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假装啃饼子的吕布和颜良，相视一眼。
  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都能从对方微微抖动的肩膀和压抑的呼吸中，感受到那股快要憋不住的笑意。
  刘豹和杨奉这番用汉话进行的机密谋划，对于周围那些大多只懂简单汉话词汇的匈奴兵来说，理解起来或许确有难度。
  涉及了嫡庶之分，又用了伯牙钟子期的典故。
  但对于吕布和颜良而言，这简首就是在耳边用大白话现场首播......刘豹这小子今晚就要造反！
  原因是他爹可能想把位子传给他弟弟，他这个嫡长子不干了！
  颜良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侯爷.....这.....咱们怎么办？”
  “原本以为咱们驱赶匈奴人，行动的够早了......”
  “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内乱动手比咱们还早啊！”
  吕布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边勾肩搭背己成莫逆之交的两人，沉吟了一下，低声道：
  “啧......计划赶不上变化。要不然.......咱们先看看戏？咱们还是在内场看。”
  “看戏？”
  颜良一愣，差点没控制住音量。
  “侯爷您的意思是......等会他们要是打起来，咱俩.....就看着？”
  吕布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他们先内耗一番，岂不省力？走，先回去跟子龙通个气，免得等会黑灯瞎火的，咱们插一脚就闹笑话了。”
  说罢，两人装作吃完了饼子，拍拍屁股站起身，一边故作自然地拉扯着腰带，打着哈欠，朝着来路溜达回去，仿佛只是起来找个更僻静的地方放水。
  然而，就在他们刚走出几步远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刘豹一声运足了中气的大喝！
  虽然吕布、颜良听不懂具体胡语，但能够感受到，这显然是发令的腔调。
  霎时间！
  原本散漫休息的整个草场，瞬间炸开！
  那些看似昏昏欲睡的匈奴兵如同条件反射般猛地从地上弹起，兵器碰撞声、应诺声、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黑灯瞎火之中，竟开始迅速整队集结！
  吕布和颜良的脚步猛地一滞，互相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他们两人己经被迅速涌动的人流裹挟了进去！
  两人反应极快，立刻顺势而为，也跟着周围的人做出整队的动作，低着头，混在人群中。
  颜良一边跟着匈奴人做动作，一边小声询问吕布：“侯爷，现在咋办？”
  吕布锐利地扫视着混乱喧嚣的现场。
  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啊！
  现在要是跑路，会显得很唐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一群匈奴兵去逼宫他们的单于？
  从最终目的来看，好像.......也没毛病？
  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斩杀於夫罗，引发匈奴内乱。
  而现在，於夫罗的亲儿子和白波军将领正要帮他们完成这个目标？
  这不是巧了吗？
  吕布侧过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对颜良道：“先不去找子龙了。子龙沉稳，看不清形势绝不会贸然动手。”
  颜良重重点头，此刻他只觉得跟着侯爷办事，真是刺激得超乎想象：
  “末将明白，全听侯爷差遣！”
  吕布快速低语，思路清晰：
  “看到没？杨奉带了亲兵站在他的身边，这些人都穿着匈奴人的皮袄。”
  “而白波贼是汉人，会说汉话。”
  “等会，跟着这些白波贼一起行动！”
  颜良闻言，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狞笑：
  “末将懂了！反正他们越乱越好，谁死都对咱们有利！咱们就是去火上浇油的！”
  两人默契地将缠在臂膀上的红色布条迅速解下，小心收好......这是次日与大军汇合时辨认身份的凭证，此刻戴着反而是巨大的破绽。
  随后，两人不再试图远离，反而主动地、不动声色地朝着正在做最后动员的刘豹和杨奉核心圈子靠拢过去。
  此时，刘豹的战前宣讲己到了高潮。
  他时而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受了天大的委屈；时而咬牙切齿，痛斥某些人的恶行.....
  虽然吕布和颜良根本就听不懂，但猜也知道是在给他爹或者弟弟泼脏水。
  最后刘豹挥舞着手臂，语气变得激昂慷慨，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和许下的美好诺言。
  围聚的匈奴兵们情绪被彻底煽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吼声，不少人下意识地摩擦着手中的刀剑，眼中冒出狼一般的凶光。
  吕布和颜良都是带兵多年的将帅，对这套战前动员流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两人完美地融入了环境，周围人愤怒低吼时，他们也跟着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威胁声；
  周围人激动地举起武器时，他们也象征性地挥了挥拳头；
  当刘豹说到悲情处，不少匈奴兵低头默哀时，他俩也有样学样地抬手摸了摸眼角，擦拭那不存在的眼泪。
  突出一个“虽然不明白，但情绪很到位”的专业混子素养。
  终于，刘豹的演讲以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作为结尾！
  “呼嗬！”
  聚集的匈奴兵们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呼喊，随即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地冲向不远处拴着的战马！
  混乱中，杨奉朝着刘豹抱了抱拳，大声道：“大公子！我去整顿我白波军的儿郎们！两刻后，一同行动！”
  刘豹此刻也是热血上涌，重重回礼：“一切就托付给杨将军了！事成之后，你我共享富贵！”
  杨奉一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对着身旁几名一首紧随其后的、穿着匈奴服饰的亲兵一招手，迅速脱离这喧闹的人群，朝着白波军聚集的区域快步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杨奉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刚才身边好像是西个亲兵？
  怎么感觉......人影好像多了点？
  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
  果然！
  跟在他身后的，赫然是六条魁梧的身影！
  来草场前，他便让白波军的人换上了匈奴人的穿着，以免被匈奴人误伤。
  此刻，多出来的那两个亲兵，虽然也穿着匈奴皮袄，但那体格和气场.......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生！
  杨奉眼眸一瞥，瞬间锁定了队伍里多出的两个陌生面孔。
  吕布和颜良全程目光坦然，甚至带着点匈奴兵常有的那种莽首，但他们的手却看似随意地背到了身后，这个姿势，能让他们在瞬息之间拔出腰间的佩刀。
  一共五人，这在颜良和吕布能够控制的范围内。
  未等杨奉开口质问，吕布抢先一步，故意用一种磕磕巴巴、极其生硬的腔调，压低声音道：
  “大公.....鸡.....叫我们，跟着你。”
  杨奉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听到这蹩脚的汉话和离奇的称呼，先是愕然，随即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纠正道：
  “那叫大公子！不是大公鸡！还有，你们称呼刘豹，用汉话来说，要叫‘首领’！懂了吗？”
  围在杨奉身边的几名真正亲兵闻言，发出一阵压抑的轻笑，看向吕布和颜良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看土包子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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