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俄] H·列昂诺夫    更新:2021-11-29 04:00
  玛丽亚会离开您的,她做得对!”
  “我对她也是这么说,”古罗夫对维罗奇卡伸了伸舌头,回到将军的办公室。
  奥尔洛夫已经换上便装西服,正在拨电话。
  “谁也找不到,都到前线去了,这些混蛋。”
  电话终于接通了,奥尔洛夫问道:
  “上将先生吗?我是奥尔洛夫。你好,你好,我马上就可以看出你对我记得多清楚。干嘛不拨自动电话?因为你似乎已经退休了,你的专线按理会撤掉。熟人和老朋友?好极了,我正需要你的朋友。你曾经主管过监狱工作。很久以前,那也没关系,你手下的人还在任职,记得自己的首长,你明白吗,老朋友,我的一个伙计必须会见一个判了死刑、指望获得特赦的犯人。一把手嘛,据我所知,是在休假,等休完假回来他就顾不上特赦的事了。在哪个监狱?”奥尔洛夫看了古罗夫一眼,听他讲了以后说:“对,就是那儿。我们掌握一些重大疑点,犯人不是单枪匹马,犯罪集团仍然逍遥法外。为什么以前没有想起来?案件很多,只有一双手啊。是古罗夫上校。你是说他很高傲?他在这方面没事儿,上帝本来把才能分成十份,最后却给了一个人嘛。你说你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说?谢谢你,老朋友。你近来怎么样,孙子们怎么样?”
  奥尔洛夫用手捂住听筒,说道:
  “列瓦,你那狗屁个性连住在花园区的人都知道。去吧,傍晚再打电话来。”
  铁木尔·扬季耶夫、律师博亚里诺夫和古罗夫上校围着一张干净的木桌,坐在紧固于地板的凳子上。房间里没有窗子,但空气十分新鲜,不仅闻不到监狱的气味,连营房的气味都没有。沉重的铁门上有个小孔,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房间上方的几个角落里安着电视摄像机镜头,当然啰,房间有人监听,谈话也会录下来。
  律师跟犯人问了好,小伙子低声而有礼貌地答礼,对古罗夫则冷淡地看了一眼。上校惊讶地发现小伙子没戴手铐,外表也不像个判了死刑的人:脸色平静,根本不显得衰弱不堪,神态坦然,不过目光呆滞,仿佛没有生气。
  “伊万·马克西莫维奇,您跟铁木尔谈谈,我听一听,”古罗夫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铁木尔亲属的彩色照片,摊开放在铁木尔面前,旁边再放上一页事先打印好文字的纸。
  “怎么样,铁木尔,咱们就这么一直不开口不成?”律师心里明白他只不过是块挡箭牌,他的话不起作用。“你在法庭上承认装炸药的背囊是你带上汽车的,你本来不打算把它留在车上,但匆忙之间忘了拿走。这是又蠢又笨的谎话,娃娃。我们已经得知,除你以外,参与恐怖活动的还有几个人。你在坐牢,在盼望赦免,可你的朋友们却逍遥法外,津津有味地又吃又喝,谈情说爱,你认为这样公正吗?”
  古罗夫往桌上摆照片时,铁木尔对这个俄罗斯人并不在意,本想把照片推到一边去。但他的目光突然凝住,手猛地哆嗦了一下,冷漠的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他不听律师讲话,仔细看着一张张照片,把它们推开又重新拿在手上,抬头望了望这个陌生的俄罗斯人,又把那张印着字的纸凑近一点,只见上面写道:
  “铁木尔,注意报纸上的日期。你的亲属的照片是两天前在莫斯科拍的,现在你的亲人们在很远的地方,他们绝对安全,谁也抓不到他们。你的生命不属于你个人,你是你母亲生的,父亲和祖父把你抚养成人,你身上流着祖先的血,你没有权利把它抛洒在监狱的院子里。把纸翻过来,简单写一写事情的经过。我要抓住策划者。”
  古罗夫看见小伙子把这段话读了两遍,便掏出钢笔放在他面前。
  “铁木尔,是谁给了你爆炸物,是谁教会你使用它的?”律师继续单调地重复道。
  铁木尔慢慢写着。古罗夫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随即走到门口,在小孔前面挥了挥手。门没有打开,一个平静的声音问道:
  “你们谈完了吗?”
  “没有,我想要个烟灰缸。”
  “通风机没开,不能抽烟。”
  “噢,对不起,也免得你费心了,”古罗夫答道。他看见铁木尔已经写完,就走到桌子跟前,拿起钢笔、照片和那张纸放进口袋,说道:
  “说不定我碰巧会见到你的哪个亲属,有什么话转告吗?”
  铁木尔把头扭到一边,闷声说道:
  “感谢真主!”
  “是该感谢,”古罗夫点点头说:“也许再补上一句,说你热爱让你生到这世上来的父母、把你扶上马背的爷爷,还有你亲手带大、又教他们懂事的两个妹妹?对他们说,真主伟大,但真主告诫每个人要走完自己的路、斗争到最后一息?”
