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1:26
  少年哈哈一笑道:“在下生平并不喜与陌生姑娘搭讪,兄台不必见怪!”
  蒲天河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一说,不由怔了一怔,含笑道:“既如此,兄台你要问什么路呢?”
  少年抬头看了一下,徐徐地道:“我是要去参加八旗马会,听说这马会是由春夫人办的,我是想问一问寒碧宫的去处。”
  蒲天河暗想这倒巧得很,当时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也是去看赛马的,老兄如不嫌弃,我们同路如何?”
  彩衣少年摇了摇头,道:“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只请告诉我路途就是!”
  上官琴在他二人答话时,一直留心看着这个人,心中确实奇怪得很,因为这少年的衣着,汉人不似汉人,回人又不似回人,更不是西藏和蒙古人。
  如果光看他衣着,很像是蒙古的阔少爷,可是他又戴着一顶西藏人的帽子,穿的也是藏人的靴子。
  如果说他是西藏人吧,衣服又是蒙古族人的,再者他那一口标准的汉语,足可称“字正腔圆”,这真正是令人想不透了。
  这时听他这么说,就用手指了一下道:“你既不愿和我们一块,就请一个人走吧,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就行了!”
  彩衣少年点了点头,含笑道:“恕我口直,你二人是夫妻吧!”
  蒲天河忙笑道:“哪里,哪里,老兄你误会了!”
  少年冷冷地道:“不是误会,而是你二位一口一个‘我们!我们!我们!’显得怪亲热的!”
  他说话语带讥讽,吐字如珠,蒲天河倒可一笑置之,上官琴却是不由大怒,当下冷笑道:“‘我们’又关你何事?”
  彩衣少年长眉一挑,却嘻嘻冷笑道:“好没有羞耻!”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那匹全身白毛,惟独颈留红鬃的大马,已似脱弦之箭似地窜了出去。
  上官琴气得挺马就追,却为蒲天河一把拉住道:“算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前行少年一声笑道:“与我一般见识?我才是不与你一般见识呢!”
  说罢,已纵马如飞地去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啼笑皆非。上官琴冷冷一笑道:“你何必拉着我,这种小子真该打死他才出气呢!”
  蒲天河心中却也是有些纳闷,这个彩衣少年确是令人有些奇怪,试想天下怎会有这种问路的人?可是却也想不起对方是什么心意。
  上宫琴仍在生气,冷笑道:“他既然说去看赛马,总会见得着他,再见了他,定叫他知道厉害!”
  这时天色已渐渐晚了,气温已不似先前炎热,二人饭后精神大震,两匹马也显得精神很好,于是二人就顺着眼前大道直驰了下去。
  这一程足足跑了近两个时辰。眼前又是大片的沙漠,嗖嗖的寒风吹过来,却令二人有不胜寒冷的感觉。两匹马更是不停地打着呼噜。
  上官琴乃是久走沙漠的长客,见状她就勒住了马,皱眉道:“我们必须要停下来了,再走人马都要倒下了!”
  蒲天河也觉得不能再走了,只是他总以为孤男寡女,如此深夜相守不太好,所以始终没有开口,这时闻言,他就喃喃道:“我还能受得了。”
  上官琴似也瞧透了他的心意,在马上笑道:“娄兄,你放心,我来时早已备好了一切,我们一人一个羊皮帐篷,收用都很方便。还是歇一夜,明天一早再走的好!”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如此我们在此住上一夜吧!”
  上官琴笑着下了马,道:“这地方是一处坝子,在沙漠里来说,是最好的地方,你看前面有一道水流,马儿也可以休息一下,喝点水,错过了这地方,人马虽不一定会怎么样,可就有得罪受了!”
  说到此,不由乐道:“方才那个冒失的小子,此刻只怕有得罪受了!”
  蒲天河这时下了马,这数月以来,四处乱走,对于沙漠里行走的常识也有了一点,闻听上官琴之言,倒也并非是假话,因为人马行驰沙漠里,如果找觅不到一处有水草的地方过夜,那是十分痛苦,甚至于会为此而丧生,也未可知。
  想到此,不由对方才那个少年,生出一些悯悲的感觉,却也奈何不得。
  一人遂把马牵行到前面平坦之处,然后把马上鞍辔卸了下来。
  上官琴所谓的羊皮帐篷,是一种只适一人独寝的小型帐篷,抖开来长长的三角形状,用三根本签插入沙地之内,即可张开。
  因为这种帐篷设计精巧,体积又小,又轻,很容易就张立了起来。
  然后上官琴在每一个帐篷尖上,悬上一盏避风的羊角灯,据说如此可以防患沙漠的狼群。
  二人布置好一切,各自就寝。
  劳累了一日,上官琴很快地入了梦乡,倒是蒲天河因为心中有事,辗转于地上安眠不得。
  他闭着眼睛,听得篷外嗖嗖的风声,似乎要把这矮小的帐篷压得塌了下来,沙粒打在羊皮篷顶上,发出了一片沙沙之声。
  睡了一刻,实在是难以入眠,他就翻身坐了起来,将帐篷拉开,钻身外出,不想头方探出,却意外地发现在对面约有一箭地的地方,竟然搭着另外一个帐篷。
  那帐篷形样,看过去竟比自己所睡的这个更为精巧,妙的是也悬有一盏灯,可不是羊角灯,而是一盏红色的灯,看过去灯光闪闪,就像是斜坠在天边的一粒小星星!
