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走出紫宸殿时，雨下得更大了。·x!j?w/x`s.w!./c\o.m`他的轿子停在宫门外，轿夫们缩着脖子，在雨里瑟瑟发抖。“去蔡京府。”童贯钻进轿子，掀开轿帘一角，看着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
  蔡京正在府里练字，见童贯进来，放下狼毫：“怎么，宋江那边有消息了？”
  “折了一千人，卡在昱岭关了。”童贯端起茶盏，抿了口热茶，“陛下好像不太在意。”
  “陛下当然不在意。”蔡京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宋江这把刀，本就是用来割方腊的。刀钝了，磨一磨便是；断了，换一把就是。倒是你，别忘了咱们的事。”
  童贯的眼神沉了沉：“放心，那批漕粮，我己经让人改道了。等宋江打完方腊，咱们的粮仓也就满了。”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被雨声吞没。窗外的芭蕉叶上，雨水汇成细流，顺着叶尖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像在数着什么。
  这时候，开封府衙的一间偏房里，吴用正对着一盏油灯发呆。他手里拿着一封密信，是戴宗从江南送来的，信上只有八个字：“粮道有异，速告公明。”
  吴用揉了揉太阳穴，脑门上全是汗。他知道这信的分量——军无粮，必自乱。可宋江现在一门心思要立功，告诉他粮道有问题，他会信吗？
  正犹豫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兰!兰￠闻-穴- /首+发?吴用连忙把信塞进靴筒，抬头见是宋江的亲随，手里捧着一件绯色官袍。“吴先生，宋将军让把这个给您送来，说是陛下新赏的，让您换上。”
  吴用看着那件官袍，金线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东京的雨。他忽然想起梁山的蓑衣，粗布做的，带着麦秆的味道，下雨时披在身上，暖烘烘的。
  “告诉将军，我穿不惯这个。”吴用挥了挥手，“让他自己留着吧。”
  亲随走后，吴用从靴筒里摸出密信，凑到灯前，一点一点烧了。纸灰在风里打着旋，像极了那些在江南战场上死去的弟兄。
  昱岭关的僵局，最终被一个意外打破。
  一个名叫段景住的梁山旧部，夜里溜到关后，发现一条采药人走的小路。这条路只能容一人通行，尽头是关隘的箭楼。
  宋江听说后，当即决定夜袭。他让刘唐带五十名弟兄，跟着段景住从小路上去，自己则在关前擂鼓助威，吸引守军注意力。
  临行前，刘唐捧着那坛“景阳冈”酒，给每个弟兄倒了一碗。“喝了这碗酒，咱们杀进去，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弟兄们一饮而尽，摔了酒碗，跟着段景住钻进了黑漆漆的山林。山路陡峭，雨后湿滑，好几次有人差点摔下去，全靠后面的人死死拉住。·0`0`小￠税-旺. \首-发?
  快到箭楼时，段景住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草丛。那里卧着几只猎犬，耳朵竖着，显然是守军放的哨。
  刘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猫着腰走过去。他当年在梁山，最擅长的就是打猎，没费多大劲，就用匕首刺穿了猎犬的喉咙。
  箭楼里的守军还在打盹，刘唐带人摸进去，手起刀落，解决了哨兵。他扯断了箭楼的绳索，关下的宋江看见信号，立刻下令攻城。
  庞万春没想到后路会被抄，一时慌了神。梁山军趁势猛攻，终于攻破了昱岭关。
  进城时，宋江踩着满地的尸体，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段景住倒在箭楼旁，胸口插着一支箭，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刘唐蹲下去，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人己经凉了。“大哥，段兄弟他……”
  宋江别过头，不敢看。他想起段景住第一次上梁山，背着一匹照夜玉狮子马，笑得露出两排黄牙：“宋大哥，这马送给你，以后咱们一起打天下！”
  “厚葬了吧。”宋江的声音有些发哑，“给他立块碑，就说……他是梁山的好汉。”
  拿下昱岭关，通往青溪的路就打开了。张叔夜的大军随后赶到，与宋江合兵一处，首逼方腊的老巢。
  决战那天，江南的雨停了，露出一轮惨白的太阳。方腊穿着龙袍，站在青溪城头，身边的卫兵个个面黄肌瘦，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宋江！”方腊的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你以为招安了，就能当好人？告诉你，这朝廷早就烂透了！你今天杀了我，明天就会有人来杀你！”
  宋江没说话，只是拔出了腰间的朴刀。这刀是他自己换的，不是朝廷制式的，是当年武松送他的，刀鞘上刻着“忠义”两个字。
  “杀！”宋江大喊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战斗打得异常惨烈。方腊的队伍虽然饿着肚子，却个个拼命，有的抱着梁山军的腿，用牙咬；有的拉响身上的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
  刘唐杀得浑身是血，胳膊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他看见一个方腊的小兵，不过十三西岁，手里拿着根木棍，正对着一个梁山军的后背比划。刘唐想也没想，一刀劈了过去，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那小兵的脸，像极了石碣村的阮小五，眼睛圆圆的，带着一股子倔强。
  就在这时，那小兵突然把木棍捅进了刘唐的肚子。
  刘唐低头看着木棍，又抬头看着小兵，眼神里满是惊讶。他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倒下的时候，他看见宋江正挥刀砍向方腊，阳光照在刀上，闪得人睁不开眼。
  方腊最终被擒了。当他被押到宋江面前时，浑身是伤，却还在笑：“宋江，你赢了吗？你看看你的弟兄，还有几个活着？你看看这江南，被你们折腾成了什么样？”
  宋江挥刀砍断了他的脖子。鲜血溅在他的官袍上，像开了一朵红得发黑的花。
  平定方腊的消息传到东京时，徽宗正在艮岳赏玩新运来的太湖石。他听童贯说完，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让宋江把方腊的首级送来，然后……班师回朝吧。”
  童贯愣了愣：“陛下，不给他们赏吗？”
  “赏？”徽宗笑了，“赏他们什么？赏他们一座空坟？”他转身看向那尊太湖石，石上的孔洞里还留着江南的水汽，“你告诉宋江，朕念他有功，准他回郓城老家养老。”
  宋江接到圣旨时，正在青溪城外的乱葬岗上。弟兄们的尸体堆在那里，有的连脑袋都找不着了。他让人挖了个大坑，把尸体全埋了，没立碑，因为太多人连名字都记不全了。
  “回老家？”宋江看着圣旨上的字，忽然笑了，“好啊，回老家。”
  吴用在旁边叹了口气：“哥哥，陛下这是……不放心咱们啊。”
  “我知道。”宋江把圣旨揉成一团，扔进坑里，“从招安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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