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罗清蓉    更新:2021-11-25 16:08
  他突然惊悸地感觉到生命的脆弱,死神的贴近!他突然又想起王朝和姚信,他一直没有相信那样亲切的笑脸健壮的体魄说没就没,他一直天真的以为他们就躲藏在他身边的某个角落,等他不经意时再出来吓他一跳,告诉他死亡只是一个游戏,只是跟他开了一个伤心玩笑!而现在他才真切的体验到生与死原来只是一线之隔,他到现在才蓦然惊醒他们真的走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他的身边!他流着泪将韵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愤怒燃烧他的胸膛,烫伤他最原始的父爱!
  坐在井沿边,他发现虽然时值严冬天寒地冻,但韵儿却汗流浃背,内衣外套层层湿透。在阎王爷那里转了一圈回来,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只是有气无力的抽噎着。
  曲文鹏站起来,望着闻讯赶来的父亲,二姨和十七姨,还有大哥。这些人,险些这是杀他女儿的凶手!险些就让他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鹏儿!”曲展风望着儿子仇视的脸,终归有点心怯。
  “别叫我!”曲文鹏怒哼一声:“你说我要这个女儿,就不认我是曲家子孙?现在让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从今天起,我不再姓曲!我不要再回到这个家!”
  “你,你说什么?”曲展风眼前发黑。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曲家后代!我要跟你们那个不共戴天的烟花女子姓章,我叫章鹏!我女儿也随章姓,别丢了你们曲家的脸!你们也别再费尽心机将我们父女赶尽杀绝!”曲文鹏一字一顿地怒视他们,脱下外衣裹住韵儿,大步流星地步出后花园,头也不回地离开曲宅。
  儿子为了一个妓女的私生女儿跟他翻脸成仇不认祖宗,对曲展风来讲,无疑是锥心切肤的奇耻大辱!看着儿子决裂的脚步,曲展风口吐白沫一言未发,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正文 第11章:第十一章 曲散人终
  第十一章 曲散人终
  韵儿受惊过度又染了风寒,日夜高烧不退,曲文鹏因此被迫卖掉凝香阁,为她求医治病。一个多月之后,韵儿的病情才渐渐好转,总算死里逃生。
  曲文鹏卖掉凝香阁后居无定处,和高逸山父子在街头流浪几天,住进东单西裱褙胡同的于谦祠。于谦祠是后人为纪念于谦的爱国精神而修建,这里也曾是义和坛的神坛所在。而今这里已没有往昔的喧哗,于谦的神像已经面目全非布满灰尘丝网,老鼠蟑螂围着神像东奔西窜猖狂之极。一到晚上,整个京城的讨饭一族,卷个破席铺些烂草,就缩在地上将就着打发一晚。天长日久,于谦祠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丐帮所在,曲文鹏和高逸山也已沦落为讨饭一族。还好,整个丐帮似乎都互不相干,他们加住进来,也还相安无事。
  这天是大年三十夜,北风呼呼夹着雪花,天气出奇地冷,乞丐们有的缩在稻草里面睡觉,也有的自得其乐地喝酒聊天。
  曲文鹏想不到自己落到如此田地,垂头丧气说:“高大哥,原以为让你跟着我会让你们父子过得好一点儿,可如今还要靠你伸手乞讨来养活我们,真是惭愧!”
  “二爷说哪里话?你是我们父子的救命恩人,如今落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也不过是多讨一口。”
  “你也别老提救命之恩,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你们父子跟了我,我绝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吃半点苦头,等韵儿病好一点,我就会出去找点事做。”
  “你也别急着找事来做,我看韵儿的身体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康复的。”高逸山抚摸着碧玉箫,笑了笑说:“现在我们都算是有吃有住无忧无虑的,比起我以前担惊受怕的日子要好多了。做皇上有做皇上的烦恼,做乞丐自有做乞丐的乐趣,你会慢慢适应的!”
  “说的不错,算算我以前受过的苦,岂止胜过乞丐百倍?”曲文鹏苦笑:“以前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竟不如眼前一帮乞丐逍遥自在!”
  “你别说风凉话了!你生在富贵之家,做惯人上之人,又岂知贫富两重天!”高逸山摇头叹气。
  “高大哥,你整天心事重重,是想着叶筝儿吧?”
  “谁想着她?你胡说!”高逸山悖然变脸。
  “你不想着她,何必整天拿着她送你的定情信物心神不定?”曲文鹏摇头:“我跟你说过多次,叶筝是被逼的!叶公权一定是以你们父子性命逼她就范,既然她再嫁不成,你何不回头找她尽释前嫌?”
  “我是不会回头找她的!”高逸山咬牙切齿:“我只记得她的绝情她的羞辱,我跟她早已恩断义绝毫无瓜葛!”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你不会是也嫌弃她疯疯颠颠吧?”
  “你知道吗?”高逸山幽幽叹道:“就算筝儿疯疯颠颠,叶公权也不会将筝儿嫁给我成全我们!”
