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埃德加·赖斯·巴勒斯    更新:2021-11-24 21:46
  那头巨兽刚一跳出一半远,泰山便觉得刺骨的湖水没过了头顶。
  他不会游泳,水却特别深。但他没有失掉一点点自信心,以及作为高级动物,人的标志——机智。
  他飞快地拍打着一双手和两只脚,挣扎着想漂上来。也许完全是碰巧了,他那种打法,就是狗游泳时的“狗刨”,只几秒钟,他的鼻子就露出了水面。他发现,只要继续按这个节奏拍打下去,不但能浮在水面上,而且可以向前游去。
  这种突然间掌握的新技能,使他又惊又喜,但眼下他没有时间多想这桩事情。
  他沿湖游着,看见那头本来会置他于死地的凶残的野兽正蹲在小伙伴一动不动的尸体旁边。
  狮子直盯盯地望着泰山,显然指望他回到岸上,但是小男孩儿毫无此意。
  相反,他提高嗓门儿,对他的部落发出大家都知道的遭到不幸的呼喊,而且还警告那些试图来救他的伙伴,不要自投罗网,落入山宝的利爪。
  立刻,远处传来声声应和。不一会儿,大约四五十只巨猿排着雄壮的队伍,从密林中攀援而来,跑到出事地点。
  领头的是卡拉,因为她已经分辨出那是她最亲爱的孩子的呼唤。紧跟在他后面的是那只小猿的妈妈。她的孩子已经在山宝凶残的爪子下丧生。
  尽管论打架母狮子不在猿之下,可是面对这群已经成年的愤怒的巨猿,它无心恋战,充满敌意地长啸一声,蓦地跳进一片灌木丛,消失了。
  泰山游到岸边,十分敏捷地爬了上来。凉水给他的那种清新和快慰带着惊喜充满他那颗小小的心。从那以后,只要有可能,他每天都要跳进湖、河,或者大海里畅游一番,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有好长一段时间,卡拉不能习惯这种场面。因为尽管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们都能在水里游两下,可是并不喜欢钻到水里去,更不像小泰山这样喜欢在水里嬉戏。
  这场与狮子邂逅的惊险,给泰山留下愉快的记忆。因为它打破了日常生活的单调。平常,他们只能是沉闷地转来转去寻找食物,吃、睡。
  他所在的这个部落大约在沿海岸二十五英里,向内陆深入五十英里的范围内活动。他们几乎总在这一带出没,有时候在一个地方能呆上几个月。可是因为他们在树林里穿行的速度很快,实际上,几天之内便会转遍整个“领地”。
  这主要取决于食物是否充足,气候条件是否适应,以及周围是含有更危险的野兽在活动。当然,柯察克领着他们长途迁徙,经常仅仅因为他自个儿在一个地方呆腻了。
  夜晚,他们在黑暗笼罩的旷野里睡觉,有时候用象耳树叶子盖脑袋,极少数的情况下也盖盖身子。如果夜里天儿凉,他们就三三两两挤在一起相互取暖。而这些年来,泰山一直在卡拉的怀抱里睡觉。
  毫无疑问,这只凶猛的巨兽全身心地爱这个属于另一个物种的孩子。而泰山,也将自己全部的爱奉献给这只浑身是毛的巨兽。如果那位年轻漂亮的母亲还活着,这种种爱之情本来应该由她来领受。
  不听话的时候,她也扇他耳光,这倒是真的。可她对他从来不狠,她更多给予他的是爱抚而不是责罚。
  她的配偶塔布兰特一贯痛恨泰山,好几次差点儿结果了他小小的生命。
  泰山则针锋相对不失时机地表现出他对养父的敌意。只要他在母亲的怀抱里,或者在大树的细树枝上获得一种安全感,就气他,朝他做鬼脸,或者骂出难听的话来。
  发达的智力和狡黠使得他想出许多只有魔鬼才能谋划出来的诡计,加重了塔布兰特生活的负担。
  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把长长的茅草拧在一起,打成绳子。他总用这些绳子去绊塔布兰特,或者企图把他吊在哪根树枝上。
  经过长时间的玩耍和摸索,他学会了用绳子打结,也学会了系可以滑动的套索。他用这些绳呀、套呀,和小猿们在一起玩儿。小猴们也想学着泰山的样子打绳子,挽绳套,可是只有泰山一个人能熟练地干这种活计。
  有一天,他们这样玩耍的时候,泰山把他的绳子朝一个正要跑开的小伙伴扔过去,绳子的另一头抓在他自己的手里。结果套索正好套在那只奔跑着的小猿脖子上,他吃惊地猛地停下脚步。
  泰山想,啊,这倒是个挺好玩的游戏!他立刻试着又玩了一次。这以后,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终于掌握了用套索套东西的本领。
  现在,塔布兰特的生活简直成了一场噩梦,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睡觉还是走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根套绳悄悄地套在他的脖子上,而且简直能把他勒死。
  卡拉惩罚小泰山,塔布兰特发誓要报仇,老柯察克也注意到这个清况,又是警告,又是威胁,仍是全然无用。
  泰山满不在乎,那根细而结实的套素还是经常在塔布兰特毫无防备的时候套在他的脖子上。
  别的猿从塔布兰特的窘迫中分享到无限的乐趣。因为“破鼻子”是个不合群的老家伙,不管怎么说,谁也不喜欢他。
  泰山聪明的小脑子里有许多种思维活动在萦绕盘桓,但是在这种种活动之中,最重要的是他具有非凡的理性的力量。
  既然他能用茅草为他延长手臂,绊住伙伴们,为什么不可以也用它去抓母狮子山宝呢?
