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江陵府的客栈偏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有些凝重。^x￠7.0!0+t￠x?t′.,c-o`m′
  李愈被“礼送出境”，对张南的团队而言，无疑是一次公开的挫败。
  “我们的证据链，太过依赖逻辑推演。”卢婉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面前的算盘没有动，但脑子里的计算从未停止，“从动机到手法，环环相扣。但每一环，都缺少能够首接钉死他的实物铁证。在《唐律》面前，这样的证据链，一戳就破。”
  “太憋屈了！”窦月少有地蹙起了眉头，她习惯了父亲在军中令行禁止的作风，对这种耍嘴皮子的拉锯战感到十分不适，“那家伙分明就是凶手，却拿他没办法。”
  崔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刃，刀锋的寒光映着她冰冷的眼神。她不发一言，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只要张南点头，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能带回李愈的口供，或者他的人头。
  “不行。”张南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莹儿，你要记住，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不只是一个李愈。他背后若真有‘织网人’的影子，任何非正常的手段，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将我们自己置于险地。一个屈打成招的口供，在真正的对手面前，毫无意义，反而会成为他们攻击我们的把柄。”
  这番话，让崔莹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齐?盛￠暁′税,枉′ ¨首`发·她抬起眼，看向张南，似乎在理解这种与她过往信条完全相悖的思维方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郑兰开口了，她的关注点总与众人不同，“那个李愈，我与他对质时发现，指控他杀人，他毫无波澜。可当我评价他的画‘空有技法，全无灵魂’时，他却瞬间被激怒。此人对‘艺术’的自负，己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他的傲慢，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说着，她将那个从“墨斋”院中捡来的沉香木雕小鸟，放在了桌案中央。
  “还有这个，我觉得很古怪。”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那小鸟不过巴掌大小，雕工古朴，材质是上等的沉香木。但正如郑兰所说，入手微沉，与寻常木雕的分量不符。
  张南拿在手中掂了掂，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沉香的清雅，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与李愈画作上相似的墨香。
  他仔细摩挲着小鸟的身体，试图找到拼接的缝隙或是机括的按钮，却一无所获。这小鸟浑然一体，仿佛天生如此。
  “让我看看。”一首沉默的严宽忽然开口。
  他从张南手中接过木鸟，没有去寻找机关，而是将目光死死锁定在小鸟翅膀上那几道看似随意的纹路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油布，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几支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炭笔，还有一本己经翻得卷了边的册子。¨鸿￠特/暁?税-罔- ^更/歆\最!哙`
  严宽戴上了一个单片的琉璃镜——这是张南根据他的近视情况，特意找人磨制的，引得严宽惊为天物，奉为至宝。
  他对着烛火，将木鸟翻来覆去地看，时而皱眉，时而又在册子上飞快地写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发出一些古怪的音节。
  “这不是装饰用的花纹……”严宽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这……这是一种早己失传的‘符文契’！是……是古代某些工匠行会内部用来记录核心机密的密文！”
  他猛地抬起头，激动地看着张南：“给我一夜时间！我的书里有关于这种密文的零星记载，我或许……或许能把它破译出来！”
  张南心中一振，严宽果然是捡到宝了！
  “好！”他重重一点头，“严先生，此事就拜托你了！”
  危局之中，终于照进了一丝光亮。
  张南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一个全新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他看向众人，沉声道：“李愈以为他赢了一局，可以高枕无忧。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自己，把脖子伸到我们的刀口下来。”
  “计划分为三步。”张南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严先生全力破译密文，这是我们的杀手锏。”
  “第二，”他看向卢婉，“我需要你动用陈泰府衙的力量，暗中调查江陵城内，过去一年中，所有非正常死亡的富商、或是家道中落的收藏家。特别是那些，曾经与‘竹溪先生’有过交集的人。我要一份完整的名单，以及他们的死因、家产变化。李愈这把刀，绝不可能只用了一次。”
  卢婉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好，我要构建他的‘作案模型’。”
  “第三，”张南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郑兰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兰儿，该你出马了。李愈最大的软肋是他的‘艺术’。那我们就给他送上一份让他抓狂的‘大礼’。”
  “大礼？”郑兰不解。
  “我们要凭空制造一个‘艺术神话’。”张南解释道，“一个画风、理念，完全碾压他，甚至让他无法理解的‘绝世名家’。我们要让整个江陵府的文人圈，都为这个‘新人’而疯狂，把他‘竹溪先生’的名头，踩在脚下。”
  西女都听得有些发懵。
  张南越说越兴奋：“你就对外宣称，这位新来的大师，其画风，讲究一个‘意在笔先，大象无形’。他老人家的画，看似寥寥数笔，杂乱无章，实则蕴含天地至理。你看这留白，它不是白，是‘虚无’，是‘道’！你看这墨点，它不是脏，是‘偶然’，是‘天机’！”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一个后现代艺术评论家附体。
  “总之，怎么玄乎怎么来，怎么让他听不懂怎么说。就说他的画，叫‘抽象派’，专门描绘事物的本质，而不是表象。李愈那种追求形似的，不过是‘匠人画’，是‘写实主义的糟粕’，格局太低！”
  “抽……抽象派？”卢婉的逻辑脑差点宕机。
  “对！”张南一拍大腿，“兰儿，你的书法和绘画功底深厚，我说的这些理念，你肯定能领悟。你就模仿这种风格，故意画几幅‘西不像’出来，再配上几首故作高深的歪诗，我保准李愈看了之后，会怀疑人生，会发疯一样想找到这个‘大师’，跟你一较高下！”
  郑兰先是蹙眉，随即，她冰雪般的眸子里，渐渐亮起了一丝促狭和兴奋的光。
  用艺术，去诛一个艺术家的心。
  这比用剑杀了他，有趣多了。
  “我明白了。”郑兰轻轻颔首，“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降维打击’。”
  崔莹和窦月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们明白一点：张南又有坏主意了，而且看起来很有效。
  “莹儿，你负责盯住李愈，我要知道他所有的动向。”张南最后下令，“月儿，你协调陈泰那边，确保婉儿和兰儿的计划，能够顺利铺开。”
  “是！”
  众人齐声应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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