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作者:狈风    更新:2021-11-24 03:51
  胡斐刀掌齐出,如入无人之境,转瞬间已将身前十来名大汉砍倒在地,一瞥眼间,见到左首驴车旁五名蓑衣汉子刀刃翻荡,手里鬼头刀砍得飒飒猎响,当中一人大声么喝道:“骚蝴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啦,还兀自逞强什么?”阴无望身子在刀缝中溜闪而过,拈花掌拍出,正中一名汉子胸前,跟着右足踢出,踹中那名说话的魁梧汉子,嘴里呸道:“风九鹰,凭你这点微末本事,老娘劝你还是乘早溜之大吉,就别来丢人现眼了罢。”
  胡斐见那汉子给阴无望踢得向他身处退来,左掌探前一抓,便如老鹰捉小鸡般的提了起来,凝目一瞧,果然是平遥“黑煞十三鹰”中的风九鹰,笑道:“老兄上回给花当家打得胸骨俱断,饶你不死,还敢来纠缠不清?”说话中拇指与食指同时运劲,已将风九鹰背心“陶道”、“魂门”、“中枢”三穴闭住,顺手扔在一旁。
  阴无望见他到来,心中大喜,“燕云十八式”连环使出,又快又狠,贴近敌人身前搏斗,拳术以短击长,砰蓬连响,已将另三人打倒在地,爬不起身来,这才转头朝胡斐笑道:“你来得正好,咱们五湖门正与浑帮联手对付八道盟的袭击,也好一次铲除这股为害武林的势力,你倒懂得赶来凑上热闹。两个孩儿呢?”
  胡斐朝后看去,见瑶瑶和双双两柄长剑划出道道光影,己将圈外敌人逼得手忙脚乱,使得秃头六等人能够聚拢在一起,虽仍以少敌多,但已不如先前左右支绌,战得狼狈,甚而还能节节进逼,逐渐占了上风。
  阴无望与两童分别一年有余,此时见她姊妹二人身材长高不少,更练得一手精明剑术,心中甚是宽慰,微笑说道:“这对姊妹有你如此明师指导,日后必能名震江湖,你这做师父的可也大有光采了。”胡斐笑道:“我所擅长的乃是刀法,剑术之道却只略具大概,能教的有限,她姊妹二人日后势必再另觅明师,剑术方能大进。”
  两人谈笑声中,数名汉子提刀跃上前来,都给胡斐随手打发了开去,近不得身来。阴无望见他谈笑自若的随手挥出,敌人便给掌气推得向后翻滚跌去,当下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似乎身上各都已然受了重伤,不禁大是乍舌,骇然道:“胡兄弟,这手功夫可俊得很哪,看来你不只武功恢复,更是超越以往了啊。”
  胡斐道:“小弟得遇佳缘,习得一门《九融真经》武林绝学,初次运使出来,果然威力无穷。”
  阴无望闻言,心中大感欣羡,又觉今日有他相助,天道盟即使精锐尽出,想来亦难从中讨得丝毫便宜,当下说道:“这回天道盟帮主邢三风亲自率队追击而来,‘追魂十六骑’更是全员出动,咱们五湖门与浑帮虽是联手对付,只怕死伤亦是不小,若能得予胡兄弟相助,大展神威,今日必可将八道盟为首势力就此铲除干净,也好替天下百姓讨回公道。”胡斐道:“天道盟独霸岭南,作恶多端,人神共愤,今日岂容他们脱逃而去?”
