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筹码
作者:言笑皆非    更新:2025-01-03 21:12
  “魏大人,打仗岂可儿戏?圣人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二十万两白银能买多少粮草?粮草不够匆匆送将士们去边关,这不是打仗,是送死!”夏令光喝道。
  魏文润微微一笑:“哦,既如此不知夏大人可有什么好计策解决解决银子问题?或者朝堂之上,谁能解决,若有,烦请提出来。”
  夏令光张嘴想说什么,站在他前头的兵部尚书张礼遇微微偏头朝他小弧度地摇头,这是不要他说了。倒吸口气,他忍下满腔怒火,宽大的衣袖一甩,冷哼着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魏文润嘴角微不可察一扬,满心得意还在措辞时,角落里的钟赞忽地道:“陛下,焱国挥师南下所求的是吃食,有来吃食,他们便有了一线生机,有了生机便不再求死,我们不妨让他们入关……”
  听着钟赞所说,齐程忍不住,怒不可遏打断:“钟大人!你今日可睡醒了?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你说出话可对得起边关战死的百姓,可对得起苻老将军?!可对得起苦守边关的将士?!”
  他是真心痛,真惭愧。
  心痛在边关因镇守而丢性命的将士,若是他们在天之灵,睁眼看见自己所守卫的朝堂是如此心狠手辣,只怕眼都合不上,料不定还得后悔自己的拼命。惭愧自己偏生知晓一切,却没有改变当下境况的能力,更是早已失去上边关的资格。
  当年他满腔抱负,手执铁刀,心比天高欲与焱国拼个生死。
  谁知战事才起,他一人还未杀,只看了一眼地上鲜红刺鼻的血,人坐在战马上便晕了,再醒来是在被救后被苻老将军遣送回京的马车上。
  途中他从大夫口中得知他晕倒病因竟是他生而患了晕血症,这是一个不痛不痒,无需医治,却是足以摧毁一介武将前途的病。
  魏文润轻蔑一笑,讥讽道:“齐大人,见血便晕的,是你,可不是我。若换作你是焱国主军,一见前方城池无缘无故放任你进去,你敢进?”
  当然不敢进,谁知道城内有没有埋伏。但若真进了,一城池百姓便尽要死绝。
  边关重地在朝堂上,竟如同赌徒进赌场,以万万性命做筹码,赌一个活的可能性。
  “诸位大人稍稍冷静,咱们除了打和放任不管,咱们还有一条法子。”白玉臣的插话,陡然打断朝堂上两争不下的场面,他微微一笑,“还可求和。”
  “白大人,不打而降乃兵家大忌,不可行!”夏令光断然扬声道。
  “是吗?”白玉臣轻声疑惑,朝龙椅上的皇帝行礼,“既如此,还请陛下圣裁。”
  众人齐齐闭了嘴,各回各位,静候皇帝的抉择。
  高位上,金子打造的龙椅里,皇帝声音如九重天降临:“此事容朕散朝后好好思量再告知诸位。”
  适才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齐声道:“陛下圣明。”
  三日后,皇帝宣了苻清白进宫。
  彼时的苻清白十四,是个尚未及冠的翩翩公子哥,虽说出口成章,在边关的历练却就仅有十三那年随苻老将军去过一回,帮着父亲哥哥在营中处理了不少事。
  严格说来,他没资格插手军中事务,后来消息由御史上奏到皇帝手中。
  朝中所有人皆以为苻家因功居高,目中无人到竟随意让一个黄口小儿理边关大事,此次苻家铁定是要遭殃。
  偏生离奇的是,皇帝竟将这道折子留中不发。
  朝臣摸不清皇帝想法,没人再敢提一次,但此举无疑是彰显苻家对于皇帝而言是十分特殊的。
  事实上,苻家一家自塬国开国起一直手握重权,却受帝王所宠幸信赖百年,本就是一件特殊稀罕事。
  苻家凭什么特殊百年屹立不倒?其中隐秘无人知晓。
  一如现在,众臣并不知皇帝在这个紧要关头为何召年弱的公子哥入宫,被困边关的是苻清白他老子,皇帝即便要安抚苻家,也不该是召他。
  齐远深同样不解,他想去问齐程,可齐程自从宫中回来起,除去叫他去书房将朝堂中百官因边关一事吵起来之事,一一掰碎教明他其中利弊后,其余一句话不多说便将他赶出书房。
  想必若不是因为他是长子,日后要入朝为官,齐程怕是连朝堂上一丁点事都不会说,盯着纸上画就的簇簇梅花他出了神,忽地,万千思绪被窗外的敲击声敲散。
  起身打开窗户,就见自家傻弟弟齐远识敲窗的手就要敲到他脸上,拍开傻弟弟的手,齐远深低声问:“如何,打听到了?”
  齐远识抱着被拍痛的手,扭捏道:“算是吧。”
  齐远深:“什么叫算是?有就有,没有便是没有,算是算什么?”
  “哎呀,我的脚、我的膝盖、我的腰好痛好痛,站不住了站不住了,快快快,快扶你家少爷我一把。”齐远识猛然浑身如被抽筋拔骨一般无力瘫软倒在身后小厮身上,拍着大腿哀嚎,“我这一天啊,跑了张府,跑任府,跑了夏府,跑来跑去光打听消息,一上午我是连杯水都喝不上。我这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啊!”
  “说。”
  五两银子扔在齐远识怀里。
  齐远识眼疾手快一手攥住银子,另一空闲手伸到齐远深眼下,嘴里嚎叫:“谁家嫡次子有我惨,有我听话啊,大哥让我往东,我是不敢往西,让我……”
  “……闭嘴,说。”
  又一把银子狠狠拍在他手心。
  齐远识满意了,麻溜收好银子,打发走身后小厮,脑袋凑近,低声道:“大哥,多的话任雪清也不肯说,就只告诉我,明日苻清白便要押送御寒衣服和粮草前往边关。”
  “什么?!”齐远深大惊,“银子不是不够!?再说,一日功夫如何能凑齐数十几万人的粮草和御寒衣物?”
  “任雪清她说她也不知道,但这事是苻清白自个在皇帝面前应下的。欸——你这是什么表情,瞧不起我?告诉你!我能从任雪清嘴里套出这么多话,已经很厉害了。你不是不知道,任雪清她爹,老贼一个,任雪清更是深得她爹真传,那个嘴啊,比抹了米浆糊粘了还牢实,问多了,她还哭,她多能演啊,她……”
  “闭嘴。”齐远深烦躁闭了眼,两指揉捏眉心,废话听了一堆,有用的却没多少,“苻清白明日几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