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莫之然    更新:2021-11-24 03:29
  “我可不是跟着鹤影剑派派,我们本来就是要去一个地方。只是既然正好顺路,我就干脆跟着你后面。”
  他没有说“你们”,而是“你”,慕容涓涓惊异地看着他。
  “你也要去那个地方?”
  牧野歌点点头,他肯定了一下慕容涓涓的说法:“听雨楼。”
  “现在我们都快到了,以后我就不会再跟着你了,”他有些遗憾的说,“最多再跟着你一日吧。”
  慕容涓涓觉得他的话很好笑,便道:“你怎知道一日之后,你就不跟着我了?万一你赖皮呢?”
  牧野歌笑了笑,笑得却有点酸酸的,他叹了一口气。
  “一日之后,我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看着少女的面容在火上的气流中模糊起来,又想了想,“要是那时候我还没死,那就是赖皮也不算过分。”
  慕容涓涓冷笑道:“你还真好玩,居然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能算得到。”
  牧野歌看着慕容涓涓,突然问道:“你可知道鹤影剑派连同其他五大剑派,这次倾其全力出动是为什么?”
  慕容涓涓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围攻听雨楼,三年前听雨楼灭了青麓剑派,手法残忍歹毒,正派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牧野歌继续微笑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听雨楼是以何等手段一夜之间屠灭整个青麓剑派?”
  慕容涓涓道:“自然是下三滥的投毒暗算,人人皆知。”
  牧野歌默然,六大剑派低估了听雨楼的实力,他却低估六大门派掌门的心计。
  慕容涓涓看他沉默不语,突然想起自己来得目的,便正色道:“净空师姐早就知道你鬼鬼祟祟的,她托我来警告你,以后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吧,要不然师姐一定会好好教训你……”
  牧野歌突然抬头盯着慕容涓涓,他眼中含着奇特的笑意,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一直跟着你?”
  慕容涓涓一怔:“为什么?”
  牧野歌想着另一个黄衫的身影,便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慕容涓涓奇问道:“谁?”
  牧野歌又笑了一下,这笑容映着温暖的火光,其实却苦得很。
  “我的结发妻子。”
  慕容涓涓又怔了一下,她打量着牧野歌的脸庞,她觉得牧野歌其实很年轻,笑起来甚至有些孩子气,她疑惑道:“你的结发妻子?”
  牧野歌很老实地点点头:“你很像我的结发妻子,她的名字叫做阿瑶。我一直很想念她。”
  慕容涓涓冷笑道:“你既然有妻子,还跟在别的姑娘身后?”
  牧野歌抬头看着那些想墨团一般的云卷,淡淡笑道:“我的结发妻子阿瑶,她已经不在了。”
  他又看着慕容涓涓惊异的脸色,苦笑道:“她是青麓剑派的弟子,灭门的那夜就在岳麓别院。”
  他看着篝火又继续说道:“青麓剑院的叶掌门不愿把她许配给我,我们偷偷拜了天地。本来我答应她那个晚上带她私奔,但是却晚去了两个时辰。”
  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总是那样轻松的微笑着,似乎是在说一个不关自己的故事。
  “但我正好到的比其他六大门派早了一点,终于知道了一些很多人不知道的事情。”
  牧野歌沉思了一会儿,笑着叹了口气道:“那个晚上我找遍了整个青麓剑院,都没有找到阿瑶,最后我看见有一行血迹从后院拖出来,我追了出去,追了很远,一直追到了沧澜江边,我看见阿瑶的头上戴的红花在水上漂着,于是便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她只是从水下逃生了呢?”慕容涓涓突然插话到。
  阿瑶不会水的,牧野歌默默想到,不过她居然能够从那种地方逃出来,也算是奇迹了吧。
  他便笑着说:“是啊,我有时候也这么想。也许阿瑶还活着吧。”
  慕容涓涓默然琢磨着牧野歌的话,突然问道:“你说你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牧野歌微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想到,如果那个时候我在你身旁,能护着你多少便护着你多少吧,就当你是阿瑶好了。
  他重新仰身躺下,笑着说:“该说的都说了,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不知为何,慕容涓涓突然觉得牧野歌说话没头没脑,却似乎亲切了起来一般,她坐到他身边,笑道:“喂,小子!”
  牧野歌坐起身来,含笑点点头。
  慕容涓涓看着他的眼睛,笑问道:“老实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像你妻子?”
  牧野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笑起来的时候很像,生气的时候差一点。”
  慕容涓涓笑了笑,又道:“你是不是真的只能再活一日?”
  牧野歌想了想道:“去了之后,最多两成把握活下来。”
  慕容涓涓叹口气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巴巴的份上,你想跟着我,便跟着我罢。但最多一天,一天后你无论是死是活,咱们都得各走各的。”
  牧野歌吐吐舌头:“这么爽快?”
