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美]托马斯·哈里斯    更新:2021-11-25 13:23
  可以把他的邮件带给他,到了右边顶头就丢下。”勤务兵私下里似乎觉得很好玩。“邮件你就放在盘子里让它滑进去。如果盘子在里边,你可以用绳索把它拉出来,或者他也可以送出来。盘子留在外头他是够不着你的。”勤务兵交给她两本杂志;中页都散落了,另有三份报纸和几封拆过的信。
  走廊长约三十码,两边都是囚室。有的囚室墙上垫着衬垫以免犯人自伤;囚窒开有观察窗,长而窄,犹如上个射击口,开在门的中央。其余的则是标准的牢房,栅栏组成的墙向着过道。克拉丽丝。史达琳知道牢房里有人,可她努力不去看他们。她已经走过去了一大半路,忽然一个嘶嘶的声音传进耳朵:“我能闻得到你的体味!”她不露声色,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最后一间囚室的灯亮着。她走过去,侧到走廊的左边朝里看。她知道,自己脚跟的声音已向对方表明,她到了。
  第03节
  莱克特医生的囚室远离别的牢房,对面只是隔着过道的一间小屋。其他方面也与众不同。正面是一面栅栏墙,但墙内还有一道屏障,两墙相距是人所够不到的。第二道屏障是一张牢固结实的尼龙网,从地面一直伸到大花板,由一面墙拉到另一面墙。网后面,史达琳看到有一张桌子钉牢在地板上,桌上堆着高高的书籍和文件。还有一把直靠背椅,也钉死在地板上。
  汉尼巴尔·莱克特医生自个儿斜躺在铺位上翻阅着意大利版的《时尚)杂志。他右手拿着拆散的纸张,再用左手一张张放到身边。莱克特医生左手上有六根手指。
  克拉丽丝·史达琳在离栅栏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距离大约是一个小小门厅的长度。
  “莱克特大夫。”她的声音在她听来还算正常。
  他停止阅漆,抬起了头。
  就在这一刹那,她陡然觉得他那凝视她的眼神好像都能发出低低的声音似的,然而她听到的只是自己的血液在流动。
  “我叫克拉丽丝·史达琳。能和您谈谈吗?”她说话的腔调冷冷的,礼貌而含蓄。
  莱克特医生将一个手指放在噘起的嘴唇上,想了想,然后悠悠地立起身,平静地走到关着他那笼子的前面,在不到尼龙网的地方停了下来,看都没看那网一眼,仿佛早已选好了那个距离。
  她看到他个头不高,毛发皮肤油光光的,手上臂上看得出金属丝一般的力量,就像她自己的一样。
  “早上好。”他说,仿佛为她开门似的。有教养的声音里稍有几分嘶哑,像金属的擦刮声,可能是好久不用的缘故。“
  莱克特医生的眼睛呈褐紫红色,反射出红色的光点。有时那光点看上去像火花,正闪烁在他眼睛的中心。他两眼紧盯着史达琳全身上下。
  她又稍稍向栅栏走近了一些,前臂上汗毛直竖,顶住了衣袖。
  “大夫,我们在心理剖析方面碰到了一个难题,我想请您帮忙。”
  “‘我们’是指昆迪可的行为科学部吧。我想你是杰克·克劳福德手下的一员。”
  “是的,没错。”[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可以看看你的证件吗?”
  这她倒没有料到。“在……办公室时我已经出示过了。”
  “你是说你给弗雷德里克。奇尔顿,那个博士,看过了?”“是的。”
  “他的证件你看了吗?”
  “没有。”
  “我可以告诉你,学术界的人读书太少。你碰见艾伦了吗?他是不是很讨人喜欢?他们俩你更愿意和哪个交谈?”
  “总的来讲,我要说还是艾伦。”
  “你可能是个记者,奇尔顿让你进来是得了钱。我想我有资格看一下你的证件。”
  “好吧。”她将压膜的身份证举了起来。
  “这么远我看不见,请送进来。”
  “我不能。”
  “因为是硬的?”
  “是。”
  “问问巴尼。”
  这位勤务兵走了过来,他考虑了一下。“莱克特大夫,我把这身份证送进去,可是我要时你要是不还——劳驾所有的人来将你捆住才奏效——那我可就不高兴啦。你让我不高兴,你就得一直那么捆着,等到我对你的态度好转为止。通过管道送吃的,为了体面裤子一天换两次——这一切你都甭想了。你的邮件我也将扣着一星期不给。听懂了吗?”
