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更新:2021-11-29 06:52
  讲话声是从我来时被带进的那个房间传出来的。其中之一是我那荷兰“朋友”,另一个虽然有点熟悉,但是我一时无法辨认出来。
  最后我决定,显然我应该尽可能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我势必要冒那小男孩醒过来得险。我悄悄越过大厅跪在书房门外。有一阵子,我听不出什么来。话声是比较大了些,但是我还是听不出他们讲些什么。
  我改用眼睛靠近锁匙孔,如同我所猜想的一样,说话者之一是那荷兰大块头,另一个坐在我的视界之外。
  突然他起身去拿饮料。他拿穿着黑色衣服、高雅的背部落入我的视线内。即使在他转身之前,我就已知道了他是谁。
  契切斯特先生!
  现在我开始听出了他们所说的话。
  “不管怎样,还是很危险。万一她的朋友来找她呢?”
  那是大块头在说。契切斯特回答他,他已完全改掉了他那教士的嗓音,怪不得我认不出来。
  “那是虚张声势。他们根本不晓得她在那里。”
  “她说得很肯定。”
  “我敢保证。我已调查清楚了,我们什么都不必怕。不管怎么说,这是‘上校’的命令。我想,你不想违抗吧?”
  荷兰壮汉用他本国的语言说了一些话,我想是他急忙的否认声明。
  “但是为什么不干脆击昏她?”他怒吼着,“这样简单多了。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把她带出海。”
  “不错,”契切斯特思索着说,“我该这么办。她知道得太多了,这错不了。但是‘上校’是个喜欢独自下手的人——虽然再没有其他人必须这样做。”他话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唤起他的记忆,使他感到不安。“他想要从这个女孩得到某种情报。”他在说到“情报”之前停了一下,但是那荷兰人很快地追问他。
  “情报?”
  “那一类的。”
  “钻石,”我对自己说。
  “现在,”契切斯特继续说,“把那张表给我。”
  接着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的对话对我来说相当难以理解。好像是有关大量的各种蔬菜。提到一些日期、价钱和我不知道的地名。他们的计算和核对进行了大约半个钟头才结束。
  “好,”契切斯特说,还有好像是他推开椅子的声音。“我把这些带去给‘上校’过目。”
  “你几时动身?”
  “明天早上十点钟就可以了。”
  “在你走之前要不要看看那女孩?”
  “不,有严格的命令说,在‘上校’来之前,如何人都不准见她,她还好吗?”
  “我进来吃饭之前看过她,她在睡觉,我想,食物怎么办?”
  “饿一下没什么大碍。‘上校’明天就来了。让她饿一点,她才会好好回答问题。在此之前,任何人最好都不要接近她。你有没有把她绑好?”
  荷兰人笑起来。
  “你认为呢?”
  他们两个都大笑了起来。我也是,暗自坐着。然后,从声音判断他们似乎就要出来了,我很快地退避。我正好及时避开。当我躲到楼梯口时,我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就在此一同时,那小男孩动了动身子。我的退避并没有被发觉。我谨慎地退回阁楼里,捡起绳索缠绕在自己身上,再度躺在地板上,以防万一他们想上来看看我。
  然而他们并没有上来。过了大约一个钟头,我爬下楼梯,但是门边的那小男孩已经醒了,正在轻声地哼着歌。我急着想要离开这栋房子,但是我不知该怎么安排?
  我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轻率行动将会乱了大局。在早餐过后,契切斯特的声音离去,那荷兰人也陪着他离去,我松了一大口气。
  我屏息静待,早餐桌上的东西已被收拾干净,屋子里的工作已告一段落,终于一切活动都已静止。我再度从躲藏的地方溜出来,非常小心地爬下楼梯。大厅空荡荡的,我一溜烟地越过大厅,打开虚掩着的大门,走出去奔到阳光里,我老马识途地沿着车道跑出来。
  一出了那幢别墅,我即恢复正常的步履,人们好奇地注视着我,而我一点也不怀疑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注视着我。我一定在阁楼上滚过,因而满脸满身都是灰尘。最后我来到了一家车行前,走了出去。
  “我出了车祸,”我解释说,“我需要一辆车马送我到开普敦,我必须赶上到德尔班的船。”
  我不需等太久,十分钟之后,我被载着急驰在往开普敦的路上。我必须知道契切斯特是否在船上。我无法决定是否要独自上船,但是最后我决定这样做。契切斯特不知道我在木增堡的别墅里见过他。毫无疑问地,他会再为我布下陷阱,但是我已预先得到警告,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他是那个为神秘的“上校”追寻钻石的人。
  天可怜我的计划泡汤了!当我抵达码头时,“吉尔摩登堡”号已出了海,而我无法知道契切斯特是否在那艘船上!