  蒲天河想了想付道:“怪事,方才怎么没有看见这个帐篷呢!”
  他本就睡不着,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就悄悄起来,向着对方那个小帐篷行走过去。
  渐渐走近了,才看清那帐篷系黑色牛皮所制,看过去又柔软又光亮,设计得确是精巧极了。
  这时,在那帐篷背后烧着一堆柴火,熊熊的火光,映衬得附近景致分明,蒲天河悄悄来到近前,却听得一人冷声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么?”
  蒲天河再一注目,才发现那牛皮帐篷背影处,沙地上竟坐着一个人少这人正不时向火堆里加着柴。
  借着火光,蒲天河才看清了,这个人,正是日间问路的那个彩衣少年。
  他头上仍然戴着那顶草帽,倚身在帐篷上,面向着无瀚的大沙漠,确实很惬意的样子。
  蒲天河忽然发现是他,有些吃惊地道:“咦!你不是走了么?”
  彩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哼!你以为我会上你们的当?”
  蒲天河一怔道:“此话怎讲?”
  少年向着火堆里送了一根柴,道:“你们以为不告诉我这休息的地方,我就会不知道?见鬼!”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跃,在火边坐了下来,道:“兄弟,你错了,我们又何必害你,不过是你走得大快了一点!”
  说时,他注意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觉得他那模样儿实在可爱,就是那两撇小胡子,在他那酡红的面颊上,显得有点儿不配合。
  这小伙子看过去,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可是他既是留有胡子,最少也应该是二十出头的年岁。
  当时他一直地看,对方少年显得有些不大自然地把头低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兄弟你贵姓?是哪里人呀?”
  少年很干脆地道:“姓娄……”
  说罢又翻了一下眼睛,望着蒲夭河道:“真的,同你一样姓娄。你信不信?”
  蒲天河先是一呆,遂笑道:“那有什么不信,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娄兄弟,你是哪里人?”
  彩衣少年想了想,道:“就算是汉人吧!”
  蒲天河见这娄姓少年伸手拿着木柴,他那一双手,真好像女孩子手似的白细娇嫩,而且十指尖尖,都留着半寸长短的指甲,心中不禁甚是奇怪,就问他道:“老弟,你是读书人吧?”
  少年“噗哧”一笑,却又把脸绷住,扭脸望着一边。蒲天河诧异道:“什么事好笑?”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道:“听你口气好像很大了似的!”
  蒲天河脸上一红道:“我本来就比你大几岁。”
  彩衣少年哼了一声道:“不见得,我有胡子了,你却是嘴上无毛!”
  蒲天河不由哈哈笑了两声,少年却又绷住了脸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莫非不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才留胡子。是吧?”
  他觉得与对方这个少年说话很有意思,他本以为对方必定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天真单纯,一时把早先对他的误解去了多半。
  那少年却转过头来,看着蒲天河道:“你也是去看赛马的?”
  蒲天河点头道:“正是!你呢?”
  少年冷然地道:“除了看赛马以外,还要找一个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说到此,又冷笑了一声,不等蒲天河答话,就问蒲天河道:“如果一个和你曾经有过终身之约的伴侣,忽然离你而去;你作何感想?”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这个……”
  想了想,他点头道:“这看你们之间的情形如何,不能一概而论。也许一方面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把脸扭过了一边不发一语。
  蒲天河想起了自己之事,倒与对方之言近乎相似,当时苦笑了笑,道:“怎么,你莫非遇见了这种事不成?”
  少年冷笑了一声,道:“我正是要去找那个负心之人,看他“在我面前有何说词!”
  说到此,莞尔一笑道:“其实这闲事与你无关,我想娄兄你必定是已娶过妻室了?”
  蒲天河喃喃地道:“兄弟,你又猜错了。我们不谈这个吧!”
  少年眨了一下眸子,道:“为什么?莫非老哥你在这方面有什么难言之痛不成?”
  蒲天河面上讪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倒看不出这小子,说话倒是挺厉害的。又忖,他虽是言者无心,而自己却是听者有意,他又何尝知道,正中了自己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