  就见他跃上车顶,盱衡底下一片混乱的战况片刻,见南首边上双方厮杀拚斗正紧,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似乎两边主力皆以南首做为攻守交战要地,心中忖道:“眼下已成混战局面,若要逐一援手相助,只怕缓不济急,难以顷刻间扭转乾坤。当此之际,唯有先将此处剩余‘追魂八骑’迅速歼灭,群龙无首下,余众自不足为患。”
  先前他曾于道上与野店中见过‘追魂十六骑’的身上装束,虽然也是相同蓑衣笠帽,但样式却有极大不同,旁人乃两截式蓑衣,他们却是宛如披风般整件罩在身上,那笠帽的笠缘下还有一道摺边,极易辨认。刚才他以三掌重手毙敌,便是认明那三人均是‘追魂十六骑’中的厉害高手,是以一出手就是《九融真经》里的《御掌》,掌劲飘忽,后劲倏至,实乃上乘武学中的‘隐于刚,气虚若沉,似重犹轻,飘拂御道形无踪’,自非常人可挡。
  胡斐纵目四顾,寻找另五名‘追魂十六骑’中的高手,只是此刻双方几近两百来人四下围聚而战,天空中的雨势又已逐渐大了起来,视野阴暗,渺渺茫茫,岂能短时间内在众多蓑衣笠帽中瞧出谁是谁来?阴无望这时也已跃了上来,见他两眼搜寻不停,便道:“咱们这方人马乃以脖颈系巾做为识别,以免混乱中分不清敌我。”
  胡斐经他提醒,这才注意到阴无望脖颈上果然系着白巾,点了点头,说道:“方才我已击毙‘追魂十六骑’中的三人,却不知其他几人隐身何处?”说话中便见数十枚丧门钉朝他身处射来,当下手腕划圈引气,带起一道气旋激流,掌劲倏吐,迳将这数十枚丧门钉反射回去,势道遒劲,直听得周遭惨呼连声,已然中钉而倒。
  阴无望道:“八道盟这回调动大批人马,埋伏西南两路拦截,徐帮主于是将计就计,同时分遣两列车队引敌追来,沿途亦已布下五湖门与浑帮的弟兄,为的是要能一举歼灭八道盟势力。‘追魂十六骑’以雷震手邢三风为首,现下都给‘杀神降魔’张波久与其他浑帮弟兄挡在后头,咱们西园春并非主力,只是诱敌的一着棋罢了。”
  胡斐听他说来,已隐约猜到双方攻防概况,说道:“徐帮主计策如何?”阴无望道:“咱们西路只做牵制,待会儿边打边退,前边三里处转而朝南,便是有名绿竹岭,可与徐帮主率领的南路人马会合,一举歼灭敌人。”
  胡斐闻言,颇感诧异,说道:“绿竹岭遍地竹林,如何能够容纳两方人马会战?”阴无望道:“徐帮主先前曾说,八道盟人马均属五岭周边各大门派弟子,功夫向以刚烈为主,下盘稳实,但飞跃轻功却非所长。咱们便以其短攻之,诱入竹林,纵跃飞掠,如鹰扑击,即可大占上风,立于不败之地。”胡斐听得大是叹服,拊掌称妙。
  阴无望又道:“八道盟帮主邢三风素有‘一雷震九天’名号,拳掌功夫自不在话下,但他还有一套‘无环雷震刀法’威名远播,武林中向来传言:‘北千碑,南雷震,无极对无环,阎王也无奈’。这里指的‘北千碑’便是京城第一名捕‘千碑手无间判官’铁衣寒,‘南雷震’指的自然便是‘一雷震九天’雷震手邢三风了。”
  胡斐听他提到铁衣寒名头上来,不禁微然笑道:“铁衣寒有勇无谋,刀法虽也凌厉,却非‘杀神降魔’张波久的对手;尤其两年前狼峰口卧龙栈一役,大败而逃,委实有失京城第一名捕声望威风,差得可远了。”
  阴无望笑道:“这事我也曾听人谈起过,但却做不得准,毕竟是张波久这家伙暗使声东击西诡计,而那铁衣寒为人又向来自负,这才容易着了道儿,若是明刀相斗,未必数招即败。雷震手邢三风生性深沉,虽也常自诩为五岭刀神,却是颇负绝艺,绝非虚张声势之辈,否则徐帮主自可任由‘杀神降魔’张波久直入虎穴,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的使计相诱?不过话说回来,徐帮主若是知道你会半路赶来相助,想来也就不必这么劳师动众了。”
  两人说话声中,但闻南首边上咻的一响,一道烈焰冲天而起,阴无望脸有喜色,说道:“是时候了。”当下撮唇吹哨,随即一个飞身纵起,落在前头马车上,长鞭一扬,带头往前冲去。排骨苏等人听到哨声,不再恋战,虚幌数招后各自登上原先所驾马车,随着阴无望催马急赶,整列车队直往峡谷另一端疾速驰去。
  胡斐随手打散了周遭敌人,当即领着两童跃上马背,泼喇喇的放蹄狂奔,片刻间便已追上阴无望,就此护着车队一路西行。不一会儿到了三里外往南岔道,车队驰入后再前行七八里,即见岭地上一大片绿林蔽天,似乎连绵不尽,望不到另一头山岭所在。他随车队驰到近来,见到竹林如此繁密,心中突有不祥之感,忖道:“此处实为埋伏最佳所在,莫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却是陷入八道盟所布下的陷阱才好。”
