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0:33
  老人面上泛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不后悔?”
  谭啸咬了一下牙道:“不后悔,老先生你先走吧!”
  雪山老人嘻嘻一笑道:“好!你自己想好了,可不能怪我!”
  他说着身形轻轻纵起,直向白云之中落去。谭啸不由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雪山老人身形一落,全身已隐入云中,遂听老人的哑嗓音道:“少年,你来呀!”
  谭啸答应了一声,心中可是发着毛,他本心是想跟着老人身后走的,那样虽然是险,却还有人前导,总比自己一个人瞎摸瞎闯好得多。谁知老人竟会有这一手,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当时把心一横,试探着向那绳索上踩去,只觉那细绳左右荡动不已。谭啸一向是自负轻功颇高的人,这一时,却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紧紧地咬着牙,注视着足下,一步步继续向前踏去,却不料那绳索竟是动得更为厉害。如此十步之后,全身已隐于云雾之中,非但前路茫茫,目光不及,便是身后也是为浓云所封,伸手不辨五指。前进固是险到了家,后退更是不可能,真个是“进退维谷”!
  他抑制着丹田内力,把身子定在绳子上,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对岸,传来老人的笑声:
  “少年,我可以告诉你,你如能设法过来,就算通过了我的第二试题;否则不必血溅石碑,这千仞深渊,也就是你埋骨之处了!”
  谭啸不由长叹了一声,问道:“这云雾不知何时才开?老先生你可知么?”
  老人呵呵笑答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云雾长年封锁于此,从无开时,这一点,你不必再心存妄想了!”
  谭啸循声前进了五六步,又问:
  “莫非到夜晚也不开么?”
  老人嘿嘿一笑:
  “不开!你死了心吧!”
  谭啸又循声前进了三步,站定叹道:“老先生,你这题目太难了,小可恐怕性命将葬此渊中了!”
  老人呵呵一笑,谭啸一连进了五步,老人说:“这是你自找的,怪得谁来?”
  谭啸又循声前进了几步,愈觉云雾浓湿,自己身上面上都沾上了一层极小的水珠,足下绳索更是动荡不已,由此可证明,老人确是站立在绳索另一头发话。谭啸放心不少,定了一定,又道:“我死之后,只求你老把我尸骨捡回埋葬,小可死也瞑目了!”
  老人嘻嘻一笑道:“这倒可以答应你。”
  谭啸立刻又前进了三四步,耳闻老人说话之声,距离自己不过四五丈左右,心知离岸不远,这时那细绳子更是微微颤动不已。
  谭啸站定身子道:“老先生不可动绳,诡诈害人不是侠义本色!”
  老人怒道:“胡说八道,我何曾动过绳子?此处是一洞口,风力极大,你自不察,岂能随便诬人?”
  谭啸在他说话之时,一连前进了十几步,心内暗喜,又道:“你老明明以足动绳,何故不敢承认?唉!我谭啸真后悔有此一试!”
  雪山老人勃然大怒道:“小子!你如再说,我可要……”
  忽然他觉得绳索上有物移动,已临身前,不由吃了一惊,忙闭上了口,却觉得头顶一股劲风掠过,遂闻得谭啸朗笑之声,由身后传来道:“老先生引渡之恩,小可拜谢了!”
  雪山老人忙一回头,却见谭啸正昂立在一块耸立的石峰之上,满面春风地微笑着。
  老人不由脸一阵红,一时膛目结舌,这才知自己竟是上了对方的大当!
  谭啸飘身下石,深深一揖道:“老先生一诺千金,当不至言出不算吧?”
  老人这时,脸色由红而白,由白又红,最后仰天狂笑了几声,一翘大拇指道:“好!
  老夫算服了你了,好小子!你太聪明了!”
  说着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摸着头上乱发,皱着眉毛喃喃自语道:
  “这个点子太好了,怎么小袁过去会没想起来呢?”
  谭啸心中一动,含笑道:“你老口中说的小袁,又是何人,可肯见告?”
  老人苦笑了笑,一副上了大当后悔莫及的样子,叹息道:“你不认识,他也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年轻人,他名字叫袁菊辰,我叫他小沙漠,也叫他小袁。”
  谭啸笑了笑:
  “我认识此人,并且是好朋友。”
  老人一怔,怒道:“是他叫你来的?”
  谭啸摇头笑道:“他从未说过你老,这全是我福至心灵。”
  说着深深又是一拜,笑道:“谢谢你老的成全。”
  老人窘笑了笑,点头道:“我答应了你,自是不会说过不算;不过,你这种小聪明确实令我佩服。他妈的!你这小孩真精,又可恨,又可爱,真他妈的!”
  谭啸不由皱了皱眉,被老人一连两句“他妈的”骂得有些哭笑不得。
  老人用力地抓着乱发,继续道:“当初小袁就想学我那一套‘黑鹰散手’,只是这道绳桥,他却没有办法通过。不是我救他,他小子准摔死,我因爱他机灵,功夫也不弱,非但没有要他守约去碰石头,反而传了几手功夫。只是没有传他这手‘黑鹰散手’,他也不好意思再求我教给他,真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会这手功夫,是谁告诉你的?”
