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新时代的轰鸣
作者:姬澹清    更新:2025-12-18 04:14
  第367章 新时代的轰鸣
  初冬的寒风卷过神眼湖的水汽,带来刺骨的凉意,吹动了刘易额前的几缕黑髮,也吹起了他身后那面绣著金色黎明徽记的旗帜,猎猎作响。~[a3>[,8?t?看>;书..\网?? *1最a新°=-章%节?)更]1新}|;快?
  刘易站在城堡大门前的石阶上,自光沉静地落在自己最出色的学生一一凯文身上。
  年轻的指挥官身姿挺拔,比他记忆中那个从海里捞起来的羞涩少年强壮了许多,肩背宽阔,下頜线条也变得硬朗,唯有那双专注而锐利的眼睛未曾改变,此刻正认真地回望著他。
  “凯文,”刘易开口,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场地中清晰可闻。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皮革靴底踩在粗的石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次前往戴瑞城,不同以往。它不仅仅是一次军事行动,更是我们炮兵部队的第一次实战亮相。它的意义,远不止攻下一座城堡。”
  他的目光扫过凯文身后那十辆以厚重帆布覆盖、由健壮驮马牵引的炮车,以及围绕在车旁那些神情既紧张又兴奋的士兵们。
  这些土兵的装备与寻常民兵不同,他们腰间別著的不仅有长剑,还有计算用的角尺,圆规和笔记本,他们的手更適合操纵机械而非挥舞刀剑。
  “我要你做的,不仅是贏得胜利,”刘易的视线重新回到凯文脸上,语气加重,“你要巨细无遗地记录下整个过程一一从部队如何行军布阵,到火炮如何测距、装填、发射,再到遭遇各种突发状况时应如何处置。所有这些,都必须形成一套完整的、可以复製的《炮兵操典》。这,將是你此战最重要的任务,其价值远超攻下十座戴瑞城。后续所有炮兵部队,都將以此为基础进行训练。”
  凯文神情肃穆,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侧头望了一眼东边天际,太阳正艰难地试图挣脱厚重云层的束缚,將模糊而苍白的光线投洒在大地上。
  “我明白,老师。您的意思我很清楚。我已经再三嘱咐过克劳斯,他和他安排的记录小组会像影子一样跟著每一个炮组。那小子观察力比我更细致,笔下功夫也更好。”
  他转回头,“我想在明天日落之前赶到戴瑞城城外,完成部署。时间紧迫,老师,如果没有其他指令,我请求即刻出发。”
  刘易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学会偷懒了,臭小子,还真是太好了。
  他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学生长大了,不仅学会了承担责任,更懂得了如何將任务分派给最合適的人。
  他想起凯文刚来到自己身边时的样子,对比现在这个沉稳干练的指挥官,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作为一个领袖,最重要的的確不是事事亲力亲为,那只会耗儘自己;而是知人善任,把合適的事情交给合適的人。
  凯文这一点,做得很好。
  “去吧。”刘易的声音缓和下来,他抬手,用力地拍了拍凯文覆著肩甲的臂膀,感受到手下金属的冰凉和其下坚实的肌肉,“整个金色黎明都在等著你的好消息。愿光明指引你的道路。”
  凯文挺直胸膛,右拳重重叩击在左胸心臟的位置,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交击声。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利落地转身,深红色的披风在下摆划出一个有力的弧线,捲起几片枯叶他大步走向等待的部队,快速简洁地发出了一连串命令。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军官们的吆喝声、马蹄敲击地面的噠噠声、车轮开始滚动的哎呀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这支特殊的部队开始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缓缓开动起来。