  “当然,巴尼。”
  身份证放在盘子里滚了进去,莱克特医生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实习生?上面说是‘实习生’杰克·克劳福德把个实习生派来和我谈?”他把身份证在他白白的小牙齿上拍了拍,又嗅嗅上面的味道。
  “莱克特大夫。”巴尼说。
  “当然。”他把证件放回盘子,巴尼将盘子拉了出来。
  “我还在院里接受训练,是这样的。”史达琳说,“不过我们要谈的不是联邦调查局,我们是要谈心理学,对我们要谈的内容我有没有资格,您自己可以决定吗?,,”呀——“莱克特医生说,”事实上……你还真滑头。巴尼,你是不是觉得该给史达琳警官弄把椅子来?“
  “奇尔顿大夫没跟我提到什么椅子的事。”
  “你的礼貌哪儿去了,巴尼?” “你要椅子吗?”巴尼问她,“本来我们也可以准备一把的,可他从来就没有——嗳,一般也没人要留那么久。
  “要一把,谢谢。”史达琳说。
  巴尼从过道对面锁着的小屋里拿来一把折叠椅,打开放好,然后离去。
  “好了,”莱克特斜靠着他的桌子坐着,面对着她说,“密格斯对你说什么啦?”
  “谁?”
  “茅提波尔·密格斯,那边囚室里那个。他对你嘶叫了一声,说什么来着?”
  他说,‘我能闻得出你身体的味道。“
  “明白了。我倒闻不出。你用伊芙艳润肤露,有时抹拉艾尔·杜·泰姆普牌香水,可今天没有。今天你肯定没用香水。对密格斯的话你怎么想?”
  “他对人有敌意,原因我无法知道。这很糟糕。他恨人,人家也恨他,成了恶性循环。”
  “你恨他吗?”
  “我很遗憾他神经错乱,此外还吵吵闹闹。香水的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取身份证时有一股气味从你包里跑了出来。你的包很漂亮。”
  “你带来的是你最好的包吧?”
  “是的。”这倒是真的。她攒钱买了这只一流的日用手提包,也是她拥有的最好的一件东西。
  “比你的鞋可是好多啦。”
  “说不定鞋也快会有好的了。”
  “我相信。”
  “大夫,墙上那些画是您画的吗?”
  “你难道觉得是我叫了个搞装潢的人进来弄的?”
  “水槽上方那幅是不是画的一座欧洲城市?”
  “那是佛罗伦萨。这是从贝尔维迪宫看去的维乔宫和大教堂。”
  “是凭记忆画出来的吗?所有的细节?”
  “史达琳警官,我看不到外面的景,只有靠记忆。”
  “另一幅是那稣受难图?中间的十字架上是空的。”
  “那是各各他,耶稣被钉死的地方,他的遗体已经从十字架上被移了下来。用彩色蜡笔和魔笔涂在小贩卖的报纸上的东西。小偷的情形就是这样,答应他升天堂的,逾越节宰杀的羊羔一拿走,他真正得到的就是那下场。”
  “什么下场呢?”
  “腿当然是给打断了,就像他那个嘲弄基督的同道一样。你对福音书中的《约翰福音》全然不知吗?那么就看看杜乔的画吧——他画的那稣被钉上十字架的画非常精确。威尔·格雷厄姆好吗?他现在看上去怎么样了?”
  “我不认识威尔·格雷厄姆。”
  “你知道他是谁。杰克·克劳福德的门客,你的前任。他的脸现在看上去什么样子?”
  “我从来没见过他。”
  “这叫做‘老一套的胡乱涂那么几笔’,史达琳警官。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一阵沉默之后她直奔主题。
  “我这个比您说得还要好些:这儿有几个老一套的问题我们可以来碰它一碰。我带来了——”
  “不,不,这样不对,很蠢。别人在连续不停说话的时候,千万别来什么警句妙语。听着,听懂一句妙语就作答,会使同你说话的人急急匆匆往下赶,前后都脱节,对谈话气氛没好处。我们能往下谈,靠的就是气氛。你刚才表现得蛮好,谦恭礼貌,也肯受规矩,密格斯虽然叫你难堪,你倒还是说了真话,这就建立起了我对你的信任。可是接着你就马不停蹄地连续来了,搞这么一个拙劣的什么问卷。这可不行。”
  “莱克特大夫,您是位经验丰富的临床精神病专家,难道觉得我会这么笨,想要在气氛上设个什么圈套让您来钻?相信我吧。我是来请您回答这份问卷的,愿不愿由您。看看总无妨吧?”
  “史达琳警官,你最近读过什么行为科学部出的文件吗?”
  “读过。”
  “我也读过。联邦调查局很蠢,竟拒绝给我送《执法公报),可我还是从二手商贩那儿弄了来,我还从约翰·杰伊和有关精神病学的刊物上得到了新闻。他们将系列凶杀犯划分为两组——有组织的,和没有组织的。你怎么看?”“这是基本的划法,他们显然——”
  “过于简单化,你想说的上这个词。实际上多数心理学都很幼稚、史达琳警官,行为科学部用的那种还外在颅相学的水平上。心理学起步时弄不到什么很好的人材。你上任何大学的心理系去看看那儿的师生,都是些蹩脚的业余爱好者,还有就是些缺乏个性的人,也是玩业余的货,难得是校内的精英。什么有组织,无组织一一、那种想法真是从屁眼里喂食。”
  “您怎么来改一改这划分的方法呢?”
  “我不改。”
  “说到出版物,我读过您写的关于手术成瘾以及左边脸部显示、右边脸部显示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