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更新:2021-11-29 05:05
  “我可不这样认为。”汤美说,“我不认为会这样做,乔丹这名字可能是她自已取的,上级也可能认为这是一个好名字,因为这名字无论如何不会跟过去联结在一起。她是半个德国人,不替敌方,而在外国替英国工作,由国家派来,岂不更好。她以什么身分到这里来呢?”
  “啊,我怎么知道。”杜本丝说,“我们必须再度开始探查她以什么身分到这里……总之,梅丽到这里来探查,并把探查所得传递给一些人,或者没有传递出去,我是说她可能没有写信,她亲自到伦敦去报告。例如,在里杰公园见面,报告。”
  “通常都不会这样做吧?”汤美说,“也就是说,跟大使馆中的同伙人在里杰公园见面——”
  “有时先把东西藏在树洞里。你真认为他们会这样?听来似乎不可能,相爱的人把情书放过去,倒更有可能。”
  “不管放进去什么,即使看来像情书,其实是暗码。”
  “好主意,只是我想——啊,是这么老远以前的事了。要找到什么,实在太困难啦。越是知道,所知道的越没有用。不过,我们不会因此而罢手吧。汤美?”
  “我想我们不会罢手。”汤美说,叹了一口气。
  “你希望我们不要再干下去?”杜本丝说。
  “正是,依我看——”
  “不过,”杜本丝打岔说,“我不认为你已放弃,真的,要让我放弃,实在是件难事。我一直在思考,并且关心这件事,甚至已食不知味。”
  “重要的是,”汤美说,“你认为——在某一意义上,我们已知道事情的开端。谍报活动,敌人在脑海中怀着一项目的而进行的谍报活动、而且,目的的一部分已经完成。另一部分可能尚未完全完成,不过,我们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谁参与了这件工作,参与了敌方。我是说,在我国的安全人员中,一定有这种人,而这种人竟是担任忠贞公仆的卖国贼。”
  “是的。”杜本丝说,“我要去找出来,是很有可能的。”
  “而海丽·乔丹的任务就是跟这种人接触。”
  “跟X海军中校接触吗?”
  “我想是的。或者跟X海军中校的朋友接触,以便找出一些事实。为了从事这件工作,她必须到这村里来。”
  “你是说帕金森家——我们似乎又回到帕金森家了。在我们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之前——也有关系吗?帕金森家是敌人的一伙?”
  “不可能吧。”汤美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这房子跟那案子有些关系。”
  “这房子?可是,这房子从那以后不是全由别人居住吗?”
  “不错。但是,他们可不像你——可不完全像你啊,杜本丝。”
  “不完全像我,这是什么意思?”
  “需要旧书,查看旧书,而有所发现。真是地道的呆头鹅。他们只搬到这儿居住,楼上的房间想必是仆人房,没有人会去查看。唔,可能有什么东西藏在这房子里。也许是梅丽·乔丹藏的,要是有人来取,或梅丽找借口到伦敦去,就可随时交出。例如去看牙医,或去跟老友见面。梅丽把到手的东西或情报藏在这房子里,你不会认为它还藏在这屋里吧?”
  “不,当然不会。”汤美又说,“我也不会这样认为。但是我不知道。有人怕我们可能找到或已经找到,才想把我们赶出这房子。也许他们自已一直都在寻找,却没有找到,以为收藏在房子以外的地方,现在他们认为我们已经找到,想把它取回去。”
  “啊,汤美,”杜本丝说,“这样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啊。”汤美说。
  “别说这样扫兴的话嘛。”杜本丝说,“我要里里外外都查看一番——”
  “你要做什么?难道要把菜园也翻过来吗?”
  “不。”杜本丝说,“是碗橱,地下室或这一类地方。谁知道会有什么,啊,汤美。”
  “喂,喂,杜本丝!”汤美说,“我们正要享受愉快安谧的老年生活啊。”
  “靠养老金生活没有平和。”杜本丝高兴地说,“有了好主意。”
  “什么?”
  “我要去跟靠养老金生活的老年人谈谈,以前不曾想起他们。”
  “拜托你,好好注意一下自己。”汤美说,“我想我最好呆在家里,守着你。可是,我明天要到伦敦调查一下。”
  “我也打算在这村里调查一下。”
  二
  “我希望,”杜本丝说,“没有打扰你,这样子突然来拜访本想先打电话,又怕你出去或太忙。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如果不方便,马上就告辞。要是打扰你,请说一声,我不会在意。”
  “啊,真高兴见到你,勃拉司福太太。”葛利芬太太说。
  她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让背靠得舒服一点,然后以明朗满足的神情望着杜本丝焦虑的脸。
  “村里有人新搬来,实在叫人高兴。附近的人已经看惯了,有新面孔,嗯,要是可以这样说的话,有一对新面孔,就会大受欢迎,绝对会大受欢迎!我希望有一天能请你们吃饭。但是,我不知道你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他大部分的日子都到伦敦去了,是不是?”
