了,母亲见我仍心不在焉,一个爆栗敲在我头上,怒道:“问你几时结婚,你怎么和我讲什么公司换血、ITU、Esnet建立连接?”
  母亲的精明,我从小便领教的了,只好坦白把我头痛的事和她说了,谁知她脸色凝重起来,半晌才问我道:“你以前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现在去了外地,生活很苦?”
  我不解地道:“这哪跟哪啊?谁知你说我生活苦了?再说就是生活苦和有没有女朋友有什么直接关系?”
  母亲听了,脸色缓和些,只是说:“你别胡言乱语,老实和我讲,身边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我愕然的点了点头,谁知一个爆栗又敲在头上,我跳了起来道:“老妈,我正烦着呢!别打了!”
  母亲怒道:“久不打,你便变傻了。”说罢径直去了厨房,竟不再理会我了。
  我坐下细细寻量,突然明白了,我不知道哪里有卖琥珀,但女人知道,犹其是女孩子。我重重的敲了自己一下,连忙拔了几个电话给可能购买这类东西的友人,很快便记下了十几个店的地址。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只听一个女声道:“老荆,冬至快乐,你的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call你又不回?”
  正文 第五章
  古董(5)
  我笑道:“我回了家里,头痛着呢。”信号不好,我换了电话打给她,便把这手镯的事和她说,谁知她却高兴起来:“那我要当华生医生!”没等我说话,她又道:“福尔摩斯变了黄种人,华生医生自然也可以变成女的,你回来后给我电话,一定要记住。”我刚想说话,她便已挂了电话。母亲在边上问我,这女孩叫什么名字?我便告诉她,唤作楚方睛。
  “看样子,你快要结婚了。”母亲笑道。
  我大笑道:“乱讲,这是知已来的。”
  母亲笑而不语。
  我是SOHO,只要手上的单子不急,便也有空,于是第二天回到我旅居的城市,就把十几个卖琥珀的店子转完,他们都说要见到实物,起码是照片才好说,凭我画出来的东西,很难下结论。时间不觉已到中午,楚方睛下班便火燎火焦的打我电话,约我吃饭,刚到餐厅坐下,我想起也该给那死者的弟弟黄威打个电话了,电话很快就接通,大约他很等钱用,急急的问餐厅的地址便收了线。
  黄威应该是一个很TOP的SALES,约了十二点三十分,十二点二十分时,我透过餐厅的玻璃幕墙,便见他在楼下用纸巾抹完自己的皮鞋后,又在楼下不停的看表,到了二十五分,才进了餐厅。
  他坐下并没有问我出价多少,而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推到我面前,我揭开盒子,方一打开,那股血色的深红,便已使我手边那杯普罗斯旺出产的八二红酒黯然失色。也许那首饰盒式里洁白衬套的缘故,此刻这只镯子,比起在警察局见到它装在塑料袋里时,是全然不同的,尽管我可以确定,是同一只镯子。
  我不是没有见过血珀,但这么大的血珀,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实物,那银质的托子花纹很简洁而朴实,一点也没有喧宾夺主,反至使那血红更显得深遂不可测,高贵得几乎有玉石的风采,而五块血珀又按里面那不知名的节肢动物弯曲的程度和处在的位置拼接在一起,使得一眼望去,几乎使人错以为雕了一条游龙。黄威这时对我道:“先生,您试试把它戴在手上,感觉更加不同。”
  我听着便从首饰盒里把它拿了起来,只听耳边有人惊呼道:“好漂亮的镯子!”我抬起头来,却是楚方睛到了,我不禁皱了皱眉,因为在行伍中受训的专业的缘故,很少有人到我身旁而我毫无知觉的,这只镯子,实在太出色了,楚方睛已一把将它夺过,把玩了起来,黄威这时笑道:“先生,你女朋友很衬这只镯子。”
  我笑道:“她不是我女朋友。”黄威笑笑,没说什么。我拉开椅子让楚方睛坐下,招手让待应上菜,楚方睛对这只镯子显然很着迷,罗宋汤上来了,她仍在玩赏着。我向黄威问道:“多少钱?”
  黄威把汤匙放下,笑道:“一万八,不收支票。”
  我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卡片道:“黄先生是做汽车零配件生意的,怎么卖起首饰也很有一手?”
  黄威不以为意地笑道:“过奖了,但一个好的房产销售人员,只要他愿意,绝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好的汽车销售人员。”
  我笑着点了点头,却不料楚方睛把手镯放进首饰盒里,把盒子合上推到黄威面前,对我道:“老荆,你若钱多得没处花,尽可以过帐给我,这个手镯,也就值个四五千块。”我听了点点头,上午去了许多卖琥珀的地方,我打听过,大约也就这个价,不过就我而言,如果八千上下,冲着那个托子,我倒也会掏钱。我便对黄威道:“给个实价,我付现金。”
  黄威笑着摇了摇头,对我道:“先生,这是一分钱也不减的了,我帮您留三天,三天内如想要,按这个价成交。”说着把首饰盒子收进公文包里,起身对我们道:“两位慢用,我先走了。”
  楚方睛哼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道:“没见过么差劲的sales,也不向你要一张卡片就走了。”
  我笑道:“不,你走眼了,他很聪明。”如果我愿意给他卡片,第一次便给了。并且他如果要了我的卡片,这三天内必定会打电话给我,那就势在必行要减价。如果我要,已打了一次电话给他,自然会再打电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