  谭啸不禁心中恍然大悟,暗忖原来袁菊辰再三关照我,不要说出是他指引,其中有此隐情。由是,内心更把菊辰感激十分。
  雪山老人这时盯视着谭啸问道:“少年,你在阿克苏要留多久?”
  谭啸反问道:“你老这两套功夫,要传多少时间?”
  老人怔了一下,黯然道:“噢!这恐怕不是十天八天能教完的!”
  谭啸含笑道:“那我就多留些时候,总之定不使你老失望就是了!”
  老人这套“黑鹰散手”乃是他数十年浸淫而引为平生最得意的功夫,曾立过誓,一生绝不传人;而且武林中知道他这一手功夫的人极为有限。故此,虽曾妙想天开的立五字碑石昭示武林,却从未有人知道并要求过他传这一手功夫的。虽然数年前袁菊辰曾有此一求,却未达志,想不到今日这年轻人居然用计得逞,怎不令他悔恨叹息不已,可是以他声望,却又不能言出不算,一时好不扫兴,只管低头不语,踽踽地向前行着。
  谭啸在他身后跟着,这片地方太美了,在梅花深处,现出茅屋一角。
  老人推开竹门入内,连头也不回。谭啸老着脸跟了进来,心中暗笑,这老儿器量未免太小了,你虽如此,却总不能说了不算!
  老人推开茅屋的门,回头干笑道:“请进!”
  谭啸弯腰道:“正要打扰!”
  说着迈步而入,老人进房后摔门极重,谭啸心内不由暗笑,心忖这老儿肝火未免太甚了。
  想着已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见室内设备极为简陋,可是却颇有古意。一张高仅尺许的长案,为松木所制,案上除列有文房四宝外,尚有一具形式极为古雅的古筝;地上摆着一个球枕和一方软垫,可供人依身弄筝;长案一边有一画斗,有一竹根制大笔筒,其中斑管如林;靠左面窗下,置有两槽水仙,和窗外一株红梅映衬得十分清趣。
  这房间虽不大,可是光线极好,四面轩窗齐开,山风吹进来,带着岭外的梅花气息,北窗下两张靠椅中夹小几,谭啸所坐正是其中之一,地面为极光洁的竹片拼凑而成。老人脱下鞋,改踏软底拖鞋而入,笑视着谭啸足下道:“你的脚?”
  谭啸不由脸红了一下,忙弯腰把鞋子脱了下来,老人一面丢过一双拖鞋,一面笑着点头道:“这样干净一点,老穿鞋,容易长脚气。”
  谭啸知他有意讥嘲,便也笑道:“老脱鞋,容易生冻疮!”
  老人怔了一怔,哼了一声,又不乐意地笑道:“简慢得很,没有茶!”
  谭啸哈哈一笑,手举着酒囊灌了一口,抹了一下嘴道:“有酒就好,老先生不必客气。”
  雪山老人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两弯眉毛紧紧地皱着,他心中本想以冷漠的态度,令谭啸心生厌恶而去,不想对方却偏是好涵养,无可奈何之下笑了笑。把先前故示冷漠的态度收了收,却改换方式道:“少年,你一定要学我这两套功夫,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便翻悔!”
  谭啸嘻嘻一笑,拱了一下手道:“老先生是一诺千金,自无翻悔之理!”
  老人讪讪地点了点头,眯着一双小眼道:“可是老弟台,你……”
  谭啸一听他忽然又变客气了,心知此老定是一极为狡黠的人物,当时微笑道:“老人家有话请说。”
  雪山老人伸舌舔了一下厚唇,问:
  “老弟!你的内功可曾练到了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地步?”
  谭啸一怔,脸色微红道:“这个……”遂又一笑道:“虽未至此地步,却已打开任督、奇经八脉,三十六诸天境地,也已贯通,离三花盖顶、正气朝元也不远了!”
  老人作了一个狡笑,耸肩道:“老弟!这并不是我说话不算,要学我那两套功夫,内功没有如此根底,是不行的。”
  他搓着手,又笑了笑,试探着问:
  “怎么样?咱们再换两套别的功夫怎么样?三套、四套都行!”
  谭啸不由一怔,心说不好,这老家伙竟想耍赖,我可不能上他的当。听袁大哥说,此老一向把这两套功夫,视为不传之秘,怕是他掉耍的花枪吧!
  想着摇了摇头,老人不由面色一沉,又堆笑道:“老弟!别太不知足了,凡是能受我一技之传者,在武林中,大可扬名立万,你又何必非要……问题是你自己底子不够,怎么能怨我呢?”
  谭啸哈哈一笑,把手中酒囊,猛然往地上一掷,立身一揖,面色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朗声道:“我谭啸不远千里而来,只当老先生你是一个人间高士,今日一见,实令人寒心!”
  雪山老人面色青红不定,有些发怒地听着。谭啸继续道:“小可生就怪癖,宁食仙桃一口,不食烂桃一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