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爱猫的鱼    更新:2021-11-25 02:29
  后来,我听见一阵琴音,就循声而去,猛的看见二皇子一个人坐在幽暗的走廊里抚琴,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只看见他的白衣在夜风中飞舞。当时,我的心很乱,又很空,觉得那琴声特别的诱人,似乎就在向我诉说着什么,于是我席地坐下,依在一株枫树下,静静的听着他的琴。过了很久,他突然起身向我走来,他沉着声音:‘你是人还是鬼?’,我呆呆的看着他,他又说:‘有什么关系呢?你陪我喝酒吧。’他递给我一壶酒,然后坐在我对面,我们没有再说话,只默默的喝着酒,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飘在云端,喝完酒,他走了,我一个坐在枫树下看着他走远,在黑暗中他走得很慢,我觉得他的背影似乎凝聚着太多的悲哀和落寞,那种站在人群中,周围满满都是人,却感到孤独的绝望,到现在,我的眼前还时常出现他那天的背影。”
  太平凝神听完,轻声道:“可儿,弘哥哥很爱你,我记得那天庆典上,他发现你一直看着贤哥哥时,他很生气,也很嫉妒,他和贤哥哥大吵了起来,后来贤哥哥走了,他就不停的饮酒,直到你劝阻他。”
  可儿低着头,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李弘喝得很醉,她伺候他沐浴后,好不容易才让他安睡下去,她沐浴后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那床设在李弘的床尾,他需要她的照顾,他们一直相安无事,那天却不同,李弘平时很安静,躺下后就不会再唤她,可那天她才躺下,就听他要她倒茶,她忙起身替他倒茶,服伺他饮下,他又要她把帘子拉上,她照办后,他让她重新铺床,待她走到他身边,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她又羞又急,却不敢出声,只奋力挣扎,最终没能躲过。
  对她而言,也许一切都在预料中,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在她真正爱上一个男人之后,李弘一直很慌乱,当最终得到她时,他有些茫然,然后睡着了,从那以后,他成了她事实上的丈夫,她再也没有躺回过那张小床。
  可儿暗暗叹了口气,侧眼看了看太平,她望着火盆发呆,神不思蜀,可儿轻轻唤道:“公主,公主。”
  太平大惊,脸红了起来,“可儿,你知道贺兰敏之吗?”
  可儿微微一笑,“知道,他是天后的侄儿,洛阳城里不少女子的梦中情人,一个挺英俊的少年。”
  太平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低声道:“可儿,天后要把我嫁给他。”
  可儿一惊,“怎么会?公主,你爱他吗?”
  太平摇头道:“不爱,自从姨妈去世后,天后经常让我去探望他,开始他不能严守以礼,但没多久,他便开始对我疯言疯语,有一次竟然跪下求我嫁给他,我掴了他一掌,以后再没有去看过他,可他还是经常进宫来找我,昨天,天后对我说我年纪不小了,应该找一个婆家,她说贺兰敏之与我年貌相当,要我考虑。可儿,我讨厌他,就是死,我也不会嫁给他。”
  可儿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公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太平凝望着可儿,可儿犹豫道:“让天后知道天帝与玫儿的私情。”
  太平为难道:“可这样……。”
  可儿道:“公主,天后不会对玫儿怎样的,天帝是天子,他可以有无数的女人,但公主,你一生只能嫁一个夫君。”
  太平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让我想想。”可儿看着她,不久,她的头轻轻的,但坚定的点了点。
  武则天浅笑着对贺兰玫说:“魏国夫人,以后你就住在望仙宫吧,你看这里四周种满桃树,过几天天暖了,桃花盛开时,一定非常美丽。再说这里离重华宫很近,你可经常去拜祭你的母亲。”
  玫儿微微发着抖:“谢天后隆恩。”
  武则天点点头道:“敏之。”
  贺兰敏之躬身道:“天后有何吩咐?”
