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 63 章
作者:蓝色偏爱    更新:2021-11-25 12:43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清脆悦耳的歌声悠扬回旋在小楼四周,使得原本静谧的秋夜添加许多情致,勾动闻歌者的心怀。
  “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丫头,这歌唱与何人听?”
  沐夏斜倚在卧房外间的长榻上,笑问地上小餐桌边与侍剑划拳输了被罚唱歌的浣纱。
  “当然是唱与大小姐听啦!”浣纱笑嘻嘻地回答。
  “还有在下吧……”作为羸家享受福利的侍剑不甘心被剔除。
  “你——想得美哩!”浣纱一个兰花指遥点侍剑,抬高下巴哼了一声。
  “不是说定划输了拳须为羸家唱歌的么?浣纱姑娘明明输给了在下……”有人据理力争。
  “我家大小姐在上,我说唱给大小姐听就是唱给大小姐听,你这厮想与我家大小姐争?”浣纱高高扬起柳眉质问侍剑。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侍剑识趣地收敛气焰。
  “知道就好!我们再来猜,本姑娘就不信猜不羸你——”浣纱口角占了上风,得意洋洋,捋起袖子,又“四五六呀”地再和侍剑划开了拳。
  沐夏摇摇头,自顾举箸,拈起摆放在长榻前的小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放入口中。
  今夜,众人仍在前面庭院宴饮,她却没再出席——既是懒得去,也是无意去。
  由“翠冷潭”回来后,从午后到向晚时分,赵隽一直留在卧房里陪她,直至总管前来,才把他从浑然忘我的梦境中拉回现实,记起外面尚有一干宾客等待他去招待。他走时,她还赖在床上,而他也没意思要她再出头露面,由着她睡。
  她睡到醒转,总管和侍剑也送来了特意为她烹制的精致晚膳和茶点,随后,总管走了,侍剑却留下来,陪伴她们,或者说——保护她们。
  她就那么柔弱吗?沐夏摇头失笑,男人啊,心里根本不晓得在想些什么?虽说夜里无他在侧,呆在后院确实空寂得令人感到些微心悸,但怎么说毕竟是自家的地方,他,也太小心翼翼了吧?几时变得如此心细如发了?可是啊……当他如此细细呵护的时候,某种被珍爱的甜蜜还是抑止不住悄悄盈满心窝。
  他,非常在意她,她清楚地知道。他如此的在意……他的爱,大概会把她也拖到无力自拔的深渊,彼此都万劫不复,终至……同生共死!
  ……会吧?
  同生共死!多么浓,多么烈的爱情!是她曾经淡泊的心以为一生也不会去品尝的情感……
  又一轮划拳结束,侍剑又大笑出声。
  “哈哈!浣纱姑娘,你又输了!再唱个小曲儿吧……”
  “哼!有啥好得意的!猜拳原本是你们男人常做的事儿,多羸几局也不希奇!”浣纱不屑地嘀咕,说着突然竖起耳朵,嘘声道,“侍从官,你听听——楼下是不是有人敲门?是不是世子回来了?你先去开门罢,回头我再唱!”
  “哪有什么敲门声?在下不曾听到!浣纱姑娘——唱小曲儿吧!快些呀……”侍剑开心地催促,当浣纱在推托耍赖。
  “是真的!你别呱呱叫了!安静点儿,听啊——”浣纱敲一下侍剑的头,要他停止聒噪。
  哇!野蛮少女!
  侍剑委屈地捂住额头,不得不安静聆听。
  叩、叩、叩……
  真的耶!叩门声从楼下传来,清晰入耳。
  “也许是世子回来了,我去开门——”侍剑赶忙飞身而出,下楼。
  今夜主子夫人独自留在后院,主子自然万万放心不下,派了他来守护,世子回来,他侍剑的任务就可以圆满完成,又可以回前院同众兄弟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划真正有酒的拳,一醉方休了。哈!
  侍剑蹬蹬下楼了,随后大门“咿呀”一声被打开。
  “少……唔……”紧接着传来侍剑一声闷呼,之后,沉寂许久,不再有声息。
  “这厮怪叫什么哪?古怪!”浣纱皱起眉毛咕哝,“开个门也惊惊乍乍的,活似见了鬼……啊!呸呸!晦气!掌嘴——”
  都说夜里不可胡乱提及某物,浣纱懊悔失言地连抽自己两巴掌。
  “是世子回来了吗?怎么没有动静了?”