  这个念头将要在他的意识或者潜意识中逐步趋于成熟,直到最后获得惊人的成功。
  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了。
  06、丛林大战
  部落四处漫游的生活经常把他们带到那个礁石封锁的小港湾。港湾附近有一座门窗紧闭、寂然无声的小屋。对于泰山,这座小屋是一个永不枯竭的神秘与快乐的源泉。
  他经常从挂着帘子的窗口向里瞧,或者爬到房顶上,从黑洞洞的烟囱里往下瞅,极力想看清楚那结实的墙壁里面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孩子才会有的想象力为他描绘出一幅幅美妙的图画。他相信那里面一定有些神奇的动物。无法破门而入,越发使他一千倍地想进去看个究竟。
  他经常几小时几小时地在房顶和窗前转来转去,希望发现一个钻进去的办法。不过对于那扇门却一直没有注意,因为它显然跟那四堵墙同样结实。
  险遇老山宝之后,他们又来到小屋附近。向小屋走过去的时候,泰山注意到,从远处看,那扇门好像是作为单独的一部分,安在那堵墙上的。于是,他第一次想到,这一定是小屋的入口,这么长时间它竟躲过了他的眼睛。
  就像平常造访这座小屋时一样,只有他一个人呆在那儿,因为猿对它都没有什么兴趣。在过去的十年,那个关于会发出雷鸣般响声的棍子的故事一直完整地流传下来,一种让猿感到恐惧和神秘的气氛一直笼罩着这座白人留卜的小屋。
  从来没有谁能把泰山和这间小屋的关系告诉他。猿语词汇极其贫乏,他们只能说一点点在小屋看到的东西,没有什么词汇可以准确地描绘出那两个奇怪的人或者他们的财物是个什么样子。何况在泰山长到能够明白事理之前,这个话题早就被大伙儿遗忘了。
  卡拉也只是隐隐约约对他说过,他的父亲是一只白猿。但他不知道,卡拉并非他的生母。
  这天,他径直向那扇门走去,仔细观察了好几个小时,让门上的折叶、把手、门闩搞得手忙脚乱,最后,终于找到开门的秘诀。那扇门在他惊讶的注视下,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他好半天不敢冒险进去,直到眼睛习惯了小屋里昏暗的光线,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地板中间躺着一具骷髅,骨头上面已经连一点点皮肉的痕迹也没有了,只有发霉、腐烂的衣服碎片附着在上面。床上也躺着一具同样对怕的骷髅,但要小一点,旁边的摇篮里是第三具,一个小不点儿。
  小泰山对许多年前,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日子里发生的可怕悲剧留下的这堆尸骨无动于衷。密林中的野蛮生活使他对已经死了和正在死亡的动物司空见惯;即使他知道他正面对着的是自己亲生父母的遗骨,也只能是无动于衷。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屋子里的摆设和别的东西。他仔细察看那些在海岸与丛林的潮气中,经受了时间的侵蚀而残存的东西:奇怪的工具、武器、书、纸、衣服。
  他打开箱子、柜子——这对于他已经很容易做到。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些保存得比较好的东西。
  在这些东西里,他找到一把尖尖的猪刀,而且一下子就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手指。他继续大胆试验,发现用这个新到手的玩意儿可以从桌、椅上削下木片。
  这个发现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后来还是玩腻了,便继续对这间小屋“探索”。在一个装满书籍的柜子里,他翻出一本色彩鲜艳的画册——儿童用的看图识字。
  “弓箭手”(Archer)开头是个A,
  一只箭儿射过来。
  “男孩儿”(Boy)开头是个B,
  他是姓乔的小宝贝。
  那上面的图画使他发生了极大的兴趣。那里面有许多和他面孔相同的“猿”。再往后翻,他还发现字母“M”下面是几只他每天都会看见的,在原始森林里跑来跑去的小猴子(Monkey)。可是这里面没有他的伙伴,整整一本书里,没有一幅画儿和柯察克、塔布兰特或是卡拉相似。
  一开始,他想从书卜拿下那些小东西,可是很快就看出,那不是能取下来的真玩意儿。尽管他并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更不知道该怎样描绘它们。
  至于船、火车、母牛、马,对他来说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