  他会如此顾虑想来,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因八道盟已然隶属天魔麾下一支,这回自岭南出动大批人马追来拦截,显是有备而来,绝非仓卒行事,否则岂能事先便在西南两路布下人马分头追击?若是单只八道盟帮众,以五湖门与浑帮联手对付,自是饶有胜算,怕的是天魔躲在暗中筹划,明着以八道盟为饵,暗地里却派遣黑月派出其不意的杀将出来,登时情势逆转,这时被一举歼灭的恐怕不是八道盟,却是明摆着与魔月宫为敌的浑帮了。
  胡斐深知天魔向来智计超凡,算无遗策,方能搅动整个武林大乱,足见其人城府极深,布局精妙,更懂得以计使计,让人自堕陷阱而不自知。眼下看似徐帮主已经掌控交战大局,现下亦正逐步诱敌深入,但其实这一切均有可能已在天魔膝下棋盘里的谋略之中计算清楚,使得诱敌者反成被诱之人,茫然惊惶失措下,岂有不败之理?
  这么一想,虽只心中猜测,却也不禁额头冒汗,眼见竹林越来越近,那份不安感觉越是浓烈,当下便即拍马上前,朝阴无望说出自己这番心中疑虑。阴无望听后,心中亦自惴惴不安,想到江湖上那句名言:‘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别要当真给人使上计中计,捉鬼不成,反倒给鬼捉了去,那时可要后悔莫及了。
  胡斐道:“我到林内瞧瞧,是否确有埋伏!”说着纵马奔出。阴无望从怀中取出一个花筒火箭,朝前运劲扔出,叫道:“接着了!”胡斐闻声回头,反手一抄,已接在手中。阴无望提声说道:“若中埋伏,信号通知。”
  胡斐微一点头,将花筒火箭放入怀内,右手大刀在手,颇有过五关斩六将气魄,当下直朝竹林策马驰去。
  竹林内落满厚厚一地干枯竹叶,给雨淋湿后黏附在泥泞上,使得马蹄声变得略显沉闷,单独驰骋在幽暗竹林之中,更显周遭似乎四处潜藏着极大一股看不见的无形威胁逼迫上来。行得数里,只见林道蜿蜒起伏不定,两旁山石嶙峋,层层叠叠,若真有理伏,此处自是最佳的埋伏隐藏所在了。
  胡斐缓缰小跑,眼耳四下搜寻一阵,果然听得大群细细呼吸之声,隐在淅沥而下的雨点滴答声中,若非他内力深湛,只怕便未能听闻丝毫异响,当下不动声色的继续朝前驰去,心中却是暗道:“这里果然埋伏有大批高手人马,个个气息连绵,呼吸均匀,足见内力都有一定火候,如此隐身在山石之后,还真令人难以察觉。”
  他知这些人均在等候最佳时机出手,自不会对单枪匹马的自己倏然而攻,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全盘计划,是以仍是若无其事的任由坐骑徐徐小跑,状似浑若不觉般的朝着竹林小道一路驰去。再行不远,已然知道敌人布署位置与埋伏策略,忖道:“埋伏者首重隐密,让人瞧不出半点端倪,以收奇袭之效,最忌讳的便是身形毕露,那便再也变不出任何把戏来玩了。”抬头仰望高耸入天的繁密长竹,脑中一转,已有了对付之策。
  待得驰过敌人埋伏所在,只见他双足在马镫上一点,倒飞而出,飘然直上竹梢,随即运起家传“飞天神行”绝技轻功,风驰电掣的滑行在竹枝叶梢上,当真悄无声息,宛如幽灵般直掠而过。他家传“飞天神行”轻功本已令人感到神出鬼没,此时再得《九融真经》深厚功法相助,直臻出神入化之境,实非常人能力所及。
  胡斐高掠飞行中,提刀手腕运起真经中的《静流极之法》,以气御力,浑融圆巧,刀刃一道道的削过碗来粗的竹身杆节处,便如削切豆腐般的柔顺光滑,浑不着痕迹。这门《静流极之法》妙在气力恰到好处,竹身虽给刀刃削断开来,却不因此立即受力不住而当场断落倒下,依然仍是好端端的竖立不动,丝毫不觉任何异样。
  但见他神行若魅,飘飞如风,在一片幽暗茂盛绿竹掩护下,左掠右纵,手腕巧转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迳将位在敌人上头的一根根长竹自杆节处削断,这才远掠而回,落入自己坐骑之上,随即从怀里拿出花筒火箭,幌火摺点着了。嗤的一声轻响,火箭冲天而起,放出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胡斐掉转马头,两腿一夹,那马纵蹄驰出,泼喇喇的朝来路狂奔,只听得两旁山石中“咦”、“啊”惊愕声不绝于耳,随即飕飕飕数响,十几枚暗器朝他身处射来,却那里打得着他?
