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将军
作者:笑声    更新:2021-11-25 17:08
  我不想过多细说我们煤业的迅速发展,只能总结为蓬勃向上,欣欣向荣。冬天将近,看来我们形势大好。(对不起了,四歪,您想词儿吧)。
  我搬出了破庙,因为那里完全成了我们第一个工厂。我租了附近的一个小民房,比破庙好了一点点.佑生想让我住更好的,我说我天天蓬头垢面,黑手高悬,灰衣短衫,痴狂疯颠,住好的地方毁了人家社区情调,还是自甘下贱,贫民区待着就是了。每当我说这种话,佑生总低头不开口许久,如果我不是知道他性情淡然,时常的就不说话了,有可能就以为他是含泪哽咽不能语。
  秋初的一天,佑生在河边显得心不在焉,太阳西落时,他说他想好好吃顿晚饭。我推着他在大街上走,想起我那次乡愁难捱的傍晚,觉得世间幸福不过如此:夕阳西下时,他能和我在一起。
  佑生一反常态地选了一家大的饭馆,还要了单间雅座,只是没点卖唱歌妓。他要了壶上品茶水,点了几个清淡小菜。我本着凡事不问的原则,只品着茶(味道还好),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人。着铁灰色衣衫,修长身材,腰间悬着宝剑。看那人的脸,二十末尾三十出头的样子,好一个冷面帅哥! 双颊侧面如刀削一般,剑眉插向鬓角,双眼亮如晨星,笔直鼻梁,刚毅薄唇,典型的女性杀手,负心儿郎!
  他扫了一眼,象根本没看见我,只径直走到佑生前,隔着桌子坐下。对着佑生抱了一下拳。佑生放在桌上的手没离桌子地摆了一下,淡淡地说:"程远图,程将军,任云起。" 他说话时,双眼半闭,谁也没看,我的解释就是做贼心虚。
  程远图瞥了我一眼,手沉重地抱不起拳来。虽然我今天因佑生来没干活,我依然穿着我的品牌:杂色粗衣短衫,腰间扎了根带子,头上系了块黑巾。我平素饮食不丰,加上干体力活儿,虽然体态健美,但绑上胸围也略显单薄,实在没有压人的气势。
  心中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就先对着程远图抱拳微微一笑,清楚地说:"程将军,你好年轻啊!" 一下子就打在了蛇的七寸上! 隐约感到佑生一哆嗦。
  果然,那程远图立刻转脸向我,冷哼道:"你才多大,就妄开言如此!"
  我放下双手,右手平放在桌上,左手握拳支在大腿上,身子稍向前倾。依然微笑着说:"说将军年轻,是因为将军让我想起了我遥远家乡的一位年轻的将军,一千七百年前,以区区五万之兵打退了一百一十二万能征惯战的入侵强敌! 他在国家半壁江山尽失而政府军全军覆灭之时,领命抗敌。亲手缔造出一只不败之师,领兵之际他年方三十四岁!他与他一帮年轻的伙伴,毫无任何征战经验,却创出了这后来一千七百年,无人能出其右的战绩! 名垂青史,为后代无数青年将领追捧。程将军可愿闻其详啊?"
  程远图完全面向我,佑生也睁开了眼睛(你这时候倒醒来了),程远图勉强点头道:"请,(他在想"这哥们叫什么来着",这和我一样嘛!)......" 佑生轻轻道:"云起,任云起."
  程远图点头:"请任先生详述!"
  武将对战争史例的向往和小女孩要听公主王子童话的痴情实在有一拼!
  我点头一笑,然后变得十分严肃:"当年北方帝王苻坚兵力强盛,一统大江北岸无数领土,南方疲软,只余一江之险,苟延残喘。苻坚决意南征,扫平南方,被问到如何对付大江之险,那苻坚叱到:区区天险算什么,我有百万大军,我一声令下,他们把鞭子扔到江中,就能断了江水! 这就叫投鞭断流。何等傲慢猖狂。
  南方闻得北方要南征,只有一个词可以描述朝中官员,那就是:心惊胆战! 若你实在要再加上一个词,那只有是:面无人色! 只有一位宰相谢安敢于出言:让我们将敌人就此斩在马下! 当时南方军队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可谓无兵可调,无军可遣哪。宰相谢安举荐了自己的侄子,那位年轻的将军,谢玄! 他就是这个时候领命建立军队,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保家卫国之战!"
