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护马
作者:风云老三    更新:2024-05-14 00:44
  那帮孩子看见云啸,渐渐止住喧闹,在王京越的带领下雄赳赳地走了过来,脚步声纷杂,扰乱了秋日午后的安静。
  “云啸!”距离云啸尚有两丈多远时,王京越一声暴喝,貌似要给云啸一个下马威,只不过这声音在云啸听来,就好像一只鸭子猛地被人踩住脚而发出的既惊且痛的鸣叫。
  通常,王京越都是以“王八羔子”、“野种”、“杂种”等侮辱言辞称呼云啸,如今却直呼姓名,倒令云啸觉得不太习惯。
  他也想先礼后兵,毕竟靠着些捕风捉影的讯息就闯进别人家不合适,看起来,这个王京越也不是那混账到底不讲理的人,他若是带着那帮跟屁虫一拥而上,俺还真招架不住。云啸暗自盘算着,上前两步,微微颔首道:“小里正,有啥吩咐?”
  王京越和他那帮小跟班在云啸面前站住,小跟班们的目光在他们首领和云啸之间游走,既要瞧热闹----想看看王京越和云啸怎么斗嘴动手,又跃跃欲试----只等首领一声令下群殴云啸。
  “拿来!”王京越把手朝云啸面前一伸,以命令的语气道。
  云啸觉得王京越所指应当是马。可他为什么不说“牵过来”而说“拿来”呢?难道是因为读书少、缺教养不会说话?想到这里,他笑道:“拿来……什么?”
  “装什么糊涂!自然是藏在你屋里的马!”王京越双目圆睁,俯视着比他矮半头的云啸。
  “马?什么马?咱们村上,不就只你家有马么?”
  “小老鼠说的,他说……你家有马!”看着云啸坦然自若的样子,王京越心里有些发虚。
  “嘻嘻嘻,小老鼠的话也能信?俺可知道,他嘴里没啥实话!”云啸笑着微微摇头道,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王京越脸上有些挂不住,斜瞪了他身后的王京华一眼。
  王京华红着脸道:“他屋里有马嘶声,俺听到了!骗恁是乌龟,教俺喝恁哩洗脚水!云啸,你说你屋里没马,敢让俺哥进去看看么?”
  云啸哈哈大笑,就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他一边笑,一边指着王京华道:“你这个小老鼠,俺在屋里学了一声马叫,你就当真了。哈哈哈,笑得俺肚子疼。好啊,好啊,俺屋里要是没有马,咋办?小里正,小老鼠,俺屋里要是没有马,恁俩绕着庄子爬一圈,爬的时候还得学狗叫……”
  “那要是有马呢?”王京华干脆越过王京越,指着云啸道。
  “那俺就绕着庄子爬一圈,学狗叫!小里正,咋样?”
  王京越迟疑片刻道:“好!爬就爬!”说完,他瞪着眼睛观察云啸的表情。
  云啸笑得更开心了,伸出右臂打了个请手,嘴里喊道:“小里正光临俺这穷酸寒舍,前所未有,实乃蓬荜生辉,快请,快请!羊们鸡们,快来迎接小里正大驾!”暗地里盘算,他要是真进去,俺只好拿锄头轰他,可他们这么多人,俺咋轰得过来?
  为了掩饰心中的焦急,云啸傻呵呵地笑着胡言乱语。
  王京越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云啸虚张声势地倒退着引路,须臾来到柴扉前,云啸站在锄头边把柴扉打开一条缝,笑眯眯地连道:“请,请,请!”
  王京越斜着眼睛盯着云啸,一只脚踏进了院内。
  “院里脏,到处羊屎鸡粪,小里正可别嫌弃。”云啸强自镇定道,他打算等王京越再迈一步,便猛不防把他拽出来,然后挥舞锄头,跟他们拼命----洛清雨和他都关联着命案,倘若暴露,多半死路一条,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豁出去,拼个啥样是啥样!