  刘易一直站在冰冷的石阶上,目送著部队沿著湖畔道路逐渐远去,变成一道移动的黑线,最终消失在瀰漫的晨雾与远方森林的轮廓之中。
  寒风吹动他深色的衣袍,他却浑然未觉。
  凯文亲手组建的这支炮兵部队,虽然名义上只有五百多人,但兵员素质堪称整个金色黎明中最顶尖的一批。
  这与金色黎明主力军团那庞大而高效的徵召体系形成了鲜明对比。
  操作那些沉重而复杂的精钢火炮,是一门极其深奥的学问。
  它绝非如同训练普通长矛手那般简单一一从路边农田里徵召一个身体健壮的农民,塞给他一柄长枪,进行两三个月的队列、突刺和纪律训练,然后就能將其编入战车方阵,成为一名合格的步兵。
  火炮需要的是完全不同的技能:要能看懂標尺和射表,计算不同装药下的弹道,估算风速和距离的影响,甚至还需要懂得最基本的机械原理,以便在出现故障时能够进行紧急维修。
  有些知识和技能,不会就是不会,它不是仅凭无畏的勇气和决胜的决心就能在短时间內掌握的。
  关於这一点,刘易曾用一种凯文半懂不懂的、带著浓厚异域色彩的比喻跟他强调过:在他的遥远家乡,有一株名为“高数”的参天巨树,虱结的枝干上掛满了无数自翊勇武、意志坚定的战士的骸骨。
  因此,在得到刘易的首肯和支持后,凯文几乎是以一种挑剔乃至苛刻的態度,在整个金色黎明控制区內进行了层层筛选,他优先选拔那些曾经在旧镇学城旁听过、或是在某个贵族城堡里担任过书记员、亦或是出身商人家庭学过算术的士兵,这些士兵具备最基本的文化水平和远超常人的理解能力,而这样的人才,在军队中通常都已是被重点培养、具备军官潜力的骨干。
  这个过程並非一帆风顺。为此,凯文没少和负责全军日常练兵和兵员调配的迪安·勃乐斯爵土发生爭执。
  那位老派而严谨的骑土无法理解,为什么凯文要將最聪明、最有潜力的土兵从一线战斗部队中抽走,去伺候那些“昂贵的铁管子”。
  每一次人员调动,几乎都伴隨著两人之间面红耳赤的爭吵和刘易最终的仲裁。
  也正因如此,凯文肩上的压力巨大无比。
  如果这次不能在戴瑞城把这支倾注了他和老师无数心血的炮兵部队的名声一炮打响,那么不仅他个人的声望会遭到沉重打击,后续炮兵部队的扩编计划也必將天折。
  反之,若能成功,他和他的炮兵將在金色黎明中奠定无可动摇的特殊地位,从赫伦堡到戴瑞城的距离,对於一支携带沉重装备的部队来说,正常行军大约需要三天。
  但根据刘易魔下情报人员冒死送回的消息,奔流城方面的佛雷家族和他们的盟友已经开始了不正常的兵力调动。
  戴瑞城这座位於三叉戟河流域、扼守要衝的城堡,距离赫伦堡实在太近,绝不能再留在敌人手中,必须儘快拔除。
  时间紧迫。因此在凯文的严厉命令和亲自督促下,整个部队以惊人的速度前进。
  十个炮组,加上临时从附近兵站抽调来负责护卫的一百名轻装民兵,拋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辐重,沿著红叉支流北岸的道路急速前行。.5?d/s,c*w¢.?c?o′m?士兵们轮班推拉炮车,啃著冰冷的乾粮,每天只扎营休息短短几个时辰。
  最终,他们只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抵达了戴瑞城郊外。
  此刻,夕阳正缓缓沉入西方起伏的丘陵之后,將天际的云霞染成一片血红色,也给远处那座並不算宏伟的戴瑞城城堡涂抹上了一层悲壮而苍凉的暖色调。
  城堡的石墙在夕阳下呈现出暗沉的赭红色,几缕炊烟从城垛后方裊裊升起,显露出几分与战爭氛围格格不入的日常气息。
  围城的金色黎明部队营地,就设立在城堡南方距离城墙约一箭之地之外。营地外围挖掘了一道浅壕,並设置了由削尖木桩组成的简易鹿。
  营地內部,帐篷的布局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明显能看出是由来自不同系统的部队仓促组合而成。
  士兵们的穿著也不统一,有的穿著盐场镇配发的统一深色甲,有的则还穿著自家带来的皮袄或粗布衣服,武器也是长矛、草叉、伐木斧混杂。
  儘管如此,营地整体的警戒却丝毫不鬆懈。哨塔上站著目光锐利的哨兵,巡逻队在营地边缘来回走动,篝火被严格控制在必要的数量內,且都用土垒围挡,以避免暴露位置。
  空气中瀰漫著煮豆子、烟薰肉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味,偶尔夹杂著士兵们压抑的聊天声。一种混合了疲惫、紧张和期待的情绪,瀰漫在整个营地上空。
