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波波    更新:2021-11-24 16:00
  但是,他要采撷的是烈焰中的玫瑰,而我,顶多是一朵自生自灭的雏菊。
  以后该怎么面对你呢?
  一时心乱如麻,我轻手轻脚地滑出被子,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趿着鞋,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回过头,我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阿仁,这男人,仍是叫我心动。让我静一静,我要好好想想。
  薯条蹭到了我的脚边,我低头看它,它歪着脑袋盯我,蹲下身,我拍拍它的头:“崽崽乖乖呆在爸爸这里,别吵爸爸睡觉哦。”
  它“呜呜”两声,仍在我腿边蹭来蹭去,我轻声安抚它:“崽崽乖,妈妈过两几就接你回去,听话。”
  它不再闹了,趴到地上,仍用它那两只乌黑的眼珠儿默默地瞅着我,我再次拍了拍它的脑袋,转过头站起身来,如果继续被它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多看我一会儿,我绝对是走不出去了。
  轻轻关上门。清晨的微风徐徐,有些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开腿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坦荡荡斋”在我身后,薯条在我身后,阿仁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
  当然没完,就这样完了你又会恼我了。
  现在不抗议了?呵呵。
  你觉得这故事会怎么发展下去?
  为什么呢?
  可是,你凭什么以为阿仁就一定会爱上我呢?你别忘了,他经历过一次那么刻骨铭心又轰轰烈烈的爱情。
  有点儿强词夺理,不能说服我。呵呵。
  后来?
  后来我回家啦!
  哇,脾气来了。呵呵。
  不逗你了,接着听吧。
  我把自己埋在床上,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念头----我该不该爱情大逃亡?是不是应该躲开阿仁?躲到他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哪儿呢?西双版纳?敦煌?西藏?丝绸之路?……管它呢,先走了再说,反正是不能呆在这里了,一直都因为舍不得阿仁而下不了离开他身边的决心,这次是一定非走不可了,收拾东西去。
  我爬起来,从床下拖出一个大旅行袋,开始收拾衣服,似乎也没有多少可供我收拾的东西,搞定后,我拍拍手,坐到镜子面前抓起梳子,不经意抬眼看镜中的自己,竟愣住了----
  镜中的女人酡红着脸,眼神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一层雾,唇有些微微的红肿,透着薄薄的光泽,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我,这样的妩媚,娇艳得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好像人们通常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对吧?
  性感的女人最美?怎么说?
  舒琪?喜欢。
  但我更喜欢张曼玉,呵呵。你的论据又不能成立。美应该没有固定的模式的。
  还是回到故事中来吧。
  有人说,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的绽放。
  却不知道,花的绽放同时也意味着花芯的破碎。
  何况,这朵花绽放在了不属于它的季节。
  这便是我面对镜子那刻的想法。
  花儿在怒放时是最美最夺人心魂的,但是盛放过后凋零便会接踵而至。阿仁降生在寒风飔飔的十二月。那个时节,是花草的祭日,冰雪的生日。那个时节,只允许盛放一种叫做梅的花儿,似叶培般娇嫩,柔白,水灵的花儿。
  我出生在四月,怕冰雪的寒霜,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能算是一朵花儿,我没有玫瑰的高贵艳丽,没有水仙的清雅脱俗,没有郁金香的落落大方,倒觉得自己像是一茎草了,绿草岂能扶雪花?
  昨晚,就当做一场梦吧。昙花一现而已。
  昙花?
  回过神来,对了,我种的那盆昙花本应该是昨晚开花的,可是……急急行至窗前,推开紧闭了一夜的窗,窗上悬着的风铃立即叮叮咚咚地跳跃起来。
  触目所及,蓦然发现,昨日还是傲然向上的那朵昙花花蕾,在今晨的微风中已是一朵黯自神伤的残彀,我的手抚上已经凋残的洁白花瓣,心里有丝淡淡的遗憾。那洁白的花蕾在无人观赏的黑夜里绽放又凋零,再也不会有美丽的第二次。
  又突然觉得自己便像是这朵昙花了,在昨夜,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谁也不知道它是否希望能够有人观赏到它蓄积一生才如此美丽的葬礼。
  阿仁,我昨晚也为你盛开了,但你我又怎会知道,昨晚会不会是我们之间情份的终止?
  我呆呆地站在窗前,脑子里又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思想压得我有点头疼。我揉揉额头,别再想了,该走了。
  提起旅行袋,我拉开门,如中雷击,我手中的袋子掉到地上----阿仁?
