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时乘六龙    更新:2021-11-24 03:44
  说来此间也并无外人,赵大哥和卓姐姐又两番救我性命,小弟又怎敢不推腹相交,此间的原由,我便说于众位一听。”
  赵瑗说道:“那日,我在府中闲得无聊,便换过衣衫,带了家人赵宁一同到西湖游玩,不料刚来到小瀛洲中一处僻静之处,就遇上了一伙灰衣蒙面之人。赵宁武艺虽是不凡,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寡不敌众,立时便被制住,我也被他们绑缚之后带到了他处。之后又被搬入一只装满大石的木箱,沉于西湖之中。当时我真是欲哭无泪,求救无门。天幸我命不该绝,得赵大哥与卓姐姐相救,这才逃过了一劫。”
  “当时我与二位相识未深,不敢以心腹之事相托,甚至于对你们二人都心存疑虑,怕你们这番相救原是敌人所设的圈套,以此来取信于我。因而待得身体复原,便即匆忙与你二人作别。孰料来到我秀王王府门前,却发现我门前所立的亲兵,居然也已更换,十余人中竟无一人相识。当时我想,前日这场劫难,定有我府中之人牵涉在内,我若是冒然进得府去,说不定立时便中了他人的暗算。所幸我那时离府门较远,门前众人也未曾留意。当时,我就想直进皇宫,向父皇陈说此间缘由,让他替我彻查此事。但继而又想,如此也定然难行,宫门前的卫士从来就只见过我的大轿,并无一人识得我秀王的真面目,如此前去非但进不得皇宫,只怕泄了消息出去,我立时又有不测之难。”
  “当时我也曾想到去崇王、安王府中求救,但仔细一想,也都不妥,现今父皇正为立嗣之事费神,所思人选正是我与他们王府中的几人,我今日之难说不定就是他们所为,这一去势必又有性命之忧,便算此事与他们无关,我这般前去求救,也势必永为宗室之笑,这立嗣之想,多半是再无逐愿之日了。百般无奈之下,我便想到了远在平江的韩叔叔。韩叔叔与先王乃挚交,心存忠义,又手握重兵,若能相助,我自当无忧。只是想来平江离京都不下千里,我单人独骑若是无人护卫,只怕难以安全抵达,这才去嘉兴府南淘浜村请来了金老公公。”
  “这金老公公昔时曾是先祖帐下的一员小将,勇猛非常,先祖对他极为器重,后来因贪功急进犯了军法,原是要坐监的,得先祖开脱,才让他削职归田。怎料他知恩图报,定是不肯离去,先祖便让他做了个贴身的亲随。后来先祖在金凤岭被围,危急万分,幸得他拼死力战,方才护得先祖脱难。这一战他身中七箭一十三刀,血透重铠,人人以为必死,却侥幸留得性命。自此以后,先祖嘱咐家人对他再不得以常人相待,让先王称其为叔,自先王以下尽呼其为金老公公。之后先祖谢世,临终遗命让他归隐田园,不必再为府中效力,金老公公这才回去嘉兴老家与妻儿畅叙天伦。此后十余年,但凡先祖生辰死忌,他都会亲来府中相祭,数番告知先王,王府中但有效力之处,他金氏一门必当倾力相报。后来先王仙逝,金老公公又数番以此言相告于我,因而在此危急之际,我才想到请他出山相助。”
  “来到金老公公家中,他见我如此模样,再三追问出了何事,我怕他担心,只说微服私访,与家人走散了,想请他护卫左右。金老公公闻说有效力之处,大为欣喜,当即取来兵刃与我一同北行。但不知怎地,我脱身的消息还是被人知道了,才出嘉兴府,就遇上了官兵。金老公公力敌不住,取出我秀王府的令牌也喝不退他们,只得且战且走,退到一处山壁之下。怎料官兵越聚越多,眼见形势危急,天幸赵大哥和卓姐姐路过,再次施以援手,才救得我性命。但金老公公却因伤重难行,不肯拖累于我,这才自尽而亡。”说到这儿,不禁悲痛不已。
  只听赵瑗继续说道:“之后得与赵大哥、卓姐姐同行,一路平安,直至这平江地界。住进客栈之后,我乘二位出门之际,命人悄悄持了我的文书和信物,送到元帅府中,这才得与韩叔叔相聚。”
  韩世忠说道:“原来殿下近日竟受得这般劫难,末将救援来迟,万望殿下恕罪。”赵瑗轻轻一笑,说道:“韩叔叔说哪里话,若非有韩叔叔身在平江,小王更不知该往何处相投。”韩世忠又道:“依末将所想,殿下此难定然与立嗣之事有关,必是旁人觊觎太子之位,怕秀王殿下得蒙圣眷,这才起了相害之心。也只有这朝中之人,才能调得动嘉兴、淮阴一带的官兵前来加害殿下。想来殿下府中定然也有人被收卖利用,以为内应。现今之计,唯有末将亲自带兵护卫,方能保得殿下安全返京。”赵瑗道:“那倒也不忙,想来立嗣事大,决非数月之间所能决断,我既已来到平江,就乘便看看这一带的军防布置,一来回京之后也可向圣上推说是去了平江微服巡边,二来呢也好向韩叔叔讨教一些行军用兵之道。”韩世忠道:“殿下受难之际尚自心忧国务,实在令末将景仰,但‘讨教’二字末将万不敢当,殿下深通谋略,聪颖过人,该由末将向殿下讨教才是。”赵瑗笑道:“韩叔叔过谦了,自从向日黄天荡一战,你以八千宋军大破金兵十万之众,你韩叔叔早已威震天下,现今又有谁人敢在你面前大言用兵之道呢?”韩世忠闻言大笑,连称不敢。
