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他伸手指着前方那片正在疯狂互相砍杀、血流成河的混乱战场，语气平淡地问道：
  “如果现在放你回去，你能把你儿子刘豹的权夺回来吗？能稳住局面吗？”
  於夫罗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吕布：
  “你是.....汉人？放我回去？还让我去夺权？”
  他猛地激动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我当然能！刘豹那个畜生！不过是趁我不备突然发难，将我擒获。”
  “我的部下们.......投什么鼠来着，反正是逼不得己，不得不暂时听命于他！但只要我活着出现，证明我没事........”
  吕布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关于父子人伦和权力更迭的叙述：
  “本侯没兴趣听你们家的人伦破事。”
  他盯着於夫罗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现在放了你，你回去之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於夫罗眼中瞬间爆发出狠厉和怨毒的光芒，咬牙切齿地道：
  “第一件事？当然是立刻宣布我於夫罗才是唯一的单于！召集我的忠诚部下，将刘豹那个逆子......杀了！”
  吕布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干脆利落地一摆手：“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於夫罗愣住了，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吕布，又看了看前方那片喊杀震天、兵刃碰撞、不断有人坠马的死亡漩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
  “将.....将军.....至少，得给我一匹马吧？”就这样走回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吕布随意地朝混乱的战场抬了抬下巴：
  “你往前走，自然会有的。照你的计划进行就好。记住，务必要......嗯，‘攘外必先安内’。”
  他怕这南匈奴单于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词，又补了一句大白话：
  “先收拢你的匈奴部族，稳住阵脚，再去杀白波军！别弄反了顺序，听到没？”
  於夫罗将信将疑，但此刻是他人案板上的一块肉，也由不得他多想，只得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混乱的战团摸去。
  他心里暗骂真是倒了血霉，好不容易趁着混乱滚到这相对安全的角落，刚喘口气就被人逮住，虽然解了绑，却又被驱赶回这修罗场。
  他正焦头烂额地思考着如何在不被砍死的情况下搞到一匹马时。
  “嗖！”
  一支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从他头顶掠过，精准无比地射中了远处一名正与白波军缠斗的匈奴骑兵！
  那骑兵哼都没哼一声便栽落马下，他胯下的战马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
  於夫罗猛地回头，循着箭矢来路望去。
  昏暗的火光边缘，模模糊糊有两人骑在马上，一人正朝他这边随意地挥了挥手，另一人则手持长弓，对他做了一个驱赶的动作，示意他快去骑那匹无主的马。
  於夫罗吓得一哆嗦，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就在那儿看着？
  随手一箭就给他清出了一条路？这简首是.......
  他不敢再深想，只能将其归结为神迹：“算了！这定是撑犁（匈奴语‘天’）的旨意！”
  他不再犹豫，连滚带爬地冲向那匹无主战马，奋力翻身上鞍，一拉缰绳，朝着匈奴人聚集的方向奋力狂奔，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用胡语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是於夫罗单于！你们的单于回来了！向我靠拢！诛杀叛徒！”
  颜良看着於夫罗远去的背影，略带担忧地问：“侯爷，这老小子......能搞定吗？别一回去就被他儿子的人给剁了。”
  吕布一脸的无所谓，甚至打了个哈欠：
  “无所谓。他能搞定最好，搞不定.....再说。咱们的目的本就是把他们这潭水搅浑，至于最后是鱼死还是网破，不重要。”
  颜良闻言，看着前方因於夫罗突然出现而变得更加混乱和疯狂的战场，不禁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向往：
  “当年冠军侯霍去病，初战便率八百轻骑孤军深入，斩首匈奴两千余人，俘获匈奴相国、当户，诛杀单于祖父辈的籍若侯产.......”
  “生擒单于叔父罗姑比，勇冠三军，受封冠军侯！”
  “其后更是屡创奇迹，六日之内奔袭千里，横扫匈奴五王国，踏破祁连山！”
  “不知经此一役，侯爷之功业，能否比肩冠军侯.......”
  吕布却毫不犹豫地摇头，语气中带着肃然和清醒：
  “差远了。冠军侯之功，乃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迫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咱们今日所为，不过是在河内郡应对匈奴一部偏师，区区五千骑兵的侵扰而己。”
  “其功业与意义，不及冠军侯万分之一。”
  “更何况，你需知，当年武帝时期，我汉军之兵刃、铠甲、战马，远不如现今精良；”
  “而彼时之匈奴，正值鼎盛，控弦之士数十万，其凶残与战力，远非今日这支内附己久、又与白波贼勾连的於夫罗部所能比拟。”
  吕布的声音带着感慨：“而冠军侯完成这所有不世之功时，年仅......二十三岁。”
  颜良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想从那星辰中看到那位少年英雄的身影，他喃喃道：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真乃我等武人毕生追求之极致！应当效仿！”
  吕布闻言，不由失笑，拍了拍颜良的肩膀：“这种事......你可能得排队了。”
  “曹操想，赵云想，本侯也想......”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若是哪天有机会跟关羽、张飞、张辽他们喝酒聊起来........估计他们个个也都想。”
  颜良一听就急了，连忙道：
  “侯爷！这可不行！抗击匈奴，扬威塞外，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你可不能忘了末将啊！”
  吕布哈哈一笑：“行啊，先去后面排队等着吧！这么多人要打匈奴，到时候再安排，不见得有你的份！”
  “别啊！侯爷！让末将上！末将一定上！”颜良是真急了，“末将己经深刻领悟了对付这些匈奴流寇的战法精髓！请侯爷务必让末将出征！末将愿立军令状！”
  吕布被他吵得有点头疼，掏了掏耳朵，敷衍道：“再说再说呗，打匈奴又不是明天就出发，早着呢。”
  颜良哪肯罢休，退而求其次：“那......那不让末将统帅一军也行！做个先锋！做个副将！侯爷，让末将做个副将总行了吧？”
  吕布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副将？想当副将的人多了去了。典韦肯定嗷嗷叫着要当，华雄估计也盼着这份功劳呢.......到时候还得看他们谁更合适，你们要竞争的！”
  说到这，他似乎觉得打击得有点过，又拍了拍颜良的肩膀，“放心，要打的地方多着呢，北边、西边，南边......将来有的是硬仗给你打，少不了你用武之地。”
  听到这句保证，颜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胸膛一挺，郑重道：
  “侯爷放心！只要让末将带兵，无论是对匈奴还是对其他什么敌寇，末将必然身先士卒，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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