  部队抵达的动静引起了围城部队的注意。在验明身份后,一名穿著盐场镇民兵號衣、神情机警的哨兵小跑著过来为凯文引路。
  留下副官克劳斯负责安排疲惫的炮兵部队扎营、隱蔽火炮后,凯文整理了一下因急行军而沾满尘土的衣甲,跟著哨兵,大步走向位於营地中央的主將大帐。
  凯文掀开厚重的帐帘,迈步走入。帐內点著几盏油脂灯,光线昏暗,混合著皮革、钢铁、汗水和葡萄酒的复杂气味。
  一张粗糙的木桌摆在中央,上面铺著一张手绘的戴瑞城及其周边地形图,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子压在图角。
  桌旁的三个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他,“瞧,刘易的好学生终於到了。”首先开口的是桑鐸·克里冈。他庞大的身躯依靠在一根帐柱上,双臂交叠在胸前,冰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地打量著凯文。
  “你的老师总算捨得派点人来了?带来了多少援兵?希望不止是你身后这几个喘气的。”
  凯文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走到桌边,目光快速扫过地图,然后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起格雷姆面前那壶喝了一半的葡萄酒,拔掉木塞,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液缓解了喉咙因赶路而產生的乾渴。他放下酒壶,用袖口擦了擦嘴,这才看向桑鐸。
  “一百多人,克里冈。足够解决问题的人。”他语气平静,却满溢著自信,“连著赶了两天路,人和马都到了极限,今晚必须休整。明天太阳升起,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有多少是烈日行者?”这次问话的是兰德。
  这位来自无旗兄弟会序列的老兵站得笔直,双手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脸上带著风霜刻下的痕跡,眼神里既有期待也有深深的忧虑。
  “我的人报告说城里至少挤了三百个佛雷家的士兵,还可能更多。如果不想让这些临时凑起来的民兵死伤惨重,我们就需要足够多的烈日行者顶在最前面,打开缺口。”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执行任务,没有亲眼见过主力军团攻城,但无数次听说过那些身先士卒、
  浑身闪耀著温暖光芒的烈日行者们是如何摧垮敌人防线的。
  凯文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从工坊区和训练营里带出来的名额。
  “十二个,或者十三个?总之,不算多。”
  “这么点人?”格雷姆·莱文闻言,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拿起桌上代表兵力的小木块,在地图上比划著名,语速加快,“那我们得精打细算。盐场镇的民兵里,还有七个能作战的烈日行者,另外还有四个能施展“真言术·盾”的光明修士。可以把他们全部集中起来,披上双层重甲,和你带来的烈日行者混编,组成一个最强的突击锋矢“等等,”凯文立刻抬手打断了他,语气坚决,“格雷姆,你理解错了。我带来的这些『烈日行者”,他们的身份首先是『工匠”,是操作和维护那些复杂机械的专家。他们接受过基本的武器训练,足以自保,但绝没有经歷过系统的、高强度近身搏杀训练。让他们去担任先登攻城的主力?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的价值不在那里。”
  在当初挑选兵员时,已经在迪安·勃乐斯爵士魔下主力军团中服役的烈日行者们被老头视若珍宝,那位古板的骑土死活不肯放人。
  凯文费尽口舌,才最终以“技术兵种”、“非一线搏杀”为由,从木匠沃尔特师傅管理的工坊区里,“借调”出了这批识文断字、手巧心细的烈日行者工匠。
  沃尔特师傅几乎是以嫁女儿般的心態,千叮万嘱才放的人。凯文对这些宝贝疙瘩呵护备至,一路上生怕他们磕著碰著,哪里捨得让他们去衝击箭矢如雨、滚油倾泻的城墙?
  “那刘易派你和你这些宝贝工匠来干什么?看戏?还是来监督我们这群老傢伙有没有卖力干活?”