  我看向两人,佑生有听我说书的经历,尚保持着淡然的态度,程远图已明显兴趣盎然了。
  我接着说:"这谢玄也是个人物。他出身名门,容貌俊美,芝兰玉树一般。年少之时,喜着鲜衣美服,腰系荷包汗巾,简直就是个纨裤小帅哥啊。可就是这位谢玄将军,仅仅用了6个月的时间,就建立了一只顽强的精兵:北府兵。初试小战告捷后,又仅过了8个月,敌人就从东西两线同时发起了全面进攻。时间不可谓不险哪。
  这谢玄将军的夥伴都是年轻将领,许多出身名门,多才多艺。他的副将桓伊,被誉为"笛仙",只因貌美的他在宫中吹了一曲,引宫人拜倒在尘埃,以为仙人从空而降。
  可就是这些年轻人,大敌当前,毫无畏惧! 敌兵压境之时,个个是宁战死在疆场,也不屈了这一身傲骨!"
  我一激动,拍案而起,又开始满地乱走:
  "三阿之战,敌军有十几万之众,谢玄将军只有北府兵3万,他别无选择,一个字儿,拼! 宁战死杀场,也不能退缩! 率军只向前冲,硬碰硬,毫无所惧。两军混战一处,北府兵是个个以一敌三,把个敌兵杀得人人晕头转向,又是吃惊又是害怕。转眼之间,就被打得丢盔弃甲,溃散奔逃。那敌人主将见自己十几万军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谢玄打得一败涂地,越想越觉得丢人,愤而自杀!
  谢玄手下的一位将领谢琰,是刚才所说宰相谢安的小儿子,谢玄的小表弟,居然敢亲领8000将士挑战敌人18万的先锋! 号称就是我无一生还,也要耗掉你一个零头! 零头就是八万之众,他要以一当十啊! 两兵相接之时,敌人丧胆哪,说这些人哪儿是打仗啊,这简直就是在拼命哪!管你什么骑兵不骑兵,精锐不精锐的,就是天兵,我也不怕!和你死磕到底! 一个个唯恐不死在战场! 打得敌军转头就跑! 来不及回头一望。
  那另一位将领刘牢之,带着仅仅5000北府兵夜袭敌营,奇袭主将,一夜斩杀敌军10员大将,让敌人五万驻军一夜消亡!
  到最后决战之时,谢玄、谢琰和桓伊,率领北府兵和其他兵士7万左右,就隔着条淝水,与敌军15万大军主力,形成对峙。谢玄的大军就在山前列阵,军容严整,气势逼人。
  那号称要投鞭断流苻坚遥看丧胆,转望山上,草木摇动,都似重兵! 心一怯,就退兵了。那谢玄挥师一击,打得苻坚大军落荒而逃,一路北去,精锐部队溃不成军,六十万民工部众四散而去。苻坚中箭,回去不久,伤发身亡!
  大胜捷报传来,那宰相谢安只淡淡一句:小儿辈,大破贼! 就是一帮小年轻的,大败了强敌!"
  我突然看向程远图说:"程将军,我说你年轻,可是贬意?" 他一怔,似有愧意。
  我笑了一下,接着说:"人生在世,是真英雄自风流! 不论年长年幼,要的是临危受命,方显出身手不凡;要的是铮嵘岁月,才衬得上风骨傲然;要的是强敌当前,才得见以弱胜强;要的是棋逢敌手,才能施手段,行巧计,留千古功章。如果没有逆流而上,没有顶风向前,那还不如放歌江湖,隐居田园,也省得人说我碌碌无能,平庸不堪!