  武则天道:“哀家替你择了一门亲事,秘书少监杨青禄的女儿与你看貌相当,且贤惠聪颖,哀家……。”
  贺兰敏之道:“天后,侄儿年纪尚幼,且母亲新亡,婚配之事可暂缓几年。”
  武则天注视着他的眼睛,“也好,那就等几年再说,你们先把亲事定下来,侍几年后,你认为可婚配时,再行大婚。”
  贺兰敏之无奈,“谢天后。”
  武则天道:“好了,哀家累了,先回宫了。”
  两人忙将她送出宫门,目送她远去。
  贺兰敏之远远的眺望着武则天的背影,缓缓道:“妹妹,姑妈不会放过我们,今天她摘了我的心,不久,她就要取我的命了。”
  贺兰玫奇怪的看着他,敏之凝望着远处,“前几天,天后还隐晦的告诉我,她要将太平许配给我,但今天却要我娶杨青禄的女儿,她明明知道我有多爱太平,没有她,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可她把我对生命的渴望熄灭了。妹妹,以后你再不去找弘了,她会找机会杀死你的,长久以来,她掌握着天帝的感情,她不给他任何一个可以背叛她的机会,但是你却成了天帝的女人,犯了母亲同样的错误,你成了她的心头恨,眼中钉。她对你必是欲除之而后快。”
  贺兰玫怒道:“你只知道太平,只知道应付天后,你替我想过没有,你知道我爱弘,从认识他开始,我的心全都在他身上,我恨不能变成那个可儿,成天陪着他,你以为我会爱上那个病歪歪的老头,和他在一起我感到恶心,我奉承他、迎合他,为什么?只因为我们要活下去,像人一样活下去,我要过我想要的生活,我想做皇后,想像姨妈一样掌握别人的命运,他能给我一切我想的。”
  贺兰敏之看着哭泣的妹妹,不由伤心得想要流泪,正在此时,却听李治兴奋的声音:“玫儿,快来看,高句丽的国王进贡了几串东珠,朕悄悄留下一串给你,你来试试。”
  贺兰玫的脸色变得惨白,贺兰敏之勉强笑道:“去吧。总算他还惦记着你。”
  正文 第二章 第五节 梨花酿
  李弘惊异的看着那个被生锈的铁锁封闭的大门,“谁住在里面?我听见有人声。”
  安儿不安道:“太子爷,这是废园。您听错了。”
  李弘推开安儿,对武士道:“撬开门。”
  武士轻易的撬开了园门,李弘头也不回的进到园中,一个废园,杂草丛生,但野花浪漫,四处盛开着生命力极强的花草,蜂蝶飞舞,李弘眯着被太阳刺得很痛的眼睛,安儿惊慌的跟随在他身后,小声道:“太子爷,您已经看过了,没人,回去吧,可……。”
  李弘点点头,正欲离开园子,却听见一阵歌声传来,悲凉而无助,李弘循着歌声找到了一座极破烂的屋子,他看见两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正在唱歌,李弘呆呆的看着她们,直到她们起身行礼。李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名女子惨笑道:“太子不认识我们吗?我们是你的姐姐,宣城和义阳。我们有同一个父亲,大唐的天子。”
  李弘大惊,“你们为什么被囚在这里?”
  两人道:“因为我们的母亲是萧淑妃,皇后最痛恨的人。当年,她下令杖杀了我们的母亲,就将我们囚禁于此。”
  李弘沉默了,两人笑道:“太子认为我们的处境很凄惨吗?不是,我们自得其乐,我们才住进来时,这里荒芜一片,连杂草都没有,但二十几年来,通过我们的努力,这里不也欣欣向荣,草木争春?太子认为我们寂寞吗?我们不寂寞,我们可以相互倾吐心事,可以细数园中的草木,太子,你知道园中有多少株树?每株树上有多少花朵吗?你知道每天到园中的鸟儿、蜜蜂、蝴蝶有多少只吗?我们知道,我们不孤单,我们很充实。”
  李弘看着两个姐姐,她们有与年龄不相称的衰老外貌,她们虽然自称充实、快乐,实际上连花木都一一数清的人是多么寂寞。她们二十年没有和外界接触,甚至连唱的歌都是儿歌,那一定是她们躺在萧淑妃身边轻轻吟唱,哄她们甜眠的,却不知成了她们永久的记忆,天后怎能这样残酷,她的手段太毒辣了,即使她痛恨萧淑妃,但这两个姐姐是无辜的,她怎能因为她们的母亲而这样对侍天帝的孩子。
  弘愤怒了,他决绝的回过头,向大殿走去,他知道天后现在正与朝臣商议国事,他要唤醒她的良知,让她做一个天下人都景仰的天后,他善良正直,永远值得他爱戴的母亲。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珠帘后的武则天,没有人知道她在听了李弘刚才那段迂腐的陈辞后会如何反应,他们觉得胆颤心惊,太子一定是疯子,满朝文武谁都知道那两个可怜的女孩儿,从她们的母亲被杖毙后便被锁进了废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天后的威严下,没有敢站出来为她们仗义执言,甚至她们的亲生父亲天帝李治。
  这个年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为了他的两个姐姐,站了出来,他顶撞了他的亲生母亲,他一定不清楚这样做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他那样的执着,双目炯炯的看着珠帘后的母亲。
  良久,珠帘后终于传出平静的、带着一丝歉意的声音,“唉,哀家老了,竟然忘了她们,她们是宣城和义阳吧,好美的名字,弘儿,你见过她们了,她们好吗?一定象淑妃那样美丽吧,嗯,她们年纪不小了,应该让她们出阁了,那有女孩儿在家养到老死的,这样吧,就由礼部为她们择夫婿,选良辰吧。弘儿,你善良、仁德,日后登基为帝,必定四海升平、天下归心。”
  李弘磕头道:“谢天后赞誉,那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