  “您并不是车臣人,您是俄罗斯人。”铁木尔答道。
  “是俄罗斯人,”古罗夫说,“而且我看这没有什么不好。”
  博亚里诺夫和古罗夫坐上“雷诺”牌汽车,驶过两个街区,把车弯进一个胡同。密探把车停住,熄了火,从口袋里掏出铁木尔交回的那张纸,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违反了现行的一切法律,”律师喃喃说着,试图打开古罗夫捏在手上的那张纸。
  “请原谅,伊万·马克西莫维奇,违反一切法律我可没有那能耐,法律太多,生命太短啊。”
  他没有打开纸条,不慌不忙点燃一支烟,把车窗稍稍放下一点,这才把纸条摊开,看了一遍,随即递给律师。
  “我当时一无所知。”律师没有克制力,念出声来。“有人给了我背包,说里面装的是跟异教徒作斗争用的资金,让我上公共汽车,叫我在起义广场下车,把背包留在后座底下,说是有人会拿的。谁来拿,我不知道,跟我说话的是个俄罗斯人。这人年纪不老,中等个儿,头剃得光光的,一只手上刺着一只锚。我被捕后的第一天,囚室里有个俄罗斯人,样子像个流浪汉,对我低声说:要是我信口开河,就把我全家杀光。他说出了我的父母、爷爷和两个妹妹的名字。那流浪汉很快就被带走了,我再没见过他。”
  “这么说,我们的看法是对的,”律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这种材料对我们未必有什么帮助。一切都已取证了,定案了,谁也不会承认这样的纸条是新发现的情节。”
  古罗夫从律师手里拿过纸条,装进口袋。
  “走着瞧吧,伊万·马克西莫维奇。”他开动汽车,看了看后视镜,笑了一笑。“我马上送您回家,目前不再跟您见面,多长时间不知道。”
  “列夫·伊凡诺维奇,差点儿忘了告诉您,”律师突然活跃起来,“他们把冰箱从客厅搬到了厨房里。”
  “那我恭喜您了,您看见了吧,伊万·马克西莫维奇,可您偏偏不相信有鬼神。”
  玛丽亚打电话回来说,拍片子的事拖延下来——老板破了产,制片人正在筹款,只剩下两个拍摄日,剧组的人到齐了,但工作陷于停顿。
  “到了这种地步,”女演员说,“就开始怀念昔日的萧条时代了。”
  “什么都别管,回来得了,”古罗夫气恼地说,“我在拼命挣钱,不久就可以乘飞机去加那利①度假了。”
  ①加那利群岛属西班牙,位于大西洋中,靠近非洲摩洛哥西海岸,是人们冬季旅游疗养常去的地方。
  “我什么都可以不管,就是没学会扔下朋友们不管。进房间的镜头我已经拍了,但出房间的还没拍。我甩手就走,难道叫他们再去找个演员,把整场戏重拍一遍不成?”
  “噢,那当然不成,”古罗夫稍稍消了一点气。“去加那利群岛的事我也性急了一点。我这里的工作才刚开头。”
  “忍着点儿,干下去,加那利的事等等再说。”玛丽亚讲话时竭力打起精神,但古罗夫感到她的情绪很沮丧。
  “谢谢你打来电话。吻你。”玛丽亚在电话里也回了一吻。古罗夫放下听筒,从卧室来到客厅,那里聚集着侦缉小组全体成员。
  聂斯捷伦科、柯托夫和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斯维特洛夫坐在长沙发上喝茶。斯坦尼斯拉夫模仿古罗夫的神态,一边在地毯上踱步,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看在场的几个人。一见主人出来,克里亚奇科赶紧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显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使不完的精力,我真羡慕你,”古罗夫说。“你怎么不知疲倦呢,斯坦尼斯拉夫?”
  “我这人有耐力。”斯坦尼斯拉夫低下头来。
  “大家有什么想法?”古罗夫指着放在桌上、写着铁木尔供词的那张纸问道。
  “像是真的。”格里戈利·柯托夫说。
  “怎么把它带出来的?”聂斯捷伦科问道。“犯人跟监狱外面通信是要检查的。”
  “我口袋里另有一份事先写好的,”古罗夫答道。“要是有人问,我就拿出来。可是我去探监有典狱长指示,因此值班军官决定对我不过问。华连廷,我想听听你的建议,而不是问题。”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想先把所做的工作汇报一下,”聂斯捷伦科答道。“没有什么值得夸口的,可是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格里戈利,你愿意谈谈吗?”他看了柯托夫一眼。
  柯托夫否定地摇摇头,于是退休上校继续说:
  “我们同四个证人见了面。第五个晚一点再说。阿列克谢·费奥多罗维奇·卡西亚诺夫,二十八岁,个体商贩,往波兰跑生意,单身,生活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