  当今鞑虏犯境,入我国土,这是多好的良机! 不入我境,还则罢了,我想打你还得满世界去逮你去,今天你到了我的地盘上,你这不是找死吗!? 不打你打谁? 我打的就是你呀!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我打死你! (我望空一击拳)
  可恨我云起生为一介(佑生轻咳了一下) 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民,不能担当重任,程将军正当青年,得以立马横刀,为国扫平边关,护天下苍生,立不世之功,云起羡慕不已。我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纪念我云起今日三生有幸,得遇日后闻名天下的程大将军! 不知将军可否笑纳?" 我走回桌旁,微笑着拿起茶杯。
  程远图表情激动,一下子站起来说:"程某方才不识任先生襟怀,多有得罪。如先生不弃,愿与先生兄弟相称。" 我一抱茶杯:"程大哥。" 他一抱拳:"云起弟!" 我喝了茶,他喊:"上酒来!"
  我走回佑生身边坐下,手似乎无意地碰了他胳膊一下,他又半垂下眼,嘴角上勾,显出一缕笑容。
  程远图重坐下,那神情举动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眼睛从脑袋顶上移了下来,鼻子也不象以前那样只露两个鼻孔。他一杯酒下肚,还居然会笑了,看着佑生说:"云起弟的确不一般哪。" 佑生半合着眼,不动声色地说:"的确如此。" 惜字如金的样子。哼,咱们有算账的时候,居然敢偷偷地把我给卖了! 现在我还得忙会儿,事没完呢。
  我看着程远图说:"程大哥此去边关,可有自己领建的军队?" 他刚露出的笑容消失了,有些阴沉说:"只有接手原定远将军的人马。"
  我沉吟着:"恐非长久之计。" 他愕然看着我,哼,我暗暗一笑,我还没完哪。
  我接着说:"若想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程大哥大概要有一只亲自建立训练的军队(用别人的人,死了都不知道哪里砍来的刀)。想当初谢玄将军能胜强敌,就在于他有一支北府兵! 大哥可想知这北府兵强悍的原因?"
  他一点头:"云起请讲。" 看看,变成了有礼貌有教养的好同学了吧!
  我的手指在桌上轻点:"后人总结说,第一,他招募的是流离失所的北方流民。那些人的家乡为北方敌军所占,只好有的为小寇有的为乞丐。但谁愿意这样飘泊无定,谁不愿意打回家乡?谁不仇恨夺了自己故土的敌人? 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北府兵能够如此齐心。"
  他不禁点头:"对呀,现今达虏掠夺我土,流民处处,一样有兵源哪."还好,能学习,不是傻孩子。
  我又点手:"第二,他有朝中有力的支援。朝廷为了提供北府兵的兵饷裁减一半官职,余者奉禄减半。"
  他说:"我朝远不到这种地步。" 他看了佑生一眼,接着说:"况且一旦新兵建立,原有军队还可裁减调整,有所节余。"
  我又说:"第三是有最好的武器装备,没有偷工减料。养兵不必多,精兵强将才是上策。与其有一大堆装备不好的部队,不如一支人少却无坚不摧的铁军!"
  程远图一拍桌子:"好! 我就着手建一支队伍,它的名字就叫铁军! 云起,干一杯!" 他一饮而尽,我抿了一口。
  他看着我说:"云起如此深思远虑,为何不入朝为官,报效国家呢?" (因为我是个女滴!)
  我忙摆手:"云起为人鄙俗不堪,性情顽劣,若是入朝为官,朝中无人相助,第一天就被踩死了。"
  他噢了一声:"朝中无人相助么。。" 说着看了佑生一眼,佑生垂着眼睛,没说话,抬手给自己也给我的茶杯中续上了茶水,程远图一脸愕然。(我:倒个茶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我脑中忽想起了看过的一个记录片,就又开口道:"可惜云起对武器毫无研究,(佑生:你居然还有不懂的地方。) 但我家乡曾介绍过一个减少士兵伤亡的方法,那就是让士兵穿丝绸的贴身内衣。这样士兵中了箭矢,丝绸柔软,可附在箭头之上,保护了□□不被箭头倒钩所伤,愈合就快了。这丝绸内衣应是极为好制,不必选用上等丝绸,只下等单色即可。几十层丝绸可同时裁剪,缝制也简单.价格应低廉可靠.我若制得此兵士内装,大哥可有兴趣?" 哈,居然有生意可做!