  慕容涓涓还来不及回答,她的心中悚然一凛。
  好惊人的杀气。
  猎猎长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杀气就藏在风中袭来,慕容涓涓正想拔剑,牧野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动,他就在附近,千万不要动。”他还是那样微笑着,但笑容里却有了一丝凛然的神色。
  风中传来隐隐约约清脆而悦耳的铃声,使人想起琉璃翡翠清冷的质感。
  叮叮,叮叮……
  “那是什么?”慕容涓涓轻声问道,她感到强烈的杀意让开始绷紧,如同拉紧了的钢线和刀丝。她的心跳得快极了。
  “那些死去的人听过的声音,我以前曾经听过三次。”牧野歌压低了声音。
  那三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一闪而过,难道我竟然要死在这里?他心想。
  “现在千万不能动,如果你一动,就会马上成为出剑的目标。那个人的剑很快,任何人都躲不了。”
  慕容涓涓感到绷紧的杀气开始收缩,渐渐地把她和牧野歌包围起来,无形中伺伏的杀手开始收网,网线触到猎物的一瞬间便是爆发的时候。
  从来没有人能在那一击中逃生,但他们现在都不敢动。
  杀意压迫之下,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牧野歌,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牧野歌还是笑得那么温和而镇静。慕容涓涓无法动弹,心却狂跳不已,只得用力握住了牧野歌的手,他的脉搏缓慢而稳定,于是她的心也稍稍平静了一点。
  “不要怕,不要怕。”他对慕容涓涓说,也默默对自己说。他的手开始向腰间的刀柄缓缓移动,六寸,五寸……
  他不敢动的太快,太快了,会触动到那已经紧的不能再紧的杀意,他很清楚那个人的剑法有多快,他只敢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篝火被越来越强的杀意压得只剩下一点火苗。
  四寸,三寸……
  牧野歌突然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会鹤影楼的缚天舞阵?”
  慕容涓涓勉力点点头,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杀意压迫下,点头都费力了起来。
  牧野歌便道:“我估计是不能全身而退,只能尽量挡他一下。等一会我让你出手的时候,你就把白绫和银针都射过来,然后马上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明白么?”
  那根无形的杀意之弦已经绷到几乎断裂,慕容涓涓已经没法点头了,她只能抓紧了牧野歌的胳膊。
  两寸,一寸……
  强烈的杀气终于触到了慕容涓涓的身体,刀割一般地疼。火焰刹那间熄灭,同时牧野歌也碰到了腰间长刀的木柄。
  牧野歌看见青丝剑仿佛是从虚空中刺来,心中一凛,运劲推出。慕容涓涓只觉得巨力袭来,天旋地转的一瞬间,已经被牧野歌推出两丈之远。
  她勉强站定了身子,定神看去,却见到一幅极其诡异的场景。她只看到牧野歌尺寸之地间迅捷无伦的腾挪闪躲,他的刀法和身法都已经快到了极致,已经看不清楚一招一式的动作,只见到一片清冷的虚影将他全身笼罩住。但慕容涓涓却看不见那个神秘的杀手,她只看见牧野歌似乎是在自顾自地舞刀,而每一刀模糊的残影掠过,都仿佛是在斩向吹来的风一般。
  但那个杀手确实存在,他就仿佛藏在风中,身形已经无迹可寻,牧野歌的刀法即使有如此之快,他都能够从那两招之间几乎不存在的空隙中刺出,须臾之间,牧野歌的脸颊,肩膀,胳膊,背脊,胸膛和腰腹上已经绽开了无数细小的伤口,若非牧野歌有如此快的刀法,上下前后闪腾回旋,险之又险地逼开了一掠而过的利剑,每一个细小的伤口都可以变成断肢裂臂、开膛剖腹的重伤。
  伤口虽然都不深,但都在消耗着牧野歌越来越虚弱的体力,一点一点的血丝被刀风和剑风掠起,又被两人的劲力凝在四周,如同弥漫的血雾,起初很稀薄,随着伤口的增加却越来越浓重。
  一点划开皮肉的声音都没有,慕容涓涓只见到牧野歌身上一条长长的伤口从左胸到右腹,然后又是一条横过背脊,血花飞溅,丝缕的鲜血刹那间喷礴而出,又被激烈的剑气绞成猩红色的风,斜斜吹起,她正要惊呼,却听得牧野歌沉声喝道:“出手!”
  只是略一迟疑的时间,慕容涓涓将袖中六段白绫全部激射而出,她再转身踏步,挥手间七十二枚银针挟裹凌厉的劲力一并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