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作者:丁中江    更新:2021-11-25 16:11
  可是凶横的日本警察追踪而至,闯进了青年会,强迫学生立即解散。
  事后查明,两组学生共被日警捕去了36人。当由青年会干事马伯援召开一次临时善后会,筹议办法,同时向中国驻日代理公使庄景珂及留学生监督江庸交涉,请他们立即和日本政府交涉,释放被捕学生。庄、江两人竟置之不理,学生们气上加气,幸而马伯援愿意奔走,亲赴日警署探问,查出被捕学生在麴町区警署的有23人,在日比谷警署的有11个人,在町警署的有两人。经马氏的奔走,5月8日在麴町区警署的23名被捕学生被释,至于在日比谷警署的被拘学生,因日本报纸登载有胡俊同学用刀砍伤日警,不应释放,而胡俊在日比谷警署中,应移东京监狱治罪,所以一再拖延到5月14日才全部释放。
  东京事件震动了国际,对国内的爱国运动尤其是一种鼓励,请想一想爱国运动就是反日运动,而反日行动由留日学生在日本发动,如此壮烈,实在令人感动万分,所以这一事件更坚定了全国的反日爱国运动。
  上海总商会且发动不买日货运动,广州则组织国民外交后援会。
  北京政府的处境真是焦头烂额,巴黎和会无力应付。日本对山东问题毫无放手的可能,由此而引起的学潮遍及全国,加上南北问题,上海的和谈陷于僵局。就是在北京,皖系和安福系虽然二而一,一而二,但徐世昌和旧交通系联成一气,外而拉拢直系甚至南方。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当时的中国是个四分五裂,困难重重的局面。
  北京的学潮,在段祺瑞来说是非常震怒的,他指使安福系分子,大理院院长姚震提出,必须查明为首滋事学生,依法予以制裁。同时授意安福系阁员,必须整顿学风,首先撤换北大校长蔡元培。其实蔡早已提出辞职,但教育总长傅增湘已予拒绝,现在段要政府免蔡的职,傅自然也反对。他气愤地说,如果政府一定要这么做,他就以不副署免职命令来对付。傅增湘是四川江安县人,是个书香世家,他在北京政府中比较超然,段对他本来很器重,由于处理学潮案使他和安福系中间极不愉快,他也有挂冠求去的意思,而安福系也酝酿罢免傅同时改组各大专校,派安福系的人去担任各大专校校长,以加强对学生的控制。5月9日蔡再度留下辞呈出走。北大学生议决“停课待罪”,以表示坚决挽留校长,北京各大专学校校长继蔡元培之后全体辞职,以示态度一致。
  段祺瑞愤怒地指责钱内阁无能,应付学潮太过软弱无力,傅增湘包庇学阀,所谓学阀就是蔡元培。他的指责开始了安福国会的倒阁运动。
  钱能训虽然近乎无能,但局面复杂又微妙到这种地步,他也实在无能为力,他去见徐世昌请示行止,徐要他去找段。5月9日钱能训去见段祺瑞,表示愿意下台,请段推荐继任人选,段内心很想让安福系领袖王揖唐出而组阁,不过却不好意思正式提出。
  这时北京政府完全是真空状态,因为外交总长陆徵祥在巴黎,交通总长曹汝霖被学生示威吓破了胆,躲在东交民巷和币制局总裁陆宗舆在一起,傅增湘也准备辞职,代理外交总长陈箓不敢到部办公,5月9日各国公使到外交部探询中国局势时竟无人接见。
  学潮蔓延成全国性,学潮又和政潮混合在一起,使得政治危机愈益增加。
  9日北京中等以上学生成立了学联,不久天津、上海、武汉以及全国的主要城市也都成立了学联,并在上海成立了全国学联会。全国的工商界人士则发起抵制日货,组织救国储金。上海还成立不计其数的“救国十人团”,随后集中成立了“中华救国十人团联合会”。北京学生们则组织若干演讲队,以宣传讲演进行反日救国运动。
  5月13日就是上海和会破裂的一天,徐世昌无心处理学潮,岌岌惶惶地通电北方各省军阀,历述时局危殆情形,请大家表示点意见。他本希望大家能共体时艰,相忍相让,支持他达成和谈顺利的愿望。不料段祺瑞竟提出坚决拒绝南方代表的八项条件,撤回北方代表,终止和平谈判。14日徐邀请段与全体阁员,安福会的两院议长在总统府举行紧急会议,讨论外交、和会与学潮等问题。这些问题在徐世昌和段祺瑞两巨头间距离极大。于是徐世昌施出他的一贯老作法,两面光、两面圆的办法。关于学潮问题,当天发表命令挽留蔡元培校长以安学生之心。也挽留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以安段的心。同时下令诰诫学生不得纠众滋事,如果不服弹压,即当“查明斥革,依法逮惩”。对于上海和会,决定拒绝南方的八条件,不过也不撤回北方代表。
