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神麦之戈    更新:2021-11-25 15:41
  尽管送葬的队伍似蜗牛一般慢慢爬行,但还是一路顺风,很少有人注意。
  此去北平上千里路,南方地界多山多水,这么一只送葬的队伍,怎么说,也比不得甩手甩脚,一骑千里来得快捷。
  眼看快要走出山坳,过了这山,就要到河渡,天一下子就阴沉起来,一团乌云滚动着从山岚上,铺天盖地地曼延过来。走着的队伍,忽然慢了下来,几乎走不动了。
  原来是隘口有手持刀枪的兵士扼守,正盘诘偶尔路过的路人。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这只奇怪的送葬队伍。等云阳道长走近,一兵士用长枪挡住云阳道长,大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云阳道长不慌不忙走上前,摇着手中招魂铃,“两位兵爷,贫道这是为送葬的驱邪辟鬼呢,惊扰了。”云阳道长正解释,一个挂着剑的把总从路边帐篷走出,径到道长面前,随瞟了一眼道长身后的队伍,说道:“送葬的吧?”
  云阳道长笑道:“正是。敢问军爷,发生了什么事,在此设关盘诘?”
  就在把总盘问云阳道长的时候,队伍里每个人都下意识暗中做准备,十来个巡逻的官兵已经持刀枪呈扇形围了上来。
  那把总走慢吞吞走到棺材前,一脸狐疑,躬起指头手轻叩棺材,直敲得众人神经几乎绷断一根弦。即使再沉得住气,这时也是心提到嗓子眼了。
  徐霆跳下马,走到牙将跟前,打笑道:“这位爷,在下是白云庄徐霆,因庄里死了五个人,都是北方人,见他们可怜,跟着在下也不容易,发个善心,将他们送回原籍安葬,没想到,惊动了军爷您。”
  那把总似乎并不买帐,傲慢地:“哦,白庄主,早就听说过了。只是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奉命在这里盘查通往北去的一切可疑之人,任谁都得接受检查。”说着,又叩了几下棺材,听得棺材发出“噗噗”的闷响声。一边敲,一边说道:“不是本官与你过意不去,一下子死五个人,你说,我能不怀疑么?来人呀,开棺检查。”
  安良听得牙将坚持要开棺检查,正欲掏出藏在袖中的弓弩,徐霆悄悄拦住他,喝道:“按军爷吩咐,开棺检查。”
  话音一落,后面就跳下几个庄丁走到棺材旁,拿着起子准备开棺。
  “慢着!”徐霆蓦地伸手拦住庄丁,那牙将见徐霆突然变故,“呛啷”一声已拨剑在手。“军爷,请退后一步。”徐霆轻笑道:“忘了告诉你,这棺材里死的可是染了‘大头瘟’瘟疫的,小心别染上。”
  那把总霍然一听,吓得倒跳几步,赶紧捂住口鼻,狠狠地:“他妈的为什么不早说呀?!”
  徐霆悄悄掏出几锭银子,暗中塞给牙将,说道:“军爷,这种事,你就不必亲自动手了,还是让你属下上去检查不就行了?”
  “啪嚓!”一声霹雳忽然在山坳上空炸响,顿时,一阵狂风大作,眼看就要下雨了。云阳道长走到牙将面前,说道:“军爷,要坚持就赶紧,小心尸体被雷劈着会诈尸的。”
  那把总一个激灵,慌了神,没准真得诈尸,况且自己又得了银子,再一那几个兵士因听说“大头瘟”,就一个劲地后退,生怕自己被唤上前去验尸,都把可怜兮兮的眼睛瞅着自己,一思忖,料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到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随手一挥:“放行!”
  队伍这才继续前行,走到最后,那专门负责撒白灰的庄丁,有意将白灰铲得满满的,遂向路上奋力一抛,白灰顿时与风一起飘向半空,一片烟雾弥漫。
  等送葬的队伍渐渐出了隘口,不见了踪影,那两个守关的兵士,仍对着路面深陷的车辙印发愣。
  兵士甲道:“你说,这棺材有多沉?”
  兵士乙笑道:“你白痴呀,里面死的人一发胀,不就沉了么!”