  桑鐸的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甚至带上了一丝嘲讽。他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猎狗!”兰德提醒道,“注意你的话。光明使者不会做无谓的安排。”
  他转向凯文,语气缓和一些,“凯文队长,既然你带来了这么多技术精湛的工匠,那么我们或许可以改变计划。明天一早,我们就动员所有人力,开始砍伐树木,建造攻城塔和衝车。让你的工匠们负责指导和关键部件的製作,我们的人分三班轮流作业,日夜不停。应该能在几天內赶製出几台像样的傢伙。”
  “不,不需要那么麻烦,也不需要等那么久。”凯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而自信的微笑,“我带来了老师最新研发的攻城利器。明天,就在此刻我们站立的这个地方,你们所有人都將亲眼目睹,战爭的方式將从此改变。”
  他刻意卖了个关子。並非他生性喜欢故弄玄虚,而是源於前几天与兄长兰诺德的那次谈话。
  他意识到,对於这些习惯了刀剑相搏、血溅五步的传统战士来说,“火炮”这个概念实在太过於超前和难以想像,单纯的描述远不如一次震撼的实战演示来得直接有效。
  “是么?”出人意料地,桑鐸·克里冈这次没有立刻反唇相讥。他那只受过重伤、如今已恢復如常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刘易那双神奇的手,是如何將他自己都厌恶的、破碎丑陋的脸庞修復成如今这副勉强能见人的模样。?x/i?n.k?s·w+.?c?o·m\
  那个东陆人总能弄出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於是,他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儂,“那我就擦亮眼晴等著瞧了。但愿那玩意儿別像夏天的雪一样,看著新鲜,一碰就化。”
  见眾人暂时没有了疑问,凯文將身体前倾,双手按在行军桌的边缘,目光扫过三位指挥官,“好了,我的情况介绍完了。现在,该你们了。跟我说说,这里的最新情况到底怎么样?城里的佛雷们还安分吗?”
  格雷姆和兰德对视了一眼,兰德做了个“请”的手势。“格雷姆镇长一直负责总体围困和侦察,他最清楚。你来向凯文队长匯报吧。”
  格雷姆·莱文点了点头,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而专注。他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条,点在羊皮纸地图上那座代表戴瑞城的简易素描图上。
  “戴瑞城虽然规模不大,歷史却很久远,曾是戴瑞家族的伯爵堡,出过『夜微笑”罗兰德·
  戴瑞伯爵那样的大人物,在算夺者战爭期间也扮演过重要角色。”他用木条沿著草图外围画了一个圈,“作为一座功能完整的城堡,它该有的防御设施一样不缺。城堡主体由坚实的灰色石材砌成,城墙高约四十尺,顶部可供士兵巡逻。墙体外侧陡峭,难以攀爬。”
  他的木条移动到草图的不同位置。“共有三座主要城门。东门,面向红叉河方向,门外原本有一个小市镇废墟,现在已被我们清理拆除,腾出来改成了营地;西北门,通往奔流城大道,是我们重点防御的方向;以及我们现在正对的南门,门外地势相对开阔,最適合部队展开,也自然是防御最严密的一座门。”
  木条又指向城墙上几处突出的部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三座主要的防御塔楼,上面通常部署著弓箭手和瞭望哨。城堡內部有內庭、主堡、学士塔、粮仓、兵营以及一座坚固的圣堂。据我们之前的情报和热气球观察估算,城堡內的存粮至少还能支撑他们一个月,甚至更久。水源则来自庭院內的深並,无法被我们切断。”
  “我们把城堡四面合围之后,”格雷姆继续介绍道,语气变得冷硬起来,“里面的傢伙不甘心坐以待毙,组织过几次试探性的突围,主要集中在我们包围圈相对薄弱的东北角。但都被我们依託提前设置的壕沟和拒马挡了回去,他们丟下了十几具户体,就没再敢大规模尝试。后来,有一支之前派出去征粮的佛雷小队试图返回,並与城內守军约定时间,想来个里应外合,结果被桑鐸队长带著他的轻骑兵提前发现,全部歼灭在了那边的林地里。”
  他用木条指了指地图上一片標註著树林的区域。
  “现在,城里的佛雷家军队,看起来已经彻底放弃了突围和获得外援的希望,打定主意要死守城堡,等待奔流城方向的援军一一儘管我们怀疑那援军到底会不会来。”
  格雷姆语气轻蔑地补充道。
  “他们尝试过谈判或者投降吗?”凯文好奇地问道。按照他对佛雷家族品性的了解,这並非不可能。
  “派出来过两三批使者,打著和平的旗號。”格雷姆的嘴角撇了撇,冷笑道,“但都被我们严格按照光明使者之前的命令拒绝了。刘易大人说过,在我们的军队真正踏足戴瑞城內庭、彻底控制这座城堡之前,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谈判或投降。所有派出来的使者,都被我们扣留了,现在就关在营地后面的囚笼里。正好,等著你过来发落呢。”
