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秋梦如    更新:2021-11-24 15:28
  等这群阿哥们走开,我这阿妹溜进值房,坐下打盹。
  正在梦到阮文手捧玫瑰单膝跪地之际,魔音响起:“李大人,皇上召你见驾哪。”我一凛,整肃精神;又是魏珠,此人正在当红,我倒也不敢得罪,连忙又要掏钱。“李大人哪,咱们这就走吧?”魏珠并不来接,只是一迭声催促我。
  整理一下仪容,我跟着魏珠大步向上书房去。
  根深蒂固的军人本能让我并未向魏珠开口剌探,老魏却不甘寂寞的主动爆料:“李大人,九爷把你在太子爷宴上唱的曲儿学了,皇上召你去回话哪。”这魏珠本是康熙跟前当红的,平时最是个精乖伶俐的主儿,今天却怎么主动说些不该他说的话?
  “是这样啊,多谢魏公公提点,卑职铭感五内。”我说句场面话,大家互相给面子。
  跪在金砖上,我暗骂皇太极多尔衮以及顺治;偏偏还得山呼万岁。你就万岁去吧,到时候人类把你关动物园参观。
  “小李子,你且站起来回话就行。”老康还是很和蔼的,我收回参观这句。依言站至下首,大小阿哥挺齐全,十五十六快活地冲我挤眼;两个皮小子还没怎么长,作出的怪相我全看到了。
  听着康师傅板着脸考儿子,我在一旁翻白眼;这皇子皇孙的日子,还真是惨啊。当年我要是有他们这学习的劲头,清华北大也能上的吧;不过,要让我选,我还是情愿当兵去。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有人背不出来,赶外头太阳底下站着去。小十六也要出去了,哭兮兮地看看我,我冲他扁扁嘴。
  站了个多时辰,该考的考完了,康熙面色才缓下来,众人也就松了一口气。除了几个年纪实在小的,人人学业都不错的。
  正在同情十六,一七岁娃娃受这种虐待。“小李子,前儿你唱的曲儿是你们家乡的?老九哼哼了几句,倒是挺有豪气的。今儿你就再唱一遍吧。”老康在上头发话了。
  烦不烦啊?清清嗓子我只得又唱。
  “好,赏。”有人捧了东西下来,我骂句三字经跪下。这东西我宁愿不要。
  谢恩站在一旁,老康还不肯放过我。“小李子,你今年多大了?”无缘无故问我年龄,他想做什么?
  想了片刻,不知道该往大说还是往小说,干脆说实话算了。“回皇上,十九。”
  “那倒也是该嫁人了。朕给你指一门婚事如何?”
  哦?挺有人权,还征求意见呢。“皇上圣明,婚姻大事,自己作主。奴才世代家有严训,乃是自主择婚。奴才不敢有违祖训。”八卦团说过,康熙以孝治天下,又事事必法先祖;抬祖宗出来,会有用的。
  “哦?婚姻大事,自己作主,这倒是新鲜。”君臣父子面面相觑。“朕倒是头一遭听说。既是如此,朕就准你‘自己作主’。”老康眼风扫过,似有深意。可我管不了你有什么深意了,这多好啊!偶也不用辞职了不是。狂喜中。
  一直陪侍在侧,我现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带着看这些封建皇族也顺眼多了。
  康熙留儿子们吃了顿饭,才放了他们回去。看几个阿哥都是走路轻飘飘的兴奋样,我也为他们高兴,难道老康心情也好不是。
  “小李子,你高兴啥?”正跟在太子身后亦步亦趋,老十凑上来搭讪。我有高兴吗?不自觉摸摸脸,果然嘴角是上翘着的。“十爷,奴才见几位爷高兴就跟着高兴呗。”侧过头望着老十,我说了句废话。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传入我耳,十阿哥的步子慢下来。
  路上人越走越少,进了毓庆宫,太子挥挥手:“其他人散了吧。小李子,跟我来。”又有什么事?我还没吃饭耶。嘀咕着跟上,这毓庆宫是个迷宫,很有趣的,我又开始东张西望。“小李子,你很喜欢这里?看你笑成这样儿。”什么时候,太子已经跟我离这么近?我连忙后退几步。太子轻笑一声,叫过太监,低声吩咐。
  这里已经是最后一重院落,迈步跟进次间,我小惊一下,周围墙壁皆为木构件雕成竹节状,上挂藤萝和萝花,与顶棚画满竹篱藤萝的天花连成一片,加上窗格雕成蝶形寿字,内悬粉红丝帘,这是什么装修手法啊,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我撇撇嘴,这太子爷的审美能力还真是别致哦。
  太子懒懒地倚上炕,笑吟吟地让我坐。规规矩矩的我坐远一点。一时无话。
  没一会,太监捧了食盒进来,一样一样摆上了炕桌。太子亲自动手倒两杯小酒,双手执起冲我举了举:“小李子,来,陪我喝一杯?”
  “奴才不敢。”谁要喝酒,人家肚子饿了好不好?
  放下杯子,他笑意不减,走下来拉我:“胜男,这屋里没外人,你就别跟我生份了。陪我说会子话,行吗?”
  我皱眉闪开,“别拉拉扯扯的行不行?”