  就见胡斐伸手抄过几枚菩提子,甩手射出,咚咚咚三响传来,正好打在三根长竹上,震得已给削切开来的断竹喀啦喀啦乱响,以一带十,瞬间大片断竹枝叶自空掉落,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哗啦哗啦的响之不绝,声势惊天骇地,直吓得底下敌人错愕不已,纷纷惊叫急避,乱成一团,却又浑然不知怎会如此,当真狼狈不堪。
  胡斐哈哈大笑,纵马急驰,却听得一人怒喝道:“兀那汉子,留下命来!”话声未了,一条链子倏然击到,链子前端系着一只鹰爪,只要勾到手腕,再运劲一扯,立即能令敌人肌肉撕裂,血流如注。
  胡斐识得这种铁勾鹰爪的厉害,又见这人眼光精准,出手部位拿捏恰到好处,实是武林一流高手所为,心中大喜:“这人身手不凡,必是重要人物,且将他拿了下来,或可逼得其余敌人不敢妄动。”当下倒转刀柄,直往鹰爪上送去。那人在这对鹰爪上已然下了极长功夫来练,勾物即收,运劲回扯,那是练得再熟不过的本能反应,这时仓猝中见鹰爪勾住了敌人手腕,不及细辨,当即运劲拖炼回扯。
  胡斐见状,当即御气于刀刃之上,以势带势,手腕将大刀朝前送出。那人一扯之中,已觉上当,但自忖浸淫在这对鹰爪上已有数十年功力,当真到了收发自如境界,岂能让人如此以刀柄戏弄于他?正欲途中变招之际,斗然发现一股强力袭来,那鹰爪上所抓住的大刀竟如长了眼睛似的,刀刃反转,直朝他胸前电掣般砍到。
  这人万料不到有此奇诡变化,着实给这怪招吓了一跳,但他左右各一只鹰爪在手,倒也没乱了方寸,左手鹰爪勾出,已然套住大刀刀锋,嘴里大喝一声,运劲回拨。岂料他左手鹰爪才与刀刃相触,整条骼臂便给震得酸软无力,只能勉强挡住这股凌厉刀势,要再回拨却已不能,心中不禁暗惊道:“好家伙,怪不得这小子胆敢单枪匹马前来捣乱,原来手底下功夫还真着实了得。”当下运劲于右臂之上,长炼一抖,鹰爪带刀挥击而出。
  胡斐不待他再次出招攻来,早已凌空跃起,左掌旋气一引,逼得鹰爪长炼向上飞起,当下右手倏出,食中两指夹住刀锋,劲力到处,激得刀柄弹起,伸手握去,大刀已然回到自己手上,跟着一招“鸽子翻身刀”,当头猛劈而下。
  那人料不到他出手如风似电,令人目不暇给,自出掌引气到夺刀攻出,当真只在电光火石一瞬之间,但一招一式却又格外清楚,不过就是快得令人难以想像,委实超乎人体极限之所能。当此之际,实无余暇多想,忙应以一招“翔鹰飞月”,身子斗然间向后歪斜飞起,左手鹰爪击出,直取胡斐脚踝。
  胡斐喝采道:“好招!”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刀背荡开长炼,左足踢出,正中那人胸口。
  那人向后避开飞起之势已然快极,但仍快不过胡斐的凌空变招,本想以一招“翔鹰飞月”败中求险,逼得胡斐回刀自救,自己便能争得半招上风。岂知胡斐虽在半空,看似毫无借力之处,身子却能如弹簧般凭空扭转,因此这一脚便没能避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重足,当场跌落下来,受伤极重。
  胡斐本不欲倏下杀手,是以这一踢只用上二成力道,否则岂容他留下命来?当下左掌探出,抓起这人后领提起,轻飘飘的跃回马背上,双腿一夹,朝着来路急驰而去。他身后数十人正自遍地竹枝乱叶中窜出身来,见状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叫嚷道:“好贼子,那里走?”“快放了咱们掌门,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胡斐纵马急奔,闻声大奇,提起这人看了看,问道:“阁下是那一派的掌门?”这人一张国字脸,后颈给胡斐抓住,浑身酥软没力,胸口更是奇痛难忍,但仍铁青着脸硬充好汉,嘴里冷哼一声,不发半语。
