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漂流 一 我就是那风筝
作者:南圣河    更新:2021-11-24 06:39
  连续好几天我都是叉着腿走路,王晨也一样,后面疼得要命。
  一天,一个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女人来找王晨,王晨先是拉她在一旁嘀咕了一阵子,后来两人神神秘秘的结伴出去了,连招呼都没打。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是王晨未过门的媳妇,名叫桂花,她是千里迢迢从河北来北京找王晨回去结婚的。
  王晨晚上没有回来,我打他的手机,关机。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竟觉得有些孤独,其实我一直都很孤独,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有点想王晨肩膀,宽阔的像无边无际的草原。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跟王晨没再交换过体液,我是个心理发育绝对正常的人,那晚的事只所以会发生,多半跟酒有关系,酒后乱性,很多男人都犯过这种错误。
  第二天,王晨从外面回来,脸上写着一个愁字。
  王晨说,我们出去玩吧!
  当然好啦!来北京一个月了,还没出去玩过呢!我高兴的跳起来,差点把房顶撞出个窟窿。
  我说去故宫吧,听说那里很是气派。
  王晨说,故宫没劲儿,就几个破门楼子。
  我又说那去长城?
  他说,长城太冷,准把人冻死。
  我问那去哪里?
  他说,去朝阳公园吧,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他说的朝阳公园到底有多好玩,我想象不出来,不过看他眉飞色舞的表情,,我想那地方应该还不错。
  坐在公共汽车上,王晨一句话也没说,脸色有点反常。
  那天的天空蓝的就像一湾海水,这样的天气在北京可是不多见,没来北京之前就听人说了,北京春天风沙大,光吃土就饱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眼见春天已然跃上枝头,风沙应该也快来了。
  两个男人出来玩挺没意思。
  走到过山车前面时,王晨问我敢不敢坐。
  靠,凭我堂堂七尺男儿,一破车有什么不敢坐的。我眼都没眨一下,大摇大摆的走上去。
  刚开始感觉还挺乐的,但仅仅过了几十秒钟,我就感觉好像去阎王爷那里溜哒了一圈,我看见许多仙女在天空中飞来飞去,估计我的心脏已经从喉咙里飞出去了,身体冰凉冰凉的,像一块刚刚从冰箱拖出来的猪肉。王晨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上也印上了花,我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到了上面。
  我躺在草地上,翻着白眼。王晨说,怎么样,七尺男儿,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拜拜手说,不玩了,不玩了,再玩就把命撂这儿了。
  远处几个人正在放风筝,他们尽情的跑着跳着,爽朗的笑声传得很远。
  小时候我也放过风筝,不过那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学着别人,找块塑料布,裁剪出老鹰、飞机的模样,再把准备好的竹棍穿进去,用细绳捆牢,很容易就做好了,不过这样做出来的风筝有一个弱点就是飞不高,并且怕大风,大风一来就七零八落了。
  我看着天空中那些五颜六色的风筝,眼睛里跳出许多影子,天空中的风筝越聚越多,相互碰撞、缠绕,黑压压一片,像一群嘤嘤嗡嗡的黄蜂。
  王晨过来拉我,我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像被抽光了骨头。王晨说,是不是吓破胆了,尿裤子没有?真没良心,就知道看我笑话。
  我在地上又躺了半个小时,最后扶着王晨的胳膊才勉强站起来,脑袋一下重了好几斤,脖子几乎支撑不住了。
  王晨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惊叫起来,那么烫,是不是生病了!
  王晨把羽绒服脱下来给我穿上,傍晚的风有些冷,他瑟瑟的抖着。他说,走,我带你去医院。
  我想肯定是病了,吓病的。还记得小时候,爬到人家树上去摘梨,刚爬到半树腰儿就被主人发现了,他一声喊吓得我一头栽到地上,还好没摔伤,不过回家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娘说我的魂儿被吓跑了,她煮了一碗面放在桌子上,用一根竹根挑着我的衣服,嘴里念念有词:田生,回家吃饭啰!回家吃饭啰!娘说把魂儿叫回来,我的病就好了。我不信,如果这样也能治病,还要医生干什么,不过第二天我的病还真的好了,并且活蹦乱跳的跟几个哥们把那棵树上的梨摘了个精光。
  我估计这次我的魂儿又被吓跑了,但娘不在,没人给我叫。
  王晨扶着我穿过三条街,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一家医院。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神色木然,王晨忙着排队挂号。
  突然,几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出现在走廊里,他们边走边喊医生,等走到跟前,我才发现几个人慌乱的用木板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躺在木板上痛苦的呻吟着。
  我只能看到那人半张脸,满是稚气,因为疼痛的折磨,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他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的阵阵呻吟声,你根本不会知道那是个活物。
  一医生走过来,看了看几个“安全帽”,说,你们把人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影响了其他人怎么办,走走走,到外面去!
  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人满脸焦急大走上上前说,医生,你们快救救他吧,这孩子刚从钢架上摔下来,救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医生双手插在衣兜里,说,看病也得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啊,里面还有好几个喊救命的呢!说完他迈着四方步走了,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躺在木板上那人的叫唤。
  王晨站在挂号处叫我,我站起来跟他走进一间科室,里面坐着一个四眼,他说,怎么了?
  王晨说,他有点发烧。
  发烧啊,没事!说着他写了一张“天书”递给我。
  他:去划价,拿药吧!
  王晨:还没检查呢?
  他:不就发烧吗?有什么好检查的!
  王晨:那总该看一看吧。
  他:看什么呀,外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呢,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别人我可不负责!
  他好像比我还有理,我攥了攥拳头,手软软的没一点力气。不过这也不碍事,只要拳头打过去,打碎他的眼镜应该没问题。
  王晨拉我一下,拽着我往外走,四眼在后面说,就他妈外地人事多。
  我靠,外地人怎么了,也是一条命,也是娘养的!我最恨别人说我是外地人,好像外地人就低人一等,天生的贱命一样。我挣开王晨的手,别看我病恙恙的,把我惹急了,照样掀翻他的桌子。
  王晨说,你要干吗去?
  找他算帐!
  算什么帐,跟我拿药去!
  他妈的太嚣张了。
  那你想怎么样?
  能怎样,揍他呗。
  还揍他呢,你自己都站不稳。
  那你跟我一块去?
  我吃饱了撑的跟你去找死,这可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儿。
  那就这么算了?
  行了吧,快走!王晨拉着我往楼下走,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逃跑,步履匆匆,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我憋了一肚子气。脑袋上像被人敲了一棍子,木木的发胀。
  王晨拿完药回来说,早知道你那么胆小,今天就不该让你去玩过山车。
  我说,说我胆小?有本事我们再去玩!
  王晨说,算了吧,再去,你就直接进太平间了。
  在王晨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他已经给我定性了。
  我拿过他手中的价目表,漂了一眼。操,两盒药居然一百块钱,比喝人血还厉害。我看看玻璃里面正在忙着抓药的护士,其中一个正张着血盆大口盯着我。
  我说,把药退了吧,我不要了。
  王晨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先把病治好再说。
  我有一点感动,王晨是我到北京后认识的第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