  次日,由韩世忠的二位公子韩尚德和韩彦直作陪,赵瑗、赵仲谋和卓清三人畅游了黄天荡旧址,极是尽兴。到得午时,五人在一家酒楼中小饮。
  众人酒兴正浓,忽听得旁席之中一人说道:“看蒋兄近日心情甚好,却不知家中出了何等喜事?”一人笑道:“喜事倒是没有,只是近日听人说了一番言语,心中极是高兴。”那人又问:“不知蒋兄听了怎样一番话,能否说来让大家听听?”那姓蒋的说道:“前日夜里,我在自家门前闲坐,过来一人,一见我便吓了一大跳,拔腿就跑。我心中不解,当时又正闲得无聊,就赶上前去询问何故。那人惊魂方定,说先前黑暗之中但见我家门前踞坐一头猛虎,原来却是我在门前闲坐。那人又说,当今名将,威震天下的韩世忠韩元帅,当年曾为秀王守门小军,一日夜晚,一女子路过,但见一头猛虎踞坐门前,次晨方知,此人便是守门小军韩世忠,由此人人传说韩世忠乃是天虎下凡,必为世之猛将,此事传到秀王耳中,秀王便对韩元帅刻意提携,韩元帅积功之下,才得以升任大将,建此不世奇功。又说那女子便是后来成为韩元帅之妻,在黄天荡一役中建立奇功的女中豪杰梁红玉梁姑娘。那人说我有韩元帅一般的遭遇,他日必当出将入相,富贵不可限量。”旁席中众人听罢,一齐向他祝贺。韩尚德兄弟二人闻言也不禁微笑。赵、卓二人心想:“怪不得秀王如此信任韩元帅,原来这韩元帅也曾是秀王先人的旧部,心腹之将,又深受提携之恩,怎能不信?”
  却听邻席那人又道:“听蒋兄说起此事,我倒也有段旧事想说来与众位听听。”众人道:“冯兄请说。”那姓冯的说道:“我听说盐城静宁巷中有位名卜,善以铜钱看相,传闻当今圣上昔年木马渡江之时,曾对他布衣问相,那人当时取钱一望之下,便言道:‘帝星’;其后又闻威震河朔的岳飞岳元帅也微服问相于他,那人取钱一望,便言道:‘将星’;我听得此人相准,便也去看了一回相,你们却知他怎么说?”一人笑道:“冯公子家财万贯,想来定占你一个‘财星’出来。”众人笑道:“定是,定是。”继而又问道:“那人究竟如何说?”却见那姓冯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说道:“那人说道:‘没见到什么星,只见你在那铜钱眼里坐着。’”众人闻言大笑,连赵仲谋这边五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接连数日,三人在韩氏兄弟的陪同下游遍了平江一带的名胜。回到元帅府邸,赵仲谋心想:“秀王殿下不日就要回京,他有韩元帅相护一路定可无虞,我们也该告辞了。我二人此来原为寻罗通报仇,此事未谐,尚须从长计议。想来罗通也早知我二人欲对他不利,要寻他报仇只怕不易,我若将此事告知秀王殿下,他自会出手相助,但此举似有挟恩图报之嫌,我自不屑行之,还是容后寻机再图行刺吧。”当下与卓清略作商议之后,径来与赵瑗、韩元帅父子作别。韩氏父子见他去意已决,倒也不再强留,赵瑗说道:“赵大哥,卓姐姐,二位有事,小弟也不敢强留,只是今日已晚,行走不便,望二位再留一晚,明日再与二位饯行。”赵、卓二人含笑答应了。
  席间有秀王殿下及韩元帅父子作陪,赵、卓二人自是畅饮尽兴。酒过三巡,赵瑗言道:“赵大哥、卓姐姐,二位远行,相聚不知何期,请二位满饮此杯,以作他日之思。”赵、卓二人依言饮了,却听赵瑗又道:“此番得二位相救,小弟感激不尽,今日临别,特备下二份薄礼,聊表小弟相谢之意,还望二位笑纳。”赵、卓二人连声推辞,却见赵瑗一伸手,命人捧上两件物事来,放在赵、卓二人跟前。二人一看,赵仲谋身前所放,乃是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摆在卓清面前的却是一块金牌,上刻“秀王府”三个大字。赵仲谋猜想这锦盒之中所藏,若非黄金白银,便是珠宝玉器之类,当下推辞道:“殿下言重了,些许小事,何劳殿下挂怀,更无须重礼相谢,在下实不敢当。”说罢将身前锦盒轻轻向前一推。赵瑗笑道:“赵大哥何不先打开锦盒一看?此礼若是不合大哥心意,再行推辞也不晚啊。”赵仲谋心想此言不错,又听他言语间似乎对这件礼物颇有几分把握,当下忙将锦盒打开一看,卓清坐在他身侧,心下好奇,也不禁侧头向盒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