  胡斐笑道:“素闻江西鹰爪门武功别具一格,今日有缘见得,果然非同小可。”这人哼了一声,冷道:“阁下好俊功夫,老子败在你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胡斐道:“我曾听人说,鹰爪门掌门人是个老头子,叫做什么‘鹰勾铁爪杀无赦’,阁下年纪不像啊!”这人两眼一翻,说道:“我师兄穆云龙已在年前逝世,江湖上人尽皆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了么?”
  胡斐闻言,啊的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这人怒道:“可惜什么?难道我‘鹰飞九天’霍景翔不配做鹰爪门的掌门么?”胡斐微笑道:“鹰飞九天自然要胜过鹰勾铁爪了,如何不配?”霍景翔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气得吹胡瞪眼,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一刀杀了我罢。”
  胡斐道:“你鹰爪门独霸江西,名声倒也不坏,却为何要与八道盟沆瀣一气,在此埋伏对付浑帮?”霍景翔闻言,勃然怒道:“八道盟算那根葱,要我鹰爪门为他们卖命?”胡斐恍然道:“是了,你鹰爪门与八道盟均是天魔麾下一支,各自独立,互不相属,自然不屑于八道盟的作为了?”霍景翔哼道:“算你这小子还有眼光。”
  胡斐脸孔一摆,说道:“魔月宫为害武林,杀戮不断,你鹰爪门效命天魔,又与八道盟有何两样?”霍景翔嘿嘿笑来,说道:“老子既然栽在你手里,多说何用?若你要以此威胁我门下弟子,老子劝你还是乘早打消了念头罢,哈哈。”胡斐哼道:“你是鹰爪门的掌门人,难道你门下弟子就此不顾你的死活么?”
  霍景翔斜目一瞪,说道:“咱们鹰爪门现下全听黑月派号令,又岂是我一人说了就算?”胡斐闻言,忖道:“果然是黑月派在背后策划,怪不得能够同时号令八道盟与鹰爪门,一方追击,一方埋伏,却不知这回坐镇指挥的是谁?”他心中担心的其实是会在此处遇上袁紫衣,届时动手与否,还真令人难以当下做出抉择。
  便在这时,耳里闻得身后疾风飒飒,回头看去,即见一道黑影飞掠在竹林上头,自后急追上来。
  胡斐看清这人身法面貌,心中不禁喜道:“原来这回魔月宫派出的正主儿是幽月冥王,这下子倒好瞧瞧他的本事,同时也要替燕儿之死报仇。”当下手指运劲,已将霍景翔点晕过去,随手扔入草丛,跟着身子猛地高拔而起,右足在竹枝上一点,直朝身后追敌掠去。
  幽月冥王原不知何人有此本事单枪匹马前来捣乱,又能于数招内劫持鹰爪门掌门人霍景翔而去,大怒之下,急起直追。待得见到敌人面貌时,竟是追寻已久的雪山飞狐胡斐,不禁大是愕然,心中只想:“这人身中天影红魔主上‘阴阳冥掌’,虽有药王和蚕王联手治疗,但毕竟未竟全功,不死已是奇迹,武功更是无法复原,然眼前这人却不是雪山飞狐是谁?这倒奇了!”当下大喝一声,贯注右臂,凌空发掌,直朝胡斐身处击去。
  胡斐心道:“幽月冥王乃三大魔柱之一,武功非同小可,自非鹰爪门霍景翔可与相提并论,倒要瞧瞧他的功力到何境界?”气劲一吸,九融真经贯注经脉,周身真气旋转开来,单掌朝外一推,两股掌力凌空互撞,砰的巨声响来,震的周遭数十尺内竹断枝飞,气旋激荡。胡斐乘势高掠而起,幽月冥王却是给气震荡得向后翻滚出去。
