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黄易    更新:2021-11-24 03:00
  」
  百纯答道:「岳阳因岳阳楼而名著天下,所以岳阳城内为叨岳阳楼的光,都冠以楼名·众楼之中,当然以岳阳楼居首,接著是我们的红叶楼,斑土楼敬陪三楼末席,但已非当难得·公子今天的心情很好呢!」
  丘九师含笑道:「我的心情的确不错·不瞒百纯,刚才我丘九师是破题儿第一遭陪姑娘家进膳,百纯令我感到原来看人吃东西也可以如此赏心悦目,生趣盎然·」
  百纯羞涩的垂下螓首,不依的道:「公子在调侃奴家,我的吃相最难看呢·」
  丘九师呵呵笑道:「当然不是这样,我说的是肺腑之言·」
  百纯朝他瞧去,轻柔的道:「如果打开始公子是眼前般的态度,百纯绝不会心生怨怼,公子究竟有甚麼心事?」
  丘九师想说话,忽又哑口无言·正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辜月明从敝开的门步入风竹阁的厅堂,有个人坐在厅中央的桌子处,面向大门,正目光灼灼的打量自己·
  那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隐含神秘莫测的冷静,但绝不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凶狠戾气,隐藏著莫以名之的活力,会随著心意变化,可是你永远掌握不到他心内真正的想法,那是双超越了一般人理解力的眼神,似永远在追求旁人没法明白的东西·
  五遁盗真人要比悬赏图上的他有魅力多了·他虽然凝坐不动,辜明明却看出他不动则已,动则灵活如灵狐狡兔,纵然武功胜过他,甚或人多劫众,要逮著他仍非易事·
  乌子虚欣然道:「我的老朋友来了·辜兄请坐·」
  辜月明在他对面坐下,解下佩剑,搁在桌面上,不以为然的道:「我是你的老朋友吗?」
  乌子虚笑吟吟道:「我们不但是老朋友,且是天生一对·辜兄是专门追贼的兵,小弟是偷东西的贼,在各自的行对上攀上最高的位置·老天爷既有此安排,当然是注定了我们要碰头的,只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辜月明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问道:「为人可如此智呢?冒充郎庚肯定是个愚蠢的错误·」
  乌子虚一脸无奈的神色,道:「我当时是因心急赚门入楼,画仙郎庚四字冲口而出,事後想起来把门的怎晓得郎庚是甚麼劳什子,说庚郎与郎庚毫无分别,最後还是以银两打道关节·唉!郎庚是个跛子,只要像辜兄般对他略有所闻,便可以拆穿我·我真的失策,像被鬼迷了似的·」
  辜月明淡淡道:「你顶多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以阮修真的审慎,定会设法查证京城是不是有此号人物·」
  乌子虚大喜道:「如此辜兄是决定帮我隐瞒了·」
  辜月明轻描淡写的道:「我从不管别人的闲事·你的事我不会插手,不会揭穿你,但亦不会证实你是郎庚·」
  乌子虚讶道:「既是如此,辜兄大可当没听过郎庚,更不用来见我,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辜月明道:「我爱怎样做便怎样做,我没空去理会别人怎样想·」
  乌子虚为之语塞·
  辜月明沉吟片刻,道:「我来见你,是因为想弄清楚一件事·」
  乌子虚不勇道:「是甚麼事呢?」
  辜月明双目射出奇异的光芒,定神看著他一字一句的缓缓道:「阁下挂在百纯居处的大作,画中乘古战车的美女,是否确有其人,他现今在何处?」
  最後一句话刚说完,蓦地狂风大作,从不同方向的门窗卷进厅子里来,阁外树摇叶动,天地变色,雀鸟惊飞·两人你望我,我看你,都生出异样的感觉·
  雨点洒下,开始时还蛮有节制的,不旋踵天像崩塌了般,大雨一发不可收拾,阁外变成了一个水的世界·
  丘九师叹了一口气·
  百纯幽幽道:「真是这麼难说出口吗?」
  丘九师点头道:「确是如此,因为我说出来,怕你会认为我疯了,又或阮修真疯了·」
  百纯精神大振,秀眸闪亮的道;「原来这麼有趣·快说出来,我最爱听荒诞离奇的事·愈是荒诞离奇,愈好·」
  丘九师开始发觉百纯深藏的另一面,她追求刺激的一面,和她说绝不会感到沉闷·楼外的雨愈下愈大了,一切都被暴雨包裹笼罩,似只有他们的平台雅座独立其外,而岳阳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其他一切人事再不关重要·忽然间,他感到说甚麼都没关系,只要够刺激便成,投百纯的所好·
  丘九师收回望著外面的目光,向百纯瞧去,看到她的渴望和期待,沉声道:「若要用最精简的话去形容,就是我和修真正对抗一张由某一无形手操纵覆天盖地的命运之网,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网中之鱼·而这个情况只有我和修真晓得,其他人任他三头六臂,智比天高如五遁盗、辜月明之辈,仍只是条可怜无知的网中鱼·」
  百纯容色转白,道:「百纯给你说得心寒了·」
