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三城的麦田先黄了。+8`6*z?h_o′n¨g·.-c!o*m,
  晨起推窗，总能看见田埂上站着三三两两的百姓，手里攥着新割的麦秆搓着，麦粒从指缝漏下来，落在地上又赶紧弯腰去捡。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就是前些日子给扈三娘送野花的那个，总蹲在田边看士兵帮着脱粒，手里捏个陶片，把滚到脚边的麦粒一颗颗收进去，攒够一小捧就捧着跑回家，远远能听见她喊“娘！又捡着一把！”
  武松站在城头看了半晌，静静出神。岳飞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本账簿：“陛下，新收的麦子过了秤，除了留足百姓过冬的口粮和明春的种子，还能余下三成。库房里耶律长明藏的粮也清点完了，两厢凑着，够咱们将士吃到开春没问题。”
  “百姓们的税粮免了今年的。”武松用指尖敲了敲城墙砖，“过冬的棉衣、炭火都得备足，尤其是那些刚从漠北投过来的降卒，他们不适应这边的冷。”
  岳飞应了声“是”，又道：“耶律长明这几日在牢里倒安生，前日还托牢卒递了张纸条，说漠北冬天来得早，玄狼群往年这时候该往南迁徙，让咱们留意边境的牧民，别被狼群惊扰了。”
  武松愣了愣，转头看向牢营的方向。那处矮墙后飘着面褪色的旗，风一吹就耷拉下来。,零,点\看\书? ?埂·辛?罪~全^“他倒还有心管这些。”他顿了顿，“去牢里看看他吧。”
  牢营在城西北角，挨着牲口棚，往日里总飘着股霉味，这几日被士兵洒了石灰，倒清爽了些。耶律长明穿着身粗布囚服，正蹲在墙角看阳光照在地上的纹路，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首到牢门“吱呀”响了，才慢悠悠抬起头。
  他比前些日子瘦了些，胡茬子长了满脸，可眼神倒比在野狐岭被擒时亮。“陛下，倒是稀客。”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点自嘲的笑，“是来看我这败军之将有多狼狈？”
  “你提醒边境牧民的事，谢了。”武松没坐牢卒搬来的凳子，就靠在牢门上，“玄狼群真会往南迁？”
  耶律长明低头抠了抠墙缝里的土：“往年是。狼比人懂天候，漠北雪一封山就没吃食，它们得往暖和的地方走。从前我带狼骑时，每年这时候都要派兵守着边境，不是防狼，是防牧民跟狼抢食——牧民要护羊群，狼要活命，撞上了就得死人。”
  “你倒不像个只知打仗的。”武松看着他。
  “生在漠北，哪能只知打仗？”耶律长明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涩，“我爹从前是放牧的，我小时候跟着他追水草，见过狼群围着冻死的羊哭，也见过牧民把冻死的牛分给狼吃——那时候狼不伤人，人也不杀狼。_3?叭/看`书~徃¨ +耕-鑫￠蕞￠全,后来金兀术打过来，要征狼骑，杀了不肯驯狼的牧民，把狼崽跟战马混养，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武松，眼神里没了恨，倒多了些复杂：“陛下，你真信放了玄狼，它们就不回头伤人？”
  “信。”武松说得干脆，“畜生比人简单，你给它活路，它就不跟你拼命。就像……”他指了指城外，“那些跟着你打了大半辈子的降卒，现在在田里种麦子，比谁都勤快。”
  耶律长明没说话，低头盯着地上的阳光看了很久，首到那片光亮慢慢移开，才低声道：“我库房里还有箱冻伤药，是漠北的方子，治冻裂最管用，给百姓分了吧。”
  武松应了，转身要走，又听见他在后头说：“陛下，若是开春……若是玄狼群往北迁，能不能让人别拦着？它们认路，漠北才是家。”
  “好。”
  走出牢营时，扈三娘正站在牲口棚边喂那只玄狼幼崽。小家伙如今长大了些，腿上的伤早好了，毛长得分外蓬松，正用脑袋蹭扈三娘的手，嘴里叼着块干肉不肯松口。见武松过来，它甩着尾巴跑过来，用鼻尖蹭他的靴子。
  “刚从牢里回来？”扈三娘把手里的肉干递过去，让武松喂。
  “嗯。”武松蹲下身，看着幼崽叼走肉干蹲在地上啃，“耶律长明倒说了些有用的话。”他把玄狼迁徙的事说了，又道，“过几日派支队伍去边境看看，带上粮草，若是遇上牧民，就帮着他们往南挪挪，离狼群远些。”
  扈三娘点头，忽然笑了：“你看这小狼，昨日跟着炊事房的老周去磨面，竟蹲在磨盘边帮着看麦粒，老周说它比狗还听话。”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士兵抬着块门板往城中心跑，门板上躺着个老汉，裤腿上沾着血。武松赶紧迎上去：“怎么了？”
  “是城东的王老汉！”领头的士兵急道，“刚在田里收麦子，被蛇咬了！”
  王老汉脸色发白，嘴唇抖着说不出话，脚踝上两个牙印肿得老高。周围围了群百姓，都急得首搓手：“这时候哪来的蛇？”“快找郎中！”
  可三城的老郎中前日刚被派去邻村看瘟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正乱着，牢营方向忽然跑过来个牢卒，手里举着个陶瓶：“陛下！耶律长明说这个能治蛇咬！他说漠北的蛇毒比这厉害，这药管用！”
  武松接过陶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辛辣的草药味冲得人鼻子发酸。耶律长明在牢里喊：“用烈酒调开，敷在伤口上！再让他喝两口，逼逼毒！”
  扈三娘赶紧让人取来烈酒，调了药小心翼翼敷在王老汉脚踝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王老汉原本发白的脸竟缓过点血色，能开口说话了：“不、不疼了……就是有点麻……”
  人群里爆发出阵松气的议论声，有百姓看着牢营的方向，小声说：“这耶律将军……倒也不是个坏人。”
  武松把陶瓶递给牢卒：“还给他，替我谢了。”又转头对岳飞道，“给牢里加两床被子，每日的饭食也按普通士兵的标准来。”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霜降那天，第一场雪落了下来，不大，像盐粒似的飘了会儿就停了。武松正陪着扈三娘在院子里给玄狼幼崽缝过冬的垫子——扈三娘嫌之前那件粗布衣不够暖，拆了件旧棉袄，用里头的棉絮缝了个圆垫子——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马蹄声，是去边境探查的队伍回来了。
  领头的校尉翻身下马，冻得满脸通红，搓着手道：“陛下！耶律长明说得真准！玄狼群真往南迁了，不过没靠近城，就在三十里外的山坳里待着。我们遇上了几户牧民，正愁没地方躲，就把他们接回城里了，还带了个老牧民回来，他说认识耶律长明——是他远房表舅！”
  话音刚落，就见个裹着羊皮袄的老汉跟着走进来，看见武松就作揖，嘴里说着生硬的汉话：“谢陛下……救了我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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