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戒右手拇指和食指间隐隐冒出烟来，可他好像无知无觉，右手以极其细微的动作缓缓一抖，风清“呀”的一声，撒剑后撤。而风潮和风霞两女则已挥舞双掌，一人攻前，一人袭后，夹击刘戒。
  刘戒依旧没把两女的攻势当回事，缓缓地把身子一弓一错，竟然从四只手掌的间隙中飞出，两女飞身追击，他头也不回，左手漫不经心地向后一挥，两女当即退却。
  刘戒从三女手中取剑这一趟，好似在林间悠然散步时从树枝上摘了一朵花，看得众人心驰神遥。
  “去吧！”这两个字，出自吐蕃神僧玛尔巴之口。
  三女不甘心，面面相觑，不知又要打甚么主意。
  云啸突然喊道：“诸位，快下去，堵耳朵，入定，诵经！天外玄音！四面八方都有！”他抱着鱼文秋落下，撕衣衫，堵耳朵，盘腿坐。
  本业、皇甫剑声等经历过天外玄音的人无不震恐，纷纷跳下。
  本业甫一落地，忽然想起甚么，发足便奔，口中喝道：“两位师弟，快回寺……但愿还来得及！”普济、本善、本信当即明白了本业的意思，普济化作一团清风，在树顶超过本业而去，本善、本信则一前一后，追着本业全力飞跑。陈坎也不跟他爹打招呼，连忙跟了上去。陈得剑没办法，就当没看见。
  少林本院有一千二百余名弟子，外加近一百名挂单的游方僧人和二百多从天下各处前来取经的阇梨，更别提来自四方的香客了，倘若骤闻天外玄音而一时不得抵御之法，后果可想而知。
  当天外玄音飘来之时，闻者须先保自身，倘有余力，再去保护他人，否则的话，自身都坠入了魔障，还谈甚么护人？似普济、本业、本善、本信这等做法，其实冒了很大风险，他们心中着急，挂碍甚多，要是跑到半路或者在召集僧众之时，听到了如此强劲的天外玄音，若修为稍有不足，不能迅速观心净秽，便会发狂发癫。
  皇甫琴韵喊道：“爹，师父，姑姑，快按云啸说的做！”
  皇甫剑声、斐力、颉勇也在下面不住口地催促。
  皇甫劲松等三人虽然疑惑不定，不愿在众人面前显得没有定力，但他们究竟还是信了孩子们的话。
  御极宫三女用惊讶的目光瞧了瞧云啸，好像在想，这个少年，为什么能先于他人听到？她们似乎知道天外玄音的厉害，顾不上四周敌人环伺，当即从树顶飞落，盘腿入定。
  紫清道人、灵飞子、青玄子相信云啸，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柏顶。
  而云啸，已经开始忍受天外玄音带来的折磨，在达摩五神僧听到并做出反应之前，他只能凭一人之力抵御。
  昨夜，他凭借着天赋、少许慧根、本业和鱼文秋的诵经声以及灵性勉强躲过了雪山双妖那一劫，而这次的天外玄音，比起雪山双妖所发，不知道强多少倍。
  如果说雪山双妖的天外玄音以引发喜、悲为主，而这次的天外玄音则能够激发人之喜、怒、忧、思、悲、恐、惊所有七情，七情互相碰撞激荡，更容易使人崩溃；如果说雪山双妖的天外玄音好似奔腾的洪流，虽然势大，身处其中的人总能找到落脚之处，而此次天外玄音堪比潮水翻涌的汪洋大海，一望无际的巨浪咆哮而来，令身处其中的云啸心惊动魄，恐惧油然而生，而这恐惧甫一露头，便被那歌声揪住，朝无底的黑暗深渊拉扯。
  云啸努力回忆大王庄的田园风光，回忆那时无忧无虑的生活，回忆站在岗子上看到的落日美景……有用！恐惧有所减轻！
  然而，好景不长，在岗子上看到的另一种情形钻入了他的脑海：夔龙卷着王京珊钻入碧绿的颖水，洛清雨的头颅在空中翻飞，还有唐梦那邪魅的笑容……这是他先前做过许多次的噩梦，如今又被天外玄音从心底挖了出来。
  陈得剑、朗决明、于万通等人，则不明所以地东张西望，侧耳搜寻天外玄音，他们内力深厚，耳目聪明，不大相信云啸能比自己先听到那传说中的天外玄音。尽管他们已经听说过天外玄音的神奇和邪恶，可毕竟没有亲身领教，因此仍不太把它当回事。
  陈得剑道：“小子虚张声势吓唬人，我怎么没听见？小妖人，你又耍甚么把戏？”
  少林寺内，钟声响起，普济、本业、本善等人的声音隔着这么远仍清晰传来：“众弟子，速去大雄宝殿！众弟子，速去大雄宝殿！”
  陈得剑笑道：“本善大师小题大做啦。”
  刘戒、玛尔巴、富兰那、阿私陀、莫嗔五位神僧，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他们一生之中，绝大部分时光都在钻研佛法，潜心修行，心无旁骛，不知天外玄音为何物，也不在乎。
  若不是夔龙剑的冲天剑气冲撞了云水禅心，觉出这剑关乎苍生，他们才不会离开面壁洞。
  他们胸怀慈悲，顾念苍生，然而眼前这几些人不过都是些臭皮囊，死光了也与苍生无干，何必因他们心生挂碍，破了数十年面壁苦修之功？
  刘戒拎着剑，缓步走向达摩洞，在柏顶枝干间不跳、不跃，如履平地，玛尔巴、富兰那、阿私陀亦是如此。
  刚走两步，刘戒似乎感觉到莫嗔未动，他头也不转道：“莫嗔，走。”
  莫嗔抬手指着天空道：“你听！”语气中带着常人难以觉察的惊讶。
  刘戒正要开口说莫嗔心不定，那天外玄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竟然在他如止水般平静的心中激起了涟漪。
  这时，树下有男子用饱含恐、忧、悲的声音唱起歌来，歌词乱七八糟，犹如梦呓，然而曲调却和他们听到的天外玄音一般无二！紧接着，有女子用惊恐且充满忧虑的声音呼唤男子：“云啸！云啸！有所思！有所思！”男子不应，女子便诵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音柔和澄澈，蕴含慈悲愿力，竟然平复了刘戒心中刚刚因天外玄音而泛起的涟漪，
  其他四名神僧，貌似也有同感，大家不约而同地向下望去，见一貌美女子和一黑瘦少年四手相执，一个诵经，一个咿咿呀呀地唱歌。
  陈得剑道：“小妖人，净胡乱唱些什么？”他只顾一味地嘲笑贬低云啸，似乎忘记了本业曾经讲过坠入魔障者会随天外玄音歌唱之事。
  朗决明道：“老陈，这便是天外玄音所致！咱再迟疑，就会跟他一样！快下去，跟人家学着堵耳朵、入定吧！”
  雨轩阁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