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偏殿，灯火通明。·齐\盛_晓.说+徃- +庚+歆~最,哙!
  李世民的心头，却压着比夜色更重的阴影。
  肺痨。
  连顾昭然的“神药”都束手无策的绝症。
  他要亲眼见证。
  这看不见的敌人，究竟藏着怎样的狰狞。
  方桌上，那台黄铜显微镜静立中央，肃穆如同一尊审判的神器。
  顾昭然没有耽搁。
  他让学员取来一块干净的玻璃片，走向那名肺痨囚犯的床前。
  囚犯还在断续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
  顾昭然用一根煮沸过的细竹签，小心翼翼地从囚犯咳出的浓痰中，蘸取了针尖大小的一点。
  痰液黄绿，夹杂着刺目的血丝。
  一旁，程咬金看得脸色发白，忍不住一阵干呕。
  “我的娘，顾小子，你这是要干啥？”
  “这玩意儿……也能看清？”
  “陛下，这等污秽之物，真能看出什么名堂？”
  顾昭然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样本。
  将痰液均匀涂抹在玻璃片上。
  盖上另一片。
  动作精准，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制作好的载玻片安放在镜台之上，手指轻捻，仔细调校着焦距。
  做完这一切。
  顾昭然缓缓转身，对李世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陛下，这便是那‘顽固疫鬼’的巢穴。”
  “请您，亲眼一观。”
  李世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从那片污秽的玻璃片，移到顾昭然平静如水的脸上。,墈`书,君/ !首¨发*
  胃里，一阵抽搐。
  但，他是皇帝。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不适，缓缓俯身。
  他将右眼，凑近了目镜。
  嗡——
  眼前一亮。
  混沌散去。
  一个全新的微观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没有上次水中那般群魔乱舞的混乱场面。
  这一次，视野的背景，是一片模糊的废墟。
  由无数破碎的人体细胞构成。
  而在这片废墟之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短棍”。
  它们几乎静止不动。
  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
  形态单一，却数量庞大！
  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整个视野！
  它们不像水里的活物那样充满活力，西处游窜。
  它们透着一股死寂、阴冷，与令人不寒而栗的坚韧。
  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结阵而待。
  在沉默中，散发着最致命的威胁！
  “这……”
  李世民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疑，“这些……就是你说的‘顽固疫鬼’？”
  顾昭然嘴角微扬，声音平静而自信：“正是。”
  “它们……为何不动？是死物？还是……更凶险？”李世民追问。
  上次的视觉冲击太强，他下意识地认为，“疫鬼”都该是活蹦乱跳的。
  “陛下，兵法有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顾昭然又开始了他最擅长的“战争比喻”。~萝′拉￠暁-税′ ?更?欣￠醉+哙^
  “水中那些‘疫鬼’，如同流寇，西处劫掠，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盘散沙，一击即溃。”
  “但眼前的这种‘杆状疫鬼’，却如同最精锐的甲士。”
  “它们不轻易出击。”
  “它们会先在人的肺腑之中，构筑起坚固的‘城寨’。”
  他指向显微镜下的视野。
  “陛下您看到的这片废墟，便是被它们啃食、破坏后的人体肺腑。”
  “它们以血肉为砖石，以黏液为城墙，将自己牢牢包裹起来。”
  “形成一个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寻常药物，如同弓箭，射到城墙上，便无能为力。”
  “臣的青霉之水，如同步卒，面对高墙坚城，也只能望而兴叹。”
  顾昭然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便是肺痨之症，为何迁延不愈，最终将人活活耗死的原因。”
  “因为我们的兵马，根本攻不进敌人的老巢！”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李世民思维的盲区！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为何肺痨之人，总是时好时坏，缠绵病榻，最后身体被一点点掏空。
  原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邪气入体”。
  而是他的身体里，真的被一支看不见的军队，筑起了无数座“城池”！
  他的身体，正在被一场旷日持久的围城战，活活拖垮！
  “那……那当如何？”
  李世民的声音瞬间变得急切。
  “欲破坚城，非一日之功。”
  顾昭然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像一个即将立下军令状的将军。
  “其一，需用重炮，日夜不停轰击城墙。也就是需要一种药力更猛、更持久的‘神药’，一点点地击破它们的防御。”
  “其二，需断其粮草。臣观此鬼，喜阴寒潮湿之地。若能让病人多晒日光，呼吸干燥清新之气，辅以营养肉食，增强自身兵马的战力。内外夹攻，方有胜算。”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顾昭然的语气陡然加重。
  “此战，绝不可半途而废！”
  “一旦我方攻势稍缓，城中之‘鬼’便会得到喘息之机，甚至会加固城墙，让我方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耐药性”、“长期治疗”、“营养支持”……
  这些现代医学的核心理念，被顾昭然用李世民最能理解的语言，阐述得清清楚楚。
  李世民心神激荡。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座座等待他去攻克的大唐城池！
  他望向顾昭然的眼神，再无半分怀疑。
  一股灼热的渴望，在他心头疯狂燃烧。
  他需要这个年轻人。
  大唐，需要这个年轻人！
  他不仅能看见敌人，还能分析敌人，甚至能为不同的敌人，制定出不同的战法！
  这，己不是“医术”。
  这是“医道”！
  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顾昭然！”
  李世民一把抓住顾昭然的肩膀，声音洪亮如钟。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朕要你，立刻！马上！”
  “给朕造出你所说的那种‘重炮神药’！”
  “朕要你，把这该死的‘肺痨鬼’，从我大唐的疆域里，彻彻底底地给朕轰出去！”
  面对帝王近乎咆哮的命令，顾昭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他知道。
  自己又一次，将悬在脖颈上的刀，变成了握在手中的权。
  他深深一拜。
  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陛下，臣，愿立军令状！”
  “三月之内，若不能找出克制此鬼药物的雏形……”
  “臣，愿提头来见！”
  李世民看着他眼中那志在必得的自信，胸中的万丈豪情被彻底点燃。
  他放声大笑。
  笑声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好！好一个顾昭然！”
  忽然，他笑声一收，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他决定了。
  既然这柄剑己无法轻易折断，那就用一场更大的国事，来试试它的锋芒。
  耗耗它的锐气。
  他要让这柄剑，为大唐，为他李世民，劈开一条前所未有的万世功业！
  李世民猛然转身，对着殿外沉声喝道：
  “王德！”
  “老奴在！”
  “传朕旨意！”
  “明日大朝会，所有在京西品以上官员，一个都不能少！”
  王德心中一凛。
  他知道，要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
  李世民的目光幽幽望向北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
  “朕的‘格物院’，是时候让天下人，都见识一下它的威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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