  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薯条一下子就扑到我的身上,我拍它,抱它,牵它进屋,我一屁股坐到床上,一直不敢抬眼看阿仁的表情。
  半天没声音,我悄悄抬眼,看见他提过门边的旅行袋,关上门,坐到了摇摇椅上,他的眼神扫过来时,我赶紧又垂下眼睫。
  “要去哪里?”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我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吱吱唔唔地:“哦……我很久没出去写生了……想出去逛逛,收集素材。”
  “哦?”他的眉挑了一下:“为什么不约我一起去?”
  我的心猛地狂跳一下,他?说什么?望进他的眼,他的眼中有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儿。
  “我……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空嘛……”我越发慌乱了,脸上瞬间飞起了红云,我两只手交叠着,有些不知所措。
  他默默地瞅了我半晌,我觉得我就快要透不过气儿来了,急忙又低下头。
  他走到我身边,在我面前蹲下,抓住我的手,我微微一怔,抬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小凡,我不准备对你说对不起,你知道我是个喜欢用行动表达一切的人,不负责任的男人才爱说对不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沉默,久久,才说:“我从没想过让你负责任。你仍然是自由的阿仁。”
  “你就当是我自私吧,我不是要对你负责任,我为自己想得更多,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也许我更适合过平静的日子。”他托起我的脸,很认真很认真地:“小凡,我承认我还未到爱你的地步,但是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没人能如你般剔透,我想,我自己都没有你了解我了解得那么清楚。”
  我听着他的话,傻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好吗?”阿仁的声音飘在耳边,久久回旋,是诚恳的。
  我怔怔地看他,半天,才憋了一句话出来:“可是,如果你对平凡的日子感到厌烦了呢?”我不敢提叶培,怕破坏了现在难得这么旖旎的氛围,虽然,叶培哽在我的喉边,像一根刺。
  阿仁望着我的眼睛,他的眼里又带起了笑,他的头轻轻靠过来,放在我的双膝,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头。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小凡,我的心像一根一次次紧绷又一次次徒然放松的橡皮筋儿一样,很累很累了,再也经受不住一次轰轰烈烈了。”
  泪从我的眼中滑出,带着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心疼、怜惜、珍视与爱慕,缓缓滴落到他的发梢上。
  他抬起头,伸出纤长白晰的手,帮我拭去颊上的泪珠儿,他的声音顷刻间变得有些暗哑:“好不好?”
  望进他的眼,他的眼里有希望的火苗儿在跳跃。
  为什么不呢?这个男人我爱了四年了。为什么不呢?我本也是自私的,能和你在一起,不计较了,什么都不计较了。
  我点头,笑,含着泪:“好!”
  我就这样开始了新的生活。
  阿仁的理想一直都是想当个专职画家,毕业两年了,他一直都没有找过工作,只安心地画画,但我们开始恋爱后,他却想搞个画廊,他说:“我要尽我所有的能力让桑小凡拥有一切,让你过这世上最让人羡慕的生活,让所有的女人都嫉妒你。”
  我用嬉笑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哈,你是要让所有的男人都嫉妒你吧?”心里却想着,你的心里,是不是想着叶培也可能会嫉妒我呢?你仍对叶培有所牵挂吗?
  他立即拥住我,咬我的耳朵:“你不知道吗?现在所有的男人都在嫉妒我了,呵呵。有你在我身边,想不被嫉妒都难啊。”
  我“呵呵”笑,缩在他怀里,任他搂着我的腰,所有不安的感觉全都无影无踪。
  当然,不管阿仁是想当画家还是做画商,我都会支持他的,我们竟真的把画廊有模有样的搞起来了,阿仁和我常常都忙得四脚朝天,但是我们过的每一天,都充满了笑声。
  叶培?
  后来见过她一次,那次在阿仁家里。
  那天画廊很忙,阿仁一直脱不开身,我一个人买了菜,急急地提回了“坦荡荡斋”。
  远远地就看见屋外的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近了,我朝车子看去,见车门的玻璃摇下来了,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全身透出一股沉稳内敛的气势。
  我望向他时,他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挺不错的男人!我心想。
  打开门,我愣住,竟看到叶培。
  她见我进来,神色如常,还对我点头笑笑:“我有些东西没拿。”
  说罢不再理我,继续满屋子转来转去,一会儿从抽屉里翻出一件衣服,一会儿从床底下拖出一双鞋。
  我把菜放进厨房再转到客厅:“要不要我帮忙?”
  她抬头,又笑了:“不用了,谢谢。我很快就好!”
  是的,我是有些不自在。这样尴尬的场面毕竟是头次遇到。
  我只是没想到我与叶培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也没想到我们见面时竟然这么平静。
  “好了。”叶培把最后一双鞋收进了纸箱,然后从她的手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走到我身边:“请帮我把钥匙还给阿仁。谢谢你。”
  我下意识地接住,看着她抱着纸箱走到门边,看着她拉开门,心头不知怎么一急:“叶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