  凯文毫不犹豫地一摆手,做出了决定:“没什么需要特別发落的。把他们看好,等明天我们攻破戴瑞城之后,和城堡里面的瓦德·佛雷的子孙们、以及那些为虎作悵的骑士军官们,集中在一起,进行公开审判和公决。”
  “公审公决”这四个字,在金色黎明控制区內,意味著最高等级的严厉惩处,通常只有一个结局一一死亡。
  神眼联盟及其武装力量金色黎明,內部法度之森严,执行之铁面无私,是七国范围內也是闻所未闻的。
  它不仅针对敌人,更严厉地约束著自己人。
  对於抢劫、强姦、临阵脱逃的普通土兵,联盟只有两种刑罚:鞭刑,或死刑。
  对於利用职权贪污腐败、盘剥民眾的官员,除了上述刑罚,还会追加抄没全部家產。
  甚至曾经有过极少数获得权力后的烈日行者,因自我膨胀而墮落犯罪。
  对於这种人,惩罚尤为严厉:除了鞭刑、死刑和抄家,在最终处决前,还会被剥夺“烈日行者”的身份(儘管从他们墮落的那一刻起,其实大多已经失去了感应和召唤光明的能力),戴上沉重的木,由执法队押解著,在神眼联盟境內的每一个村庄和城镇徒步游行示眾,让所有民眾都看清背叛誓言的代价。
  对自己人都如此严苛,对於佛雷家族这种犯下“红色婚礼”此等骇人听闻罪行、血债纍纍的贵族集团,金色黎明的態度更是毫无转圜余地。 在旧时代的维斯特洛秩序下,即便是最善良、最富有骑士精神的贵族,其权威和享乐也或多或少建立在剥夺和牺牲无辜平民的基础之上。
  在刘易和凯文这些人看来,这其中没有例外。
  对於凯文做出的安排,帐篷內的其他三人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情,更没有异议。
  格雷姆点了点头,兰德表情肃穆,连桑鐸·克里冈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接著,四人围在地图旁,脑袋几乎凑到一起,又低声商议了许久明天的具体部署、部队调配,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应对方案。
  油脂灯的光芒將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帐篷上,隨著他们的动作而晃动,直到深夜,这场战前会议才最终结束。
  第二天,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金色黎明的营地便甦醒过来,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行动。
  命令被低声而迅速地传递,土兵们沉默地咀嚼著分发的硬麵包和咸肉,检查著自己的武器和装备。一种大战將至的紧张气氛取代了往日清晨的睏倦。
  最大的动静来自凯文的炮兵阵地。士兵们合力掀开覆盖在炮车上的偽装帆布,露出了下面十尊擦拭得亮、在晨曦微光中泛著冷硬钢铁光泽的“光明之剑”火炮。
  沉重的炮身被熟练地从拖车上卸下,安置在预先用沙袋加固过的发射位上。
  工兵们则在前方奋力清理最后一批障碍物,挪开鹿角,填平浅坑,为射击清出开阔的视野和射界。
  城堡城墙上的守军立刻察觉到了下方的异动。警钟被急促地敲响,鐺鐺鐺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寧静,带著一种惊惶的调子。
  越来越多穿著佛雷家族灰蓝双色服饰的士兵涌上城垛,紧张地向下张望,指指点点。
  弓弩手们被军官催促著进入战位,但对方仍处於大多数弓弩的有效射程之外,他们只能徒劳地搭箭上弦,不安地等待著。
  哈尔温·普棱爵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衝上了南门主城楼,他的锁甲只套了一半,头盔夹在腋下,脸上还带著宿醉未醒的疲惫和惊疑。
  “下面怎么回事?他们终於要进攻了?”他气喘吁吁地问最先赶到的一名哨兵队长。
  “不清楚,爵士大人,”队长脸色发白,“他们在清理场地,还把那些——-那些用布盖著的东西推出来了。”
  这时,“壮猪”李勒·克雷赫爵士也赶到了,他倒是衣甲齐全,但沉重的步伐和凝重的脸色显示他同样感到了巨大的不安。
  他脖子上的吻痕被护颈遮住,但眼中的血丝却遮掩不住。
  “那些是什么鬼东西?”他眯著眼,试图看清那些被士兵们簇拥著的、造型奇特的钢铁长筒。
  来自战场老將的直觉让他脊背升起一股寒意。那些东西看上去既非衝车也非投石机,更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攻城器械,“不知道,”哈尔温的声音有些乾涩,“但我討厌它们的样子。看那些人的动作,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李勒爵士盯著下方那些炮兵们沉稳而精准的操作一一测量距离、调整炮口角度、用刷子清理炮膛、搬运沉重的弹丸一套流程显得异常熟练且充满自信。这种未知带来了最原始的恐惧。
  “哈尔温,”李勒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坚决,“去!立刻集结所有还能衝锋的骑兵!不能让他们准备好!打开城门,我们衝出去,趁现在,毁了那些玩意儿!”
