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正等着师兄的高见，被颜良这突兀的问题打断，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人挪活，树挪死！秋冬季本就少雨。即便真遇大雨，他们难道不会临时支起皮帐篷躲避？”
  “况且，大雨滂沱之时，道路泥泞，我军通常也不会选择在那时出击。”
  简单打发了颜良的问题，赵云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他侧过身，看向吕布的侧脸：
  “师兄，你方才说或许能完成武帝未尽之业，究竟有何长远之策？如何才能根除此患？”
  吕布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师弟还真是执着。
  这么大的战略问题，没有卫星导航，没有机械化部队，对手还是机动性超强的游牧民族，确实不是拍拍脑袋就能解决的。
  他含糊地应道：
  “此事.....牵扯甚广，非一时之功。待河内局势稳定，还需与其他谋士们仔细合计，从长计议方可。”
  赵云听出了师兄话语中的推脱之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也明白这确是实情，不由轻声感慨：
  “卫霍之功，冠绝古今，确非侥幸所能企及。”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想太多，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步一步打。先解决了眼前的於夫罗再说。”
  他忽然想起一事，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对了，等平定河内之事，你必须抽空去一趟陈留。”
  “嗯？去陈留所为何事？”赵云疑惑。
  吕布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戏谑：“典韦从贾诩手上抢了个姑娘.....本侯觉得，那姑娘与你甚是相配，便做主替你定下了，正好忘了告诉你。”
  赵云：“？？？”
  他整个人都懵了，信息量过大且转手过程极其复杂....从贾诩到典韦再到师兄？
  这姑娘经历了什么？
  他刚张开口，想问清楚这匪夷所思的“转赠”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
  赵云耳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猛地坐起身，侧耳倾听，神色瞬间变得锐利：
  “师兄！有马蹄声！听动静，人数不少，正朝这片草场而来！”
  吕布也瞬间收敛了所有闲聊的神色，压低声音迅速下令：
  “所有人！假装睡觉，没有命令，不准妄动！”
  他随即一把拉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颜良：
  “走，颜良，陪本侯去溜达溜达，迎迎他们，打探下消息。”
  吕布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略显别扭的匈奴皮袄，将七星宝刀藏于腰后，然后十分自然地搭着颜良的肩膀，像是两个夜间起来放水的同伴，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慢悠悠走去。
  走出约莫几十步，远离了休息的部队，颜良才稍稍回过神，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低声道：
  “侯......侯爷！末将突然想到这计划里一个天大的破绽！”
  “嗯？”吕布目不斜视，依旧保持着看似悠闲的步伐。
  “你.....会说胡语吗？”
  “不会。”吕布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那末将也不会啊！”颜良都懵了，“咱俩这过去，不是一开口就露馅了吗？这......这怎么打探消息？”
  吕布轻笑一声：
  “谁告诉你打探消息就一定要开口问了？黑灯瞎火的，咱们就西处转转，看看他们有多少人，马匹状态如何，有没有首领的旗帜。”
  “低着头，别吭声，装哑巴会不会？”
  颜良叹息一声：“末将以前都是统领大军正面冲杀，这种潜入敌营、装神弄鬼的勾当......实在是头一遭，心里没底啊！”
  “万一，万一被他们盘问，或者认出来了怎么办？”
  吕布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松：
  “放轻松点，别弄得自己跟个刚上榻的雏儿似的。万一真暴露了.......”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那就跑呗，跑回咱们队伍里，只要咱们不吭声，黑灯瞎火的他们也不敢确定是谁，简单来说，浑水摸鱼。当然......”
  吕布话锋一转，带着戏谑的杀意：
  “如果运气好，遇到的这支队伍人数不多......那就简单了。”
  “只要把目之所及的所有活口，全部杀光。”
  “自然，就没人知道我们曾经潜入过了。”
  颜良：“？？？”
  他脚步骤然停住，这.......这就是侯爷的计划？
  这就是深夜交给自己的任务？
  吕布拍了拍颜良紧绷的胸口肌肉，示意他放松。
  随即凭着听觉，搭着颜良的肩膀，大摇大摆的朝着人马声最嘈杂的方向溜达过去。
  没走出多远，黑暗中迎面踉跄走来一个匈奴兵，嘴里嘟囔着，正一边走一边胡乱扯着腰带，显然是要找个地方行方便。
  颜良全身肌肉瞬间再度绷紧，搭在吕布肩上的手下意识地挪开，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呼吸都屏住了，眼神锐利地盯住对方，准备一有异动就暴起发难。
  幸运的是，那匈奴兵似乎憋得急，只是不耐烦地瞥了这两个挡路的“同族”一眼，嘴里含糊地骂了句什么，便侧身走到一旁，迫不及待地开始放水。
  颜良见状，心中刚暗自松了口气。
  就听身旁的吕布，突然发出了一阵压低了声音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那正在方便——“放水”的匈奴兵动作一僵，猛地扭过头，朝着吕布和颜良的方向，用胡语愤怒地吼骂了两句。
  虽然吕布和颜良都听不懂，但那语气中的羞恼和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吕布浑不在意，甚至还朝着那边轻蔑地“呸”了一口唾沫，然后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模样，搭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颜良，继续悠哉地朝前走去。
  那匈奴兵骂骂咧咧了几句，似乎也觉得无趣，加上确实着急，便不再理会，开始系腰带。
  颜良跟着吕布的步伐，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侯爷！你.....你没必要这样吧？刚才险些就露馅动刀了！”
  吕布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低声道：
  “就他一个人，正好拿他做个试验。现在看来，试验结果不错。”
  “事实证明，虽然种族不同，语言不通，但有些反应是共通的。比如......嘲笑。”
  “再比如，大老爷们在方便的时候，被人指指点点地笑话，都会骂娘。”
  颜良：“......”
  他一时竟无言以对，搞了半天侯爷刚才那是在试一试会不会被发现？
  他差点就因为侯爷这笑声而提前拔刀灭口了！
  仔细回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侯爷说的歪理似乎......也有点道理。
  刚才那匈奴兵的反应，完全是觉得被冒犯和羞辱，而非怀疑身份。
  若他真有怀疑，恐怕就不是骂两句，而是首接呼喊示警了。
  从这反应来看，他们这身打扮在黑夜里浑水摸鱼，确实问题不大。
  颜良轻叹一声，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吕布随口问道。
  颜良低声道：“可惜这些匈奴人夜里不生火造饭。否则，咱们或许能想办法往他们吃食饮水里加点尿......”
  他想起了之前攻打济北时，曹仁就是用这招恶心他的，而这招......是吕布提供的方案。
  吕布正经了一些，怕放松过了头，闯大祸，低声斥道：“办正经事呢！别总想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歪招。”
  “等会眼睛放亮点，看看这群人里有没有衣甲不同、被众人围着、像是头领模样的人物。那才是我们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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