  段系对于徐世昌这种做法大为不满,因此对徐大施压力。于是第二天,15日北京政府批准了出席上海和会的北方代表辞职,并罢免傅增湘的教育总长,而由教育次长袁希涛代理部务。同时对于上海和谈破裂,发表一道命令:
  “国步多艰,民生为重,和平统一,实今日救国之要图。本大总统就任以来,屡经殚心商洽,始有上海会议之举。其间群言哓杂,而政府持以毅力,喻以肫诚,所期早日观成,稍慰海内喁喁之望。近据总代表朱启钤等电称:‘唐绍仪等于十日提出条件八项,经正式会议,据理否认。唐绍仪等即声明辞职,启钤力陈国家危迫情形,敦劝其从容协商,未能容纳,会议已成停顿,无从应付进行,实负委任,谨引咎辞职’等语。所提条件,外则牵涉邦交,内则动摇国本,法理既多抵触,事实徒益纠纷,显失国人想望统一之同情,殊非彼此促进和平之本旨。除由政府剀切电商,撤回条议,续开会议外,因思沪议成立之初,几经挫折,哓音喑口,前事未忘,既由艰难擘画而来,各有黾勉维持之责。在彼务为一偏之论,罔恤世棼,而政府毅力肫诚,始终如一,断不欲和平曙光,由兹中绝,尤不使兵争惨黩,再见国中。用以至诚恻怛之意,昭示于我国人,须知均属中华,本无畛域,艰危夙共,休戚与同。苟一日未底和平,则政治无法推行,人民益滋耗斁。甚至横流不息,坐召沦胥,责有攸归,悔将奚及?所望周行群彦,戮力同心,振导和平,促成统一。若一方所持成见,终戾事情,则舆论自有至公,非当局不能容纳。若彼此同以国家为重,凡筹虑所及,务期于法理有合,事实可行,则政府自必一秉夙诚,力图斡济,来轸方遒,泯棼何极!凡我国人,其共喻斯旨,勉策厥成焉!此令。”
  由于同情学生运动的教育总长傅增湘被罢免,改由次长袁希涛代理部务,北京学生遂再启学潮,5月19日,北京学联宣布中等以上学校全体罢课以示抗议。同时发表罢课宣言,列举三个失望和六项愿望。三个失望是:(一)上海和谈破裂后,北京政府准备签字巴黎和约;(二)北京政府竟罢免傅增湘而挽留曹、章、陆;(三)采用武力镇压学生运动,而对留日学生被殴被捕置之不理。六项愿望是:(一)拒签和约;(二)惩办卖国贼;(三)恢复上海和谈;(四)挽留傅增湘、蔡元培;(五)撤除对学生的警戒;(六)对日本政府提出抗议,要求释放中国留学生,惩办行凶的日警。
  罢课之外,同时决定利用罢课期间采取积极行动:(一)组织学生救鲁义勇队,采取自愿原则报名参加,然后集中施行军事训练,以备援救山东;(二)推行各校平民教育演讲团;(三)各校分组十人团维持秩序;(四)各校学生抽出一定时间研究经济问题。
  罢课的浪潮蔓延到上海,5月26日,上海中等以上学校响应罢课。随后杭州、太原等地学生也都卷入罢课高潮。于是上海码头工人首先拒绝装卸日货,上海各报拒登日商广告,先施、永安等大百货公司拒售日货。
  北京政府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国务院就巴黎和会问题分电各省:
  “(前略)……嗣因日人一再抗议,协商方面,极力调停,先决议由五国暂收,又改为由日本以完全主权,归还中国,但得继续一部分之经济权,及特别居留地。政府以本旨未达,正在踌躇审议,近得陆使来电谓:‘美国以日人抗争,英深瞻顾,恐和会因之破裂,劝我审察,交还中国一语,亦未能加入条文’但和约正文,陆使亦未阅及,尚俟续电,此事国人甚为注重,既未达最初目的,乃并无交还中国之规定,吾国断难承认。但若竟不签字,则于协商及国际联盟,种种关系,亦不无影响,故签字与否,颇难决定。本日召集两院议员,开谈话会,佥以权衡利害,断难签字为辞。……讨论结果,众论一致,现拟以此问题,正式提交国会,一面电嘱陆使暂缓签字。……国人亦当共体斯意,勿再借口外交,有所激动。……”
  日本政府也感到中国反日民气的激昂,乃由外务省通知中国驻日代理公使庄景珂,就日本对山东问题的立场加以说明,希图用这番伪装的和善来缓和反日空气,这个文件略云:
  “观日本与中国之关系,中国官民中,往往对于日本之真意,深怀疑虑,且有误信日本此次于交还胶州湾德国租借地于中国之既定方针,将有变更之图。余闻之甚出意外,且深为遗憾。近如牧野男爵,为关于山东问题,说明日本之地位,曾发表其声明于新闻纸上。余于此确认此项之声明,即日本于所口约者,严正确守山东青岛连同中国主权,均须交还中国。而中日两国,为增进相互利益所缔结之一切协定,亦当然诚实遵行。其中国因参战结果,由联合国商得之团匪赔偿金之停付,关税切实值百抽五之加增,……日本对于此等事项,无不欣然维持中国正当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