  “是的。”杜本丝说,“非常谢谢你的好意。房子修整好以后,希望你能来看看。本以为快要好了,却一直好不了。”
  “房子就是这么回事。”
  据上下班的女仆、老艾塞克、邮局的昆达及其他资讯来源说,葛利芬太太已九十四岁。为了缓和背上的风湿病,大努力保持笔直的姿态。这种姿态配合轻盈的动作,常给她一种更年轻的感觉。脸上虽刻了皱纹。但是看到围着花边围巾白发茂密的头部,杜本丝就想起幼时见过的一些婶婆。葛利芬太太戴着远近两用的眼镜,预备了助听器,几乎必须常常使用,但是依杜本丝观察,似乎很少用。脑筋还相当灵光,看来可以活到百岁,甚至一百一十岁。
  “最近如何?”葛利芬太太问。“电工不必再进进出出了吧。我是听戴劳西说的,就是那个罗杰太太。她以前在这儿做女仆,现在每星期还来打扫两次。”
  “唉,托福,电工方面已经结束了。我常常掉进电工挖的洞里。我这次来拜访,也许有点荒唐,但是有些事情我觉得很奇怪--您也许会觉得很荒唐。最近,我开始整理一些旧书。买房子时,书也一起承购,大部分是很久以前的儿童书。其中也有我以前非常喜欢的书。”
  “噢,我很了解,重读以前常读的书,确是一件乐事。像《森达城的俘虏》之类。我的祖母也常看《森达城的俘虏》。我自己也看过一次,的确非常有趣,颇富浪漫情调。想必是孩子可以阅读的第一本罗曼蒂克的书。确是这样,看小说不会受到鼓励。母亲和祖母决不允许我们一大早看小说之类的东西。当时称为故事书。历史或正经的书还不错,但只有小说有趣,所以非到下午不能看。”
  “我知道。”杜本丝说,“哦,我找到许多我想再看一遍的书。莫尔斯华斯太太所写的。”
  “《锦织房间》吗?”葛利芬太太趁兴说道。
  “是的。我常看《锦织房间》。”
  “哦,我以前最喜欢看《四个风吹的农场》。”葛利芬太太说。
  “是的,那儿也有这本书。此外还有许多,也有其他不同的作者。总之,开始整理最下面的书架;过去,那儿一定有问题。唔,一定有人碰得相当厉害。移开书箱的时候,底下开了一个洞,洞里有许多古物。破书占大部分,其中也有这样的东西。”
  杜本丝拿起用包装纸简单包起来的东西。
  “是生日簿,以前的,其中有你的名字。结婚前的名字--记得是以前你告诉我的--是温妮福蕾·摩里生,对不对?”
  “是的,完全正确。”
  “你的名字也写在这生日簿上,我想你看了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可能还有很多你以前朋友的名字,你看了也许会想起其他有趣的事和名字。”
  “啊,你对我真好。我非常希望能够看看,啊,这些往事,年纪大了再看,的确很有意思。你真体贴。”
  “有点破损、褪色了。”杜本丝说着打开了包裹。
  “哎呀!”葛利芬太太说,“不错,每个人都有生日簿。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种东西就不太多了。我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本。我就读的小学里,女孩子都有生日簿。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朋友的生日簿上。”
  葛利芬太太从杜本丝手上接过生日簿,开始翻阅。
  “啊。”她轻声说,“叫我想起往事了,唉,真的。海伦·吉伯特--对,当然是那孩子。还有戴西·薛飞德。薛飞德,唉。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她牙齿常装着那种东西,当时称为矫齿器。不过,她常常拿下来,她说她无法忍受。艾蒂·克罗恩。玛格丽特·狄克森,对,对,字都写得很好。比现在的孩子写得好。我侄子的信,简直读不出来。最近孩子写的字,简直是象形文字。大部分的字都必须用猜。莫莉·萧特,对,这孩子口吃--真的叫我记起了过去。”
  “大部分都不在了吧,我是说--”杜本丝觉得说的不高明,便停下不说。
  “你认为大部分的人都死了,是的,确实如此。大多数都死了,但不能说是全部。以前的朋友还有很多活得好好的,但是不在这村庄,因为以前认识的女孩子结婚后,几乎都到别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