  “说得也有道理,但是……”
  “但是我在心里,还是不能原谅她未能跟我生死与共风雨同路。那么深厚的感情,她怎么就不明白我呢?”高逸山苦笑:“如今她选择忘记,忘记所有关于我的一切,对她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吧,但愿她将来也不再记起你!”曲文鹏和衣卧倒在地:“你既然有情有义成全她,也一起成全我吧,今晚你带孩子,我先睡了!”
  高逸山一声不响藏起碧玉箫,睁大眼睛不敢有半点疏忽,韵儿大病初愈,他更要细心照顾,以防蚊虫鼠蚁侵扰。
  曲文鹏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高逸山已经讨来开水和着馒头喂了两个孩子算是早餐。祠堂里的乞丐也都忙忙碌碌起来,提着袋子端着破碗匆匆忙忙就往外赶。
  “不是吧?”曲文鹏奇怪道:“天寒地冻的又是大年初一,还要出去乞讨?玩一天会饿死吗?”
  “昨夜下了一尺来厚的大雪,躲在被窝都会冷,谁会起来给他们施舍?”高逸山不解地说:“叫花子也要过三天年哪,平日没见他们这么勤力。”
  “喂喂喂,”曲文鹏拉住一个:“天上掉馅饼,你们这么齐心?”
  “小哥,”老乞丐好心告诉他:“你快起来吧,可不是天上掉馅饼吗?曲老爷子今日头七,又赶上大年初一,曲家一定好多施舍!赶快起来多讨一点,咱又可以踏踏实实过上好几天。快一起走吧,晚了就没份啦!喂,小兄弟,你你放手呀!”
  “曲老爷?头七?!”曲文鹏一时反应不过来,老乞丐用力掇回自己的衣服,关切地问:“小兄弟,你没事吧?”曲文鹏心头一惊,惊问道:“哪个曲老爷?”
  “小兄弟,听你口音似乎不是外地人,怎么连曲老爷也不知道?”老乞丐面露得意之色:“京城里可就只有一家姓曲,这个曲老爷,他是十七格格的附马、混世魔王的爹!可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哦!”
  “他、头、头七?”曲文鹏听得心惊肉跳!
  “是呀!还听说他是被那小魔头一句话活活气死!造孽啊,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与父兄反目与家人成仇。曲家无限风光,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孽畜!这个混世魔王,闹得天怒人怨,真是该天打雷霹!唉!”老乞丐叹息着走了。
  曲文鹏如被雷击怔立当场。
  “二爷,”高逸山推推他:“你赶快回去看看,我会照顾韵儿。说不定、也说不定是这帮乞丐搞错!”
  “哦!”曲文鹏清醒过来,撒腿就往外奔。
  曲家果然换上一片白色,门前摆满花圈撒着金箔银纸围着许多看热闹的闲人。四个家丁戴着白色孝布站在门外作揖打恭迎送客人,里面传出和尚道士的念经打场声。
  “爹!爹……”曲文鹏几乎晕了过去,跌跌撞撞地就往里闯。
  “站住!”四个家丁一声吆喝:“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曲文鹏怒喝一声:“滚开!”
  “来人听着:曲家不进无名之辈!弟兄们,有人捣乱!上!”四个家丁岂不认识他?只是十七姨提前吩咐,不许逆子认门拜父,所以才存心阻拦不敢放行。
  “混帐!”曲文鹏悲怒交集,亡命地扑向他们,下人毕竟心怯主子,很快倒成一片,眼巴巴看着他闯入灵堂。
  灵堂内,一个斗大的“奠”字映入眼帘,两边的和尚道士对着灵牌敲钟念佛,中间挂着父亲的遗像,双目如刀威严地怒视着他。曲文鹏心痛欲裂,双腿一软凄声道:“爹!爹!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鹏儿来看你了!鹏儿来迟了!爹!”
  “站住!”曲文豪大喝一声,两个家丁提着棍棒,硬生生地架在他的膝下,不准他跪下去!
  曲文鹏凄厉叫道:“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曲文豪愤怒的目光刺穿他的胸膛:“你说过,你随那个青楼女子姓章!你不再是我们曲家子孙!你跟我们曲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大哥,我一句气话,我一时糊涂!你原谅我,我不敢了!”
  “可是因为你的一时糊涂一句气话,便将父亲活活气死!父亲躺在床上两个月水米不进,睁大眼睛等着你这个畜牲回来磕头认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父亲临终之时,喃喃不忘念着你的名字,他说不一句话出来,但是我知道,他舍不得你,他要见你最后一面,他要看见你平安想要跟你尽释前嫌,他要等着你来给他尽孝给他送终他才安心离去!可是你这混蛋铁石心肠一去不回,你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爹啊爹!”曲文豪抱着父亲灵牌泣不成声:“爹呀,豪儿不孝,没有替你找回这个逆子,让你临去之时依依不舍受尽病痛折磨!豪儿不孝!豪儿不孝啊!”
  曲文鹏哪里知道这其中许多原由?韵儿感冒未过又染上风寒,他卖掉凝香阁后一直住在于谦祠里精心照料,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高逸山为他乞讨所得。高逸山为了躲避叶公权追杀也是不敢与人交谈只字片语。所以曲展风重病,也许京城之中人人都知,却只有他们两个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