  行在江湖 第三章 觅踪寻迹(3)
  走江湖,就是走个险。险中不乱,险中机智应对,也是考行走之人定力如何。
  刚才在隘口发生的一切,着实让徐霆、云阳道长等惊出了一身冷汗。到不是怕那几个官兵如何了得,万一一动手,总会走漏风声。这条往北的山道,近来时常有官兵扼守,尤其是对那些北上的人,盘查的十分要紧。朝廷派出的锦衣卫也像苍蝇一般四处盯瞅着,一有动静,就像地上有死去的猎物,瞬间就会招来满天秃鹫,不得不小心。更重要的是,不能露一点虚子,万一有甚把柄被朝廷抓住,那燕王立即就会身陷绝境。
  路上,徐霆收到飞鸽传书,是一封匿名信。信里密令他抓紧将死尸运回,时间紧迫,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当然,这信只有自己读得懂。看完信,徐霆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咀嚼后,吞进肚子里。做事十分谨慎诡秘。安良与几个庄丁不时围着棺材,跑前跑后。
  眼见队伍走出隘口越来越远,乌云也越来越低,一阵霹雳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徐霆暗示安良一眼,随后在棺材上重重拍打三下,豁然,那棺材“啪嗒”一声极其轻微一响,显然中层有人触动一个机关,紧接着,棺材又是“嘎吱”一声,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脸色乌青,一身寿服,面目十分恐怖的汉子,紧接着,余下四个棺材先后又钻出四个同样着寿服,脸色乌青的汉子,那骡车也大,那几个假冒尸体的汉子,钻出棺材后,就直接躲在骡车棚子里避雨。这细小的动作,即便有路人旁边而过,也是不易察觉。
  徐霆对其中一个穿寿衣的汉子说道:“让你等受罪了。”
  那汉子一张乌青脸比鬼还骇人,拱拳笑道:“徐庄主,勿须多礼,小的平时在徐庄主府上,有吃有住,况且,庄主待我们不薄,受点委屈算得什么?”
  徐霆甚是感激,说道:“你们的功劳,待我向王爷禀奏,论功行赏。”
  汉子道:“不用,小的心甘情愿。”
  徐霆拍拍那汉子肩头,动情说道:“银两没问题吧?”
  汉子憨笑道:“庄主放心,正好好躺着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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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天灏见自己所骑乘,遭人暗算,没跑出几里地,便中邪似地拉撒不停,像是有人喂了巴豆。你想,若是人被下了巴豆,虽不立时毙命,不消一两天,也会黯然销魂,落个痨鬼一般,皮骨具蚀。所幸是匹马,总算能勉强支撑跑几里路,但烈日当头,荒僻空旷,无遮无掩。刺亮的阳光,如一柄无形尖刃,竟将人马一阵昏烤。即使体力再充沛的人,也怕是有些熬不住了。更何况被下了巴豆的马。
  那马渐渐不听使唤,鼻孔极力伸缩,“扑扑”直喘粗气。又勉强走了百十米远,“扑咚”一声重重倒下。天灏眼疾手快,已腾空跃到地上。那马再也不肯起立,眼角汨泪,竟可怜巴巴瞅着天浩。本来,天灏匆匆忙忙是要追那白云庄出殡的人们,不料,马不争气,却轰然倒在半道上。眼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僻所在,竟无一人家。此时,天浩怒火攻心,七窍生烟。咬牙说道:“你这畜生,怎的这般不济事,索性成全你罢了!”话音一落,随挥起一掌,朝马拍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马惨叫一声,极其痛苦抽搐几下,两眼一闭,已没了声息!
  “阁下,倒是好手法,可惜那是只牲畜而已。”忽然,旷野里传来一阵粲粲的怪笑声,像是从对面林子里传出的,那林子离天浩少说也有百十来米,但声音却异常清晰,显然是那种内力充沛的人发出来的。
  天灏遁声寻去,见对面林子十分茂密,阴沉沉不见人影。目光仔细一搜索,忽然发现原来在林子树梢上,居然半躺着一个黑色影子,那神情似乎很悠闲,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几乎一夜没合眼,天灏连轴转似的又忙活了一上午,此刻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又经头上毒日灸烤,倏忽间,脑袋一片空白。恍惚中,看那黑色身影竟是夜晚自己追踪的黑毛怪物。顿时激起一股豪情来,随大声呵斥道:“傀儡生,你个丑鬼,冒充我父的黑畜,看捉住你时,将你撕个粉碎!”话出人纵,似雀鹰一般,已然飘出二三十米远。眼看跃至树林跟前,那傀儡生一声呼啸,如黑鹫凌空,挟起一股罡风,斜刺刺地飞过树梢。所过之处,密匝的树枝一阵“哗啦啦”乱波乱颤。
  天灏是个明白人,见傀儡生如此厉害,若是两人交手,自己必定占不了多少上风。于浮躁中,暗自冷静了许多。但是自己有一点不明白的是,刚才,那傀儡分明称自己阁下,若不是陌路人,便是同辈中人。但昨晚在轩辕庙自己遭遇夜叉,傀儡生及时出手相救,且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死去的父亲,自己一时茫然,脱口怀疑傀儡生是人是鬼,哪知他却伤了心似的,一声呼啸后又隐匿了。
  人就是这样,当自己陷入一个谜境中,却巴不得早早揭开谜底。越是如此,好奇心就越盛。此刻,天灏眼见傀儡生十分了得,居然无甚动作,黑色身影却凭空“飞”了几十米远,随好奇心陡起,尽管自己又饥又渴,还是提起一口气,施展轻功,拼力向傀儡生追去。
  两人快如电掣,在荒僻旷野里一前一后向北疾弛。如飞鸿一掠,眨眼间已不见影子。毕竟天灏功力略逊一筹,激烈追逐之间,已渐渐落后,处于劣势。眼看太阳从头顶斜到一边,过了正午,谁也没有收住的意思。天灏咬紧牙关,汗流满面,心想,老子今天就是夸父追日,跑到天边,就是跑死,也不能让你占起首。哪还管傀儡生是什么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