  “你知道那是什么?”哈尔温惊疑不定地问。
  “我不知道!”李勒低吼道,右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剑柄,“但我知道,如果我们就站在这里傻看著,等他们准备好,我们绝对会倒大霉!快去!”
  这一次,哈尔温没有再犹豫。他重重一点头,转身狂奔下城墙,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喊:“骑兵上马!集合!所有骑兵到南门集合!快!”
  与此同时,城堡南门外,金色黎明的指挥层们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沉默地注视著炮兵阵地的最后准备工作。
  桑鐸·克里冈抱著双臂,浓眉紧锁;兰德手搭凉棚,努力想看清每一个细节;格雷姆·莱文则显得有些焦虑,不时搓著手指。
  他们对凯文坚持要求將所有的战马,包括桑鐸宝贵的轻骑兵坐骑,都牵到远离阵地的后方感到不解和些许不满。
  “为什么需要把马牵那么远?如果佛雷们衝出来,我们需要骑兵反击!”格雷姆忍不住再次提出疑问。
  凯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正在做最后瞄准校验的炮组身上,头也不回地答道:“暂时用不上它们了。相信我,很快你们就会明白。”
  “用不上?”桑鐸冷哼一声,但看著凯文那全神贯注、充满绝对自信的背影,他把后面质疑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再次想起了刘易那双能创造奇蹟的手。
  此时,凯文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举起了手中红黄两色的令旗。整个炮兵阵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剩下寒风掠过原野的鸣咽声和城堡方向隱约传来的骚动,“目標!南门!实心弹!一发齐射!”凯文的声音清晰地传遍阵地,“点火手就位!”
  十名点火手同时上前一步,將手中长长的火把杆探向炮膛尾部的火门。
  凯文的目光扫过每一门炮,確认一切就绪,然后,他凝视著戴瑞城那扇厚重的、用铁条加固的橡木城门,將手中的令旗猛然挥下!
  “点火!!”
  命令如同掷出的匕首,尖锐而果决。
  十根火把几乎在同一瞬间点燃了火门上插著的药捻。嘶嘶燃烧的火迅速没入炮膛之內。
  接下来的一秒钟,时间仿佛凝固了。城墙上的守军,坡地上的指挥官,阵地后的士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那些沉默的青铜巨兽。
  然后一一轰!!!!!!!!!!!
  第一声巨响猛然爆发,如同晴空霹雳,又像是大地深处巨兽的咆哮,猛烈地撞击著每个人的耳膜和胸膛!紧接著,第二声、第三声第十声巨响接连炸响!
  十门大炮喷吐出长达数米的炽热火舌和滚滚浓烟,巨大的后坐力使得沉重的炮身猛地向后坐退,沉重的木製炮架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几乎在声音到达之前,十枚沉重的铁质实心弹丸已经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拖著淡淡的烟跡,狠狠地砸向了戴瑞城的南门!
  剎那间,木屑纷飞,铁箍崩断,砖石碎裂的刺耳声响成一片!
  那扇看似坚固无比的城门,如同被巨人的重拳连续击中,瞬间出现数个巨大的破洞,门后的障碍物、沙袋、乃至躲在后面准备防御衝锋的土兵,都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四分五裂!
  雷鸣般的巨响过后,是短暂却令人室息的死寂。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所有人都被这远超理解的、宛如神罚般的恐怖威力震得失去了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戴瑞城內受惊战马悽厉的悲鸣和碎石断木落地的声响。
  浓烈的硝烟味隨风瀰漫开来,带著一种陌生的硫磺气息。
  凯文·特纳站在瀰漫的硝烟中,身影却显得异常清晰。他面无表情,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清晰地传遍整个阵地:
  “一二三四五六炮!换装实心弹,延伸轰击城墙垛口!七八九十炮!换装霰弹!瞄准城门缺口,步兵准备突击!”