  胡斐脚尖轻点竹叶枝头,巧妙回旋而下,刀刃翻出,一招‘亮刀势’自下撩砍,浑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其时幽月冥王方自翻滚中借枝站定,但觉体内气血上涌,好不难受,正欲藉由枝叶上下摆动调息片刻,却见胡斐刀势已然凌厉攻来,心中叫得一声苦,只得自后抄出一对双钩,勉强应战。胡斐见他这对双钩乃与鹰爪同属奇门兵器一类,不敢大意,当下刀掌并进,攻守兼备,两人在竹林中飞跃交击,既比轻功,更比胆识。
  十来招过去,幽月冥王越打越惊,心道:“这小子内力精纯,后劲浑厚,岂有丝毫伤后不济之象,只怕还远胜以往,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莫非他得遇仙人救治,或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否则武功怎能进境如此之快?”双钩一架,正好挡住胡斐一招侧攻,却觉双臂发麻,震得经脉俱乱,心中一惊,赶紧右足点出,向左掠去。
  胡斐岂容他脱逃避开,喝道:“纳命来!”自后飞掠追去。幽月冥王反手一挥,似乎洒出一团透明粉末,看去便如袅袅烟雾一般,随风扩散开来。胡斐心生警觉,左掌凌空划个大圈,运起九融真经中的《吸气大法》,圈中有圈,便如空中起了旋涡一般,迳将扩散开来的烟雾直往旋涡中心收去,跟着再以《御气大法》将掌圈中的烟气边掠边送,紧咬幽月冥王身后不放。那幽月冥王回头看见,直吓得魂飞魄散,惊声怪叫,慌忙四下闪躲。
  胡斐虽不知这道烟雾是何种剧毒,但见幽月冥王如此惊吓,其毒可想而知,心中更是恚怒:“枉你身为武学名家,竟使这种下流放毒手段,怪不得会躲在厢房中暗算神农帮文洛与燕儿,为人阴险之极,当真罪不容诛。”
  幽月冥王轻功虽佳,但比起胡斐家传飞天神行轻功,终究差去甚远,何况他这时早已心神俱乱,竟忘了还可落入地面,藉由竹林山石掩护下,或者尚可寻得一线生机,但若一味登高飞掠,又如何是胡斐对手?眼见摆脱不得,斗然发起狠来,气贯双臂,双钩猛然朝后射出,正是一招‘飞梭穿月’,势道遒劲,威猛无俦。
  胡斐见状,身子拔起,左掌运劲拍出,跟着双足连点,使出九融真经中‘逆转乾坤’绝技,劲力附着在足尖之上,迳将疾射过来的双钩逆力反向回射,那双钩略一停顿,原始劲力当即反向逆行,直朝幽月冥王电掣飞去。
  要知这门‘逆转乾坤’乃《九融真经》中第九重功法,其理便与‘移花接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却又更为深奥困难许多,功力不到,便无法运用自如,难以使得劲力逆行,充其量不过是‘挡力’与‘拨力’,或能自救于一时,却无法用之反伤敌人,差别可大了。‘逆转乾坤’真意,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借力逆行,宛如南北两极磁场倏然转换一般,甲转乙,乙调甲,其法之深,运劲之妙,实属九融真经阴阳融合大成,的非凡响。
  但见胡斐左掌拍出,圈气倏缩,那道烟雾即成条状飞箭般射向幽月冥王,令他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当此之际,唯有全力出掌硬拚,或能杀出一条生路,否则只能坐以待毙,命丧敌手。幽月冥王怒吼一声,全身骨节霹哩爆响,足尖借枝叶弹起,左掌推右掌,双掌合并,正是他本门一招‘双龙出海’,气聚十成,猛然发掌推出。
  岂知他掌到中途,斗然发觉胡斐所发掌气倏忽消失不见,当下惊骇莫名,心道:‘见鬼了?’这时便要收掌变招也已不及。正自惊疑不定中,忽觉身体四周充满烟雾,猛然回过神来,已然吸入不少,当场只吓得他三魂七魄直飞天外,那当中的二魂与六魄,更是早已飞到了阎王殿上填妥报到手续,再也回不了魂了。