  王京越看云啸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并且看着自己迈进他家院子还挺高兴,心里也犯起嘀咕来:瞧这野种的模样,他屋里八成没有马,他一个穷小子,到哪里弄马去?王京华这小老鼠最喜欢吹牛扯谎,这次说不定又搬弄是非拉俺来欺负野种,可这绕庄子爬学狗叫是闹着玩的?俺是堂堂小里正,倘若赌输不认,没脸见人,倘若满庄子爬着学狗叫让乡巴佬们看笑话更没脸见人,那俺爹还不把俺的腿打断?
  王京越一只脚在院内,一只脚在院外,思前想后,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绝对放弃,退了出来。
  这片刻时辰,在云啸心里就好像过了一日,看着王京越放弃,他长舒一口气。
  “哥,恁怕啥!咱输不了!他家肯定有马……不就是爬着学狗叫么?有啥好怕哩?”王京华很不甘心,怂恿王京越进去。
  王京越瞪了王京华一眼道:“闭上你的臭嘴!走!”
  小跟班们自觉地让出道来,让王京越过去,有几个孩子朝云啸做了个鬼脸,屁颠颠地簇拥着王京越离开。
  王京华朝云啸发狠道:“你等着,咱俩没完!”说罢,去追王京越。
  云啸瞧着那帮孩子的背影,不禁有些得意。
  这时,马嘶声从屋里传出,飘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王京越和他的小跟班都转过身来,有的朝云啸的院子里张望,有的则瞅着云啸。
  云啸暗暗抱怨那马不懂事,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凑热闹。
  王京华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哥,马,哥,马!俺就说他家有马!野种,你这个野种,你爬啊!你学狗叫啊。哈哈哈……”他挥舞手臂指指点点,雀跃着走向云啸。
  之前俺和姊姊面对那三个强人时,仰仗观世音菩萨保佑,数次绝处逢生,看样子这会他老人家忙得狠,顾不上俺,那俺就只能靠自己啦!
  云啸右手拄着锄头,左手叉腰,挺直腰杆,站在柴扉前,冷冷地瞧着得意忘形的王京华,沉声道:“方才你们已经退出赌赛,不作数!”
  王京华看云啸手里拎着个锄头,面色阴沉,目露凶光,倒有几分害怕,停止咋呼,回头去迎已经走过来的王京越,指着云啸道“哥,恁看野种那狂横样!”
  王京越伸手把王京华推到旁边,说:“云啸,把马交出来!”他看云啸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凭啥?”云啸朗声问道。
  “凭啥?朝廷说了,不让寻常百姓养马!乖乖把马交出来,不然俺叫俺爹告到县里,把你抓起来打板子!”
  云啸扬起下巴,以质问的语气道:“朝廷说了?俺咋没听见?那恁爹凭啥养马?”
  朝廷不让平民百姓养马,云啸听说过,不过这法令朝令夕改,眼下到底让不让养谁也谁也说不清楚,他王京越或许在拿着鸡毛当令箭,想空口白牙地把马唬走。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按照当时情形,云啸应当拱手把马送上,这样的话,王京越等人就不用闯进屋去抢马,也就不会发现他屋里还躺着一位受伤的漂亮女子,从而免去后继的麻烦。
  然而云啸只顾执着于“那是洛姊姊的坐骑,决不能被别人抢去!”这一念头,却忘记了权衡利弊,因此上,无论王京越是唬是骗还是强取豪夺,云啸都会跟他周旋到底。
  一听云啸竟然质疑自己的父亲,王京越当即跳了起来:“俺爹凭啥养马?俺爹是官,不是平头百姓,当然能养马?你个野种,竟敢对俺爹不敬,还敢……那个那个……亵渎朝廷,活得不耐烦了!伙计们,上!揍他,抢马!谁抢到俺给谁记一大功!”
  从容易欺负的云啸手里抢马献给里正,这么唾手可得的莫大功劳定能给家里带来许多好处!几个头脑精明且不厚道的孩子立刻鼓噪着冲向云啸的庭院,而那些想去抢却胆量不足的孩子则在后面蹦跳着呐喊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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