  第二十章
  我回到饭店,酒廊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跑上楼敲苏珊妮的房门。她的声音传出来,叫我进去。当她看到是我时,毫不掩饰地拥抱我,亲吻着我的脖子。
  “安妮,亲爱的,你上那里去了?我担心得要死,你干什么去了?”
  “探险去了,”我回答,“‘潘蜜拉历险记’第三集。”
  我把整个经过告诉她。我讲完时,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些事总是发生在你的身上?”她失望地问,“为什么没有人要把我的手脚绑起来,在我的嘴巴里塞满破布?”
  “如果他们对你这样的话,你不会喜欢的,”我肯定地想她说,“老实告诉你,我现在一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冒险了,那种事情一点点就够你受了。”
  苏珊妮似乎并不明白。只要手脚被绑起来,嘴巴被塞上破布一两个钟头,就足以很快地改变她的想法了。苏珊妮喜欢刺激,但是她讨厌不舒服。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
  “我不太清楚,”我思索着说,“你仍然去罗得西亚,当然,注意彼吉特——”
  “那你呢?”
  这正是我的难题。契切斯特是否已搭上了“吉尔摩登堡”号呢?他是不是真的按原来计划到德尔班?照他离开木增堡的时间来看,似乎两者都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该搭火车到德尔班去。我想我该比那班船更早到达那里。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逃脱的消息也一并传到,那么很简单,他一定在伊莉莎白港或是东伦敦下船好躲开我。
  这实在是个难题。
  “不管怎样,我们先问问到德尔班去的火车时刻,”我说。
  “还有,现在喝早茶还不算太晚,”苏珊妮说,“我们到酒廊去喝。”
  火车站的人告诉我,到德尔班去的火车当晚八点一刻开出。我暂时还不用下决定,便跟苏珊妮去喝“十一点的早茶”。
  “你觉不觉得你还认得出契切斯特——我的意思是说,不管他怎么化装?”苏珊妮问道。
  我腼腆地摇摇头。
  “他化装成女侍时我没认出来,而且要不是你画出图来的话,我可能永远认不出来。”
  “我相信,那个人是个职业演员,”苏珊妮若有所思说,“他的化装术太令人惊叹了。他也许在下船时,化装成海员或是什么的,而你永远也认不出。”
  “你真会安慰人。”我说。
  这时瑞斯上校走出来,加入我们。
  “尤斯特士爵士在干什么?”苏珊妮问。“我今天都没见着他。”
  有种奇怪的表情掠过上校的脸庞。
  “他正忙着处理一些自己的事。”
  “告诉我们。”
  “我不该泄露别人的秘密。”
  “那随便告诉我们是什么吧——即使你必须为我们捏造也好。”
  “好,如果我说那闻名的‘褐衣男子’跟我们一起航行到这里来,你们怎么说?”
  “什么?”
  我感到脸上的血色消失了一阵,然后又恢复过来。所幸瑞斯上校并没有注意到。
  “我相信,这是事实。每个港口都严密监视着他,而他哄骗彼得勒,把他当作秘书带上船!”
  “不是彼吉特先生吧?”
  “哦,不是彼吉特——另一个,自称为雷本。”
  “他们有没有逮捕他?”苏珊妮问。她在桌底下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我屏息等待回答。
  “他似乎消失无踪了。”
  “那尤斯特士爵士的反应怎么样?”
  “看成是命运之神对他个人的一种侮辱。”
  那天稍后不久,我们有了机会听听尤斯特士爵士自己对整个事情的看法。一个服务生送来一张便条,把我们从午觉中吵醒。那张纸条以感人的字句写着,要我们到他的起居室里跟他一起用茶。
  那可怜的人真的正处在令人哀怜的状态中。在苏珊妮不时发出同情声的鼓励之下(她在这方面是能手),他向我们倾诉一切。
  “先是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无礼地让她自己在我的房子里被谋杀——故意找我麻烦,我真的这么想。为什么要在我的房子里?为什么,英国有那么多房子,偏偏要选我的‘磨房’?我到底伤害过她什么,使得她一定要让自己在那里被杀?”
  苏珊妮再次发出同情的话声,而尤斯特士爵士以一种更哀伤的声调继续说下去。
  “还有,好像那还不够一样,那谋杀她的家伙,竟然胆敢以我秘书的身分跟随着我。我的秘书,天啊!我实在对秘书厌倦透了,我再也不要任何秘书了,他们不是隐藏的凶手就是酒醉闹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