  他的命令,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血腥而暴烈的开端,凯文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战场上那诡异的寂静,激起了层层涟漪。
  训练有素的炮兵们首先反应过来。儘管他们自己的耳中仍在喻喻作响,心臟因那巨大的声响和后坐力而狂跳不止,但长达数月的严苛训练此刻发挥了作用。
  他们没有像周围民兵那样目瞪口呆或惊慌失措,而是像上了发条的机械,立刻开始了第二轮射击的准备。
  一二三四五六炮组的炮长们声嘶力竭地重复著命令:“延伸射击!垛口!实心弹!”炮手们用沾湿的拖把迅速插入仍在冒烟、滚烫的炮膛,熄灭可能残留的火星,然后两人合力抬起又一枚沉重的实心弹,塞入炮口。
  负责瞄准的士兵拼命转动螺杆,依据炮长粗鲁的手势和吼叫,將炮口微微抬高几度,指向那已然一片混乱的城垛。
  守军的弓箭手们早已失去了方寸,有些人惊恐地试图向下射击,更多的人则下意识地缩回头,寻找掩体。
  七八九十炮组的变化则更为致命。炮手们快速清理炮膛后,装入的是用帆布包裹、內填大量铅弹的霰弹包。
  炮口被迅速放平,冰冷地指向那片被实心弹轰出的、布满碎木和扭曲金属的城门缺口。透过瀰漫的硝烟,已经可以隱约看到缺口后方惊慌失措的人影和听到绝望的叫喊。
  与此同时,在兰德和格雷姆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金色黎明的步兵方阵开始向前推进。
  盐场镇的民兵和无旗兄弟会的老兵们组成了第一道战线,他们的任务不是在箭雨下攀爬城墙,而是紧隨其后,在火炮完成最后一次清场后,直接从那恐怖的缺口涌入城內。
  桑鐸·克里冈已经拔出了他那柄双手巨剑,庞大的身躯如同即將扑食的猛兽,他对著自己魔下那些轻装步兵和少数精锐发出低沉的咆哮:“跟上!准备沾血!”
  城墙之上,哈尔温·普棱爵士刚刚勉强集结起三十多名骑兵,大部分是佛雷家的骑士和僱佣骑兵,乱鬨鬨地挤在南门內的庭院里。
  城门处传来的毁灭性巨响和土兵们的惨叫声让战马惊恐不安地扬蹄嘶鸣,骑士们努力控制坐骑,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一个年轻骑士脸色惨白地喊道,“是地震了吗?还是龙?!”
  没人能回答他。
  就在这时一一轰!轰!轰!轰!轰!轰!
  第二轮齐射的轰鸣再次撼动大地!这一次,六枚实心弹带著死亡呼啸,精准地砸在了南门两侧的城墙垛口上!
  巨石砌成的城垛在可怕的衝击力下如同玩具般碎裂、崩塌!
  碎石砖块如同冰电般砸落,將下方躲闪不及的土兵砸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更有甚者,一枚弹丸直接命中了一个垛口后的弓箭手小队,瞬间便將那里化作一团爆裂的血肉和破碎的肢体混合物!
  残肢断臂和內臟碎片溅射得到处都是,引发了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呕吐。
  这轮射击彻底摧毁了城墙上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倖存者要么连滚带爬地逃下城墙,要么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祈祷著那毁灭性的雷鸣不要再次降临。
  几乎就在实心弹炸响的同时,另外四门早已准备就绪、装填了霰弹的火炮,发出了截然不同的怒吼!
  砰!砰!砰!砰!
  这声音不像雷鸣那般宏大,却更加尖锐和致命。
  四门火炮同时喷吐出数以百计的铅弹,形成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瞬间覆盖了整个城门缺口以及其后方的庭院区域!