  沐夏看着丫头的举止,又可叹又可笑,只是侍剑下楼开门后良久不见声息,情况有些——诡异,所以,也就顾不上这丫头的颠狂举止了。
  “我……我去看看!”浣纱壮了壮胆,提气步出房门。
  “啊……你……你们……想做什么……”才走出房门的浣纱惊叫一声,一步一步退了回来,声音颤抖,惊恐地质问。
  沐夏闻声警觉地看过去,门外,缓缓步入两个人——两个男人:皇帝和他那个须臾不离身的声音尖利的随从。
  皇帝?
  皇帝突然上门,为何而来?
  “朕听闻你薄染微恙,因退席得早,寝亦略早,既然闲暇无事,故此便来探病。你——好些了罢?”皇帝走近沐夏,从容看着她,含笑解释。
  他此刻自称朕——不再忌讳掩饰身份了……
  沐夏心里暗忖,下了长榻,道个万福,神情平静地回答,“赵尹氏多谢皇上关心!皇上如此体恤下臣之妇,足见爱民如子,是百姓的福泽!居处局促,赵尹氏亦仓皇不能行待客之礼,怠慢之罪恳请皇上见谅!皇上请移步前厅,容赵尹氏整齐妇容,再以礼相见!浣纱,带路——”
  “不必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皇帝挥手制止,微笑道,“朕坐坐便走,你也坐下罢!”说着,踱到长榻边,坐下,看着站立一旁的沐夏,又道,“坐!”
  “是!皇上!”沐夏应道,微微垂下头在餐桌另一边坐下。
  “菜色还算丰盛,晚膳吃饱了么?”皇帝扫视小餐桌上的食物,关切地问,活似长辈关心晚辈的口气。
  “是的!皇上!”
  “朕瞧这桌上菜肴几乎未减,你如何吃饱?”皇帝又说,话里明显带着玩笑口吻。
  这个皇帝,心思叵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沐夏没有应他。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不计较她的静默,突兀地问。
  “臣妇——赵尹氏。”沐夏眼角未抬,缓缓回答。
  “朕问的是你的闺名,抬头说话!”
  沐夏抬起眼,直视着皇帝,平缓地说,“为人女从父,为人妻从夫,臣妇出阁前是尹氏之女,出阁后是世子之妻,如今只记得自己是赵尹氏了。”
  “你——”皇帝吐出一个字,顿了顿,撇开这个话题,闲谈起来,“朕方才在月下漫步独酌,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实是不该辜负,不期然行到此间,相期不如撞巧,你陪朕斟酌几杯吧!”
  什么?
  沐夏抬眼看向皇帝,他一双眼睛紧紧攫住她,眼里闪着光——不可理喻的光。
  难道当了皇帝便可以如此为所欲为吗?他可知道自己是谁?她尹沐夏又是谁?
  沐夏努力压抑内心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拒绝,“皇上,赵尹氏实是不胜酒力,无法相陪,请皇上恕罪!”
  “大胆!皇上有令,你如何敢抗旨——”那个声音尖利的随从立即喝斥。
  “安得,不得无礼!”皇帝喝止随从,又向沐夏道,“你是赵隽的妻子,便是朕的侄媳妇,赵隽在前院与人斗酒痛饮,此刻大概醉了,朕平生最喝不得独酒,赵隽不能尽地主之谊,你代他陪朕浅酌一两杯,如何?”
  “皇上想喝酒——此处却无酒,请皇上移驾前院,赵尹氏奉上美酒,一尽皇上酒兴,皇上意下如何?”
  “不必了!”皇帝一笑,“朕方才月下独酌,带了酒的——安得,拿酒来,杯来。”
  皇帝——是有备而来的?沐夏心里格登一声,暗自戒备。
  皇帝嘴角含笑,径直倒满两杯酒,将一杯递给沐夏,就势碰了下,“朕须先答谢相待之情,来,满饮此杯!”
  喝完举杯示意,“请——”
  “我家大小姐身体不适,奴婢替大小姐喝——”侍立一旁的浣纱急了,伸手要抢大小姐手里的杯子。大小姐喝不了酒,她和世子一清二楚。
  “小小奴婢!放肆!”安得动作更快,挥袖一扫,就把浣纱扫得登登登退开几大步。
  “你们想做什么?不要逼我家小姐喝酒——”浣纱也不管对方是什么皇上不皇上了,高声大叫起来。
  “聒噪!闭嘴!”安得尖利地喝叫一声,手臂一长,伸指点住浣纱的昏穴。
  浣纱身体一僵,张大嘴巴“扑通”倒地,顿时人事不知。
  “安得,你忒莽撞了!”皇帝皱眉瞪着安得,喝道。“还不带去解开穴道。”
  “奴才遵旨!”安得躬身行礼,提起躺倒在地的浣纱,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