  丘九师苦笑道:「那我是否应说下去?」
  百纯喜孜孜的道:「说得这麼好听,当然说下去·为何你们会有这个想法,你们从何得这麼离奇的推论?」
  丘九师登时对她的灵悟刮目相看,大奇道:「百纯真的明白我在说甚麼?」
  百纯白他一眼道:「有甚麼难明的·快说!你们凭甚麼根据?」
  丘九师道:「主要是根据两件事·道先是修真在不同日子为同一件事起卦,卦虽不同,卦象如一,显示厉鬼作祟·接著我们收到消息·指一个貌似五遁盗者凭手上一两银,在洞庭南一个镇的赌馆连赢七局,任赌馆的人如何出千用术,都败下阵来,让他携五百两银扬长而去·修真因此生疑,到那间赌馆去调查赌馆的人是如何输的·我则到岳阳来见钱世臣,原因是认为钱世臣传家之宝天女玉剑,会是五遁盗下一个盗宝目标·当日百纯被那甚麼岳阳六公子拦著马车,修真刚赶到岳阳,在这个雅座向我详述调查的结果·」
  百纯蹙起黛眉,凝神看他,缓缓摇头道:「我仍不明白!」
  丘九师道:「此事超乎常理,实不易明白·先说修真调查的结果,就是赌馆的赌术高手像被鬼迷了似的,明明该掷这个点数,却掷了另一个点数出来,修真由此得出结论,冥冥之中,有个无形的敌人,正在布下一个命运之局·此局以五遁盗为核心,旁及所有与五遁盗有关的人·」
  百纯深吸一口气,道:「世门竟有此异事?如果你们不是过虑,便既恐怖又刺激,且不是人力能抗拒·可是这与你和我有甚麼关系呢?」
  丘九师道:「就在我从这里跃往街上的一刻,修真恍然大悟,岳阳六公子为何不早点截著百纯,又或迟些儿,却偏要在斑竹楼前发生,令我们无法置身事外,正显示那个无形的敌人,在暗中操控一切,引导事情往某一他属意的方向发展·而这个局一环扣著一环,只要我们能破坏他其中一个环节,可破掉这个命运之局,一切尽回我们的掌握中·」
  百纯倒抽一口凉气道:「给你说得我毛骨悚然·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的相遇,是这个命运之局其中一个环节,可是我能够起甚麼作用呢?」
  丘九师道:「至少百纯为五遁盗争取到八天宽限之期·直到此刻,我们仍看不破他整个布局,只深信这个无形的敌人是站在五遁盗的一方·而我们正一步一步被他牵著鼻子走,处於一风守势·」
  百纯皱眉道:「你就是因为要破局,所以爽约不来见奴家·唉!百纯不知该怨你还是同情你·告诉我,五遁盗对你真的那麼重要吗?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理了·」
  丘九师像忘记了楼外愈趋狂暴、肆虐岳阳城的风雨,双目奇光迸射,语调铿锵的道:「我和修真早在加入大河盟前已亘相认识,且有共同目标志向·修真研究古今治乱与衰,我则修习兵法武功·我们没有称王称帝的野心,却希望能拨乱反正,令国家重上正轨·要达到此一目标,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这是我们加入大河盟的原因·」
  百纯欣然道:「口说自己有大志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像公子和阮先生付诸实行者,百纯还是道次碰到·可是我不是清楚表明了立场吗?百纯是不会阻挠公子的男儿大业的·」
  丘九师叹道:「情况岂是如此简单,在某一些情况下,问题将会出现·」
  稍顿续道:「有些话我真的不想说出来,说出来後,百纯对我的看法和印象,会永远不能回复到说出来前的样子·」
  百纯大感兴趣的道:「你似乎是要主动介绍自己的缺点,对吗?」
  丘九师目光投往雅座外被水帘封锁了的世界,满怀感概道:「当我选了要走的道路後,便晓得终有眼前的情况发生·面对能使自己动心的女子,但却无福消受美人恩·」
  百纯欣然道:「我从未听过这样悲壮的情话·公子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丘九师的目光回到她身上,双目亮起来,沉声道:「我研究过自古以来各大小战役後,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战争是绝对不宜胆小鬼又或道德家参与的·战争的本质就是无情,只可以动脑筋,不可以动感情·举个例来说,例如在一场战争里,我和修真各率一支部队,在不同位置与敌人交锋,如果赢了此战,最後的胜利将属於我们·而致胜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我必须犠性自己和部队,以得到最後的胜利,而我会毫不犹豫的那麼做·可是当我丘九师心有牵挂,便会犹豫,致坐失良机,输掉最後一场仗·百纯你明白吗?如果你成为我的女人,我是不能不为你著想的·」
  百纯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点头道:「我开始有明白了·可是我深信在战场上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你根本不会遇到你害怕的那种情况·」
  丘九师苦笑道:「百纯你错了,类似的情况早出现了,只是你没察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