  正准备向外衝锋的佛雷骑兵们首当其衝。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士连同他们的战马,像是被无数无形的重拳同时击中,人和马的身上瞬间爆开无数血洞,连人带马轰然倒地,死状悽惨无比。
  密集的铅弹无差別地横扫了整个狭小空间,將聚集在此的士兵、马匹如同割麦子般扫倒!惨叫声、马嘶声、铅弹嵌入肉体和墙壁的噗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地狱的乐章。
  庭院瞬间变成了屠宰场。血流成河,残肢满地,哈尔温·普棱爵士幸运地没有被第一波霰弹直接命中,但他坐骑的眼睛被一枚铅弹打爆,剧痛下的战马人立而起,將他狠狼摔下马背。
  他重重砸在冰冷粘滑的石地上,断掉的肋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挣扎著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和步步逼近、眼神冰冷充满杀意的金色黎明土兵。
  “壮猪”李勒·克雷赫爵士凭藉老练的经验和一丝运气,躲在了庭院一角一个厚重的石制饲料槽后面,密集的铅弹大多打在石槽上,溅起无数火星和石屑,未能直接命中他。
  但他目睹了魔下士兵瞬间崩溃的惨状,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这位老將。他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
  “城门已破!为了金色黎明!为了公义!”兰德队长洪亮的声音响起,他高举长剑,第一个衝过了布满残骸的城门缺口!
  “杀!”桑鐸·克里冈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挥舞著巨剑紧隨其后,他冲入瀰漫著硝烟和血腥味的庭院,如同死神降临,任何试图抵抗的倖存者都在他那狂暴的力量下被轻易劈碎!
  格雷姆·莱文则指挥著盐场镇的民兵迅速控制城墙和塔楼入口,清剿残敌,巩固突破口。
  战斗一一或者说清剿一一进行得迅速而残酷。
  守军的意志早已在那一连串宛如天罚的炮击中被彻底摧毁,残余的士兵要么跪地求饶,要么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城堡內逃窜,很快就被分割包围、歼灭或俘虏。零星的抵抗很快就被扑灭。
  凯文並没有隨步兵冲入城內。他依旧站在炮兵阵地上,冷静地指挥炮组进行戒备,並开始检查火炮的状况。
  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是步兵和审判官的工作。
  不到一个时辰,戴瑞城城堡的內庭便被彻底控制。所有倖存的守军,包括受伤的哈尔温·普棱爵士和侥倖未死的“壮猪”李勒·克雷赫爵土,海伊兄弟,阿伍德·佛雷爵士等,都被缴械押解出来,集中在庭院中央,被金色黎明的士兵们用长矛团团围住。
  佛雷家族的旗帜被从主堡塔楼上扯下,扔在泥泞血污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金色黎明旗帜。
  稍作休整后,就在瀰漫著硝烟味和血腥气的城堡庭院內,一场临时但程序严格的公审大会迅速召开。
  凯文、桑鐸、兰德、格雷姆四人坐在临时搬来的木桌后,担任审判官。所有被俘的贵族、骑土、军官都被逐一押上前。
  证据是確凿的一一他们为製造“红色婚礼”的佛雷家族效力,盘踞戴瑞城对抗金色黎明,这些事实无可辩驳。审判过程很快,判决也毫无悬念。
  隨著兰德队长面无表情地宣读判决书,冰冷的“死刑,立即执行”一词不断响起。
  子手是桑鐸·克里冈和他挑选出的几名壮硕士兵。没有绞架,没有仪式性的断头台。
  判决之后,被判决者便被拖到庭院一侧的墙根下,强迫跪下,然后由桑鐸或其手下挥剑斩首。
  手起刀落,一颗颗曾经高傲的头颅滚落在尘埃之中,无头的户身颓然倒地,鲜血染红了古老的石墙,空气中死亡的气息浓郁得令人作呕。哈尔温·普棱爵士在受刑前试图保持贵族的体面,但最终发出的只是一声短促的鸣咽。李勒·克雷赫爵士则怒骂著直到最后一刻。
  凯文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他见证了新时代战爭方式的诞生,也见证了旧时代贵族们血腥的终局。
  他心中没有多少快意,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完成任务的鬆弛感。
  当最后一名军官被处决后,庭院內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凯文站起身,对旁边的副官克劳斯说道:“都记录下来了?”
  “是的,队长。从炮击开始,到审判结束,所有细节都记录了。”克劳斯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握著笔的手很稳。
  “很好。”凯文点点头,“清理城堡,安抚平民,统计战利品。然后,我们需要儘快向赫伦堡送出捷报一一以及这份《戴瑞城攻坚及炮兵操作纪要》。”
  他抬头,望向南方。
  阳光终於完全穿透了云层,照耀在戴瑞城血跡斑斑的庭院上,也照耀著那些沉默的、改变了战爭规则的钢铁炮管。
  第一炮已经打响,未来的道路,依然漫长与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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