  他所吸毒气乃天下第一毒物‘七心海棠’所制成的粉末,色呈透明,对敌时出其不意的撒将出来,当真令人防不胜防,若非胡斐机警,稍一吸入少许,只怕早已命丧黄泉,死的不明不白了。
  那幽月冥王吸入瞬间已然中毒暴毙,再无防御能力,身子正要坠落时,却见那对奇门兵器双钩电掣般射到,噗噗两响,穿身而过,带得他身子向后飞去十来丈外,一路撞断无数碗来粗的长竹,这才跌落林内。
  胡斐以九融真经神功除去三大魔柱中的幽月冥王,但觉浑身真气运转如意,身随念动,收发之间全无窒碍,气劲更无衰竭之象,足见这门神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养气》与《御气》可谓循环相辅,当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尤其此番只以三成功力对付大敌,便已威猛如斯,若是全力施为,天下又有几人能挡得了他一招半式?
  胡斐替燕儿与文洛报了大仇,心中甚慰,忖道:“敌人连失两名重要首领,势必自乱阵脚,这时只要徐帮主所率领的南路人马前来会合,必可一鼓作气歼灭敌众,大挫魔月宫锐气。”当下认明方位,直朝西首飞掠而去。
  如此飞掠不久,便听得前边杀声震天,兵刃交击中,不断传来惨烈嘶叫厉声,可见战况正紧。
  胡斐三个起落掠到,见浑帮南路帮众已与林内敌人交上了手,但黑月派与鹰爪门各都失了首领,埋伏优势又已失去,章法俱乱,给浑帮大伙一冲,四散开来,各自作战下,死伤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已溃不成军。他见徐帮主正与四名高手周旋,刀气猛烈,拳掌生风,虽以一敌四,却仍不落下风,缠住敌人使其无法轻易脱身。
  胡斐见状,跃下地来,胡家刀法使出,快速绝伦,当场砍倒两名高手,左掌拍出,又击伤一人。
  徐帮主见到是他,精神大振,刷刷刷连进三招,将剩下一名汉子割去了脑袋,回刀笑道:“胡兄弟,可找到你啦!”胡斐奇道:“徐帮主找兄弟何事?”徐帮主道:“你不是一直在找苗大侠的下落么?”
  胡斐闻言大喜,急道:“贵帮已经找到了苗大侠?”徐帮主道:“咱们浑帮这回大举南来,除了要逐一灭去天魔麾下支派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前去救出苗大侠。”胡斐闻言一愕,讶然问道:“苗大侠给困在何处?”徐帮主道:“丐帮月前传来讯息,说道这月初九要在湖北荆州召开大会,商讨解救苗大侠事宜,为免消息泄露,让敌人有了防备,因此其余内情不便多说,只待本帮前往参与大会,便可全盘奉告,合力救出苗大侠。”
  胡斐越听越惊,心急如焚,说道:“消息是丐帮传来的?可有足供采信之处?”徐帮主道:“原本我也颇为怀疑,但信件上署名者乃丐帮前任掌钵龙头,江湖上人称‘蚀骨绵王草上天’的袁鹏,其人字迹甚是易认,早年我便已见过,那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了。”胡斐听他如此说来,想到是袁鹏亲笔所写,再无疑虑,说道:“这位前辈实乃当世一代奇人,还曾出面解救过我,消息既是由他传来,想必确有苗大侠下落,咱们自当共赴盛会。”
  徐帮主道:“今日已是初三,再过六日,便是荆州大会之期,可得尽快将眼前八道盟势力铲除干净,以免留做后患,于咱们日后行事大是不便。”胡斐道:“正是。今日大开杀戒,为武林除害。”
  两人相视大笑,大刀一举,分头截杀敌人,刀起刀落,谁敢直撄其锋?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