  程远图大叫:"好主意! 云起尽管去做,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干杯!" 我这下躲不了了,就干了一杯。佑生抬眼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好个奸商,有生意才喝酒。
  我一但开始,后边就自然而然了。我们两个你来我往地喝了酒(他四我一的比例),谈兴更高。从兵策以主动出击胜于孤城坚守,到四季之中秋冬最易起战端(因春夏之时,游牧民族要追逐草场),等等,等等,讲得简直吐沫星子飞溅,指手划脚不停。佑生只在一旁默默饮茶,不怎么说话。该,今天我得治治你。
  喝到我们两个都觉得屋顶低矮,四周气闷之时,程远图建议我们去外面,接着喝!我慨然应允。我不由分说把一个酒坛子放在佑生怀里,推了他,一脚高一脚低地和步履轻浮的程远图一起,往河边走去。
  明月初上,河水澄静,轻风袭来,好舒服! 我们到了河边,我从佑生怀里拿了酒坛子大喝了一口,程远图接过去,喝了好几口,我感觉佑生几乎断了气,没呼吸了。
  我站在佑生身边,仰望天空,叹道:"对酒当歌,我来唱一曲。" 说着,亮开嗓子唱起了"男儿当自强": 傲气傲对万重浪,热血好似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程远图放了酒坛子在地上,走到水边说:"让我舞剑助兴!" 拔剑出鞘,就在月色水边,随我的歌声,舞动长剑。剑寒光闪,他身影矫健。
  一曲唱了几遍,我哈哈大笑,程远图还剑入鞘,有点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几步外停下一抱双拳:"我程远图以往平生挚交仅九王爷一人,今日得遇云起,方又添一名知己! 与云起相谈,心中豁然开朗。我此去关山万里,必不负云起之望,创一番业绩!我也当时时回想与云起今日之遇,聊慰孤寂心怀。盼云起弟有机会能不辞风尘奔波,来边关与为兄一叙,共指点塞外风光!"
  我也一抱拳:"程大哥此去,就是我朝一代名将横空出世之时! 大哥文韬武略盖世,豪情万丈夺人,必从此驰骋沙场,所向无敌! 为国建下不世丰功,赢后代风骚传颂。我以古人诗句赠大哥:莫愁前程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云起定为大哥赶制士兵护衣,届时必亲去边关,与大哥相见,再叙历史,重议河山! 云起在此等候大哥的捷报了!"
  "云起弟!" 他激动得满含热泪。
  "程大哥!" 我满面无敌醉笑。
  他几步上前,我也一步迈出,我们就要互相拥抱......
  只觉佑生忽地欠起身,一把抱住我的腰,把我拉坐在他膝上,双手一扣,又把我抱在怀里。程远图一把抱空,脚步不稳,一下子趴到地上,他索性一翻身,仰面躺着笑起来。
  我也在佑生怀中哈哈笑得前仰后合,他让我点拨这个家伙,现在又吃醋成这样儿,我还没醋他那几个哪!
  就听程远图在地上胡言乱语:"云起好风采! 明眸皓齿,顾盼含情,可惜不是女子,否则我......一生无憾......"
  我止了笑,醉醺醺看向佑生,见他正低头看着我。月光下,他的神色悲伤,却依旧似平静无波。我忽想起大内高手是他的老师,想来他也曾挥剑月下,身影婆娑吧。想着就闭上眼,头靠着他的肩膀,把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前心口,慢慢地揉来揉去,听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双肩松弛下来。
  再看他时,那悲伤不再,他的柔和之中有种无法言喻的关怀。我仗着酒力,忽然非常大胆,抬起手指轻轻地摸过他的眉毛,一边另一边,摸过他的鼻梁,摸过他的唇,上边下边,我的手指拂过他的鬓角,脸庞,他始终看着我,身子没有动一下,眼睛半合下来,眼中月光流动......我睡意渐浓,垂下手臂,依在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喃喃地说:"佑生,我好想你,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在想念你......你好远啊,我贴着你的时候都觉得你太远......"
  他紧紧地抱着我,我睡去,天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