  “你还没用晚膳呢,一定饿了,来,坐下吧。”他摇摇头,仍旧坐回去,仍然温柔地说。
  怕了你。我咬咬唇,终于开口:“太子爷,蒙您抬爱,本来我是不应该拒绝你的厚爱的;只是,我心有所属,请你放弃我吧。”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喜欢老四。”他平淡地说,仰头喝下杯中酒。“他的弯弯绕我会看不出来?这么多的兄弟,只有他一直站在我这边,他开了口,你说,我能不答应吗?”
  真意外,难道四阿哥说过什么了?我松了一口气。变态太子解决了,老四也不难应付的吧。
  “我不会迫你,但我也不会放手。”怎么有这样子执着的人啊。我的脸又垮下来,闷不作声坐着。
  不放手,你凭什么不放。有老婆有儿女的人了,不自重。
  他那边一杯接一杯地喝,我在这边饿得流口水。搞什么嘛,在皇宫里生存训练?
  垂着头,我只好去想阮文和珊珊。也不知道他们在家里做什么,一定是珊珊在弹琴,阮文在喝酒。眼前浮起的,是阮文捧着很贵的琉璃杯喝女儿红的样子;看看上面那个,没情调,这样小盅小盅的,一看就跟孔已己一样。
  “你又何必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自知荒唐,也明白你女儿家的心,你且放心。”正在神游,太子不知何时蹲在我膝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双手撑在圈椅扶手上,他竟是深情而专注。正在想文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一软,没有打断他,静静听他说话。
  “我刚落地,母后就薨了。我一个没有额娘的孩子,在这宫里,心里苦得很。皇上封我个太子,所有的弟兄就都孤立我。打小,”他眼里一闪一闪的,是眼泪?我默默掏出手帕递给他。“打小儿,皇上就对我很严厉。别的弟兄可以结伴,我却没人理会。”他接了过去,却并未擦拭,只是用力眨眼。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了,同情别人毁灭自己的。我转开头,说:“太子殿下,我只是一介民女,地位卑微,乌鸦怎堪配彩凤;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前朝祖宗有训,汉不选妃,我虽是番邦女子,进这宫廷怕也不容易。若是两情相悦,那倒也无妨,只是,对不起。”
  太子一愣,扶着椅子慢慢站起:“如果老四放手,你会不会跟我?”
  不能让他们兄弟为了我阋墙,毕竟,这两个人都对我挺好的。“我喜欢的不是四阿哥。”
  “是谁!”太子失了态,双手扣住我肩膀摇。
  皱眉挣开,我面色一沉:“太子爷,请你镇静一点。皇上都说过让我自己作主了。是谁都不关你事。”
  “是,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他喃喃念道,身子似有一倾,摇摇欲坠。我伸手欲扶,又缩回。“太子爷,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浑然不觉我早无礼到了极点,转身推门离去。
  外头早已明如白昼,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回值房看看,大家都在摸鱼,一个人都没有。毓庆宫侍卫是比较难当的,有时会挨打捱骂,但某人心情好的时候也常常赐宴、赏钱,一来二去,老练点的就很会看风向。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溜了?
  找人去。
  屁颠屁颠找了大半夜,摸遍东六宫一半的地儿,都没有。
  日月同辉了,我连忙跑回去准备交班。
  “哎哟。”一个宫女撞在了我身上。我伸手扶她起来,客气一句离开。等一下,我退回去追上她:“霜月?乌苏霜月?”
  “大人认识奴婢?”这是一个秀气的小姑娘,明眸善睐。进了宫N久,我才明白,原来清朝皇帝选的,不是美,是丑。今天见到这个小姑娘,在满人里算是出挑的。
  顾不得应卯了,我一把扯住她往树丛里走,为防意外,还捂住她嘴。
  放开她,我连珠炮价说:“你知道方子轩吗?他准备来带你走。你收拾一下,后天晚上在斋宫西暧阁等我。那里是佛堂没人去的。”
  小姑娘一怔,眼泪流下来:“大人,奴婢不能去。奴婢不能舍了家人。宫规严峻,奴婢死不足惜,却不忍带累家中高堂。”她越哭越凶,我手足无措,只得把她当珊珊哄;在我连买糖葫芦给她的话都说了出来,她方才强忍泪水,轻声道谢:“大人心存良善,奴婢自是感激不尽,若能见得方郎一面,就是立时死了,我也,再无所憾。”
  我心里酸酸的:“你是那个宫的,我试试看能不能让你出去,又不会害了你家里人。何况不是二十五岁就放出去的吗?小方大概会等你吧。”
  “奴婢是永和宫的。”她点点头,同意了后天晚上的约会。
  交了班,我已经是误了小半个时辰了;没人说什么,我出了宫。心里明白,还是沾了太子的光。
  出了宫门没走几步,就见阮文衣冠楚楚地站在长街上,提出一包东西。
  高兴地扑上去,咭咭呱呱说:“文哥,姓秋的要找的人找到了啦。我厉害不?珊珊乖吗?你有没有偷偷跑去找小姐啊?”
  阮文宠溺地单手抱我转一圈:“胜男啊,你说,我怎么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