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眠镜抬起下巴示意了下：“都在这里了，你们动手吧。”
  不知道是否是听懂了他的话，前方那一排原本正在缓慢地朝前走的“人”，全部都慢慢地将头扭了过来。
  他们的动作很整齐，也特别的缓慢，嘴角还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画面让胆子比较大的余小瑶，都忍不住有点害怕，下意识躲在了钟五嵘身后。
  “你确定我们直接动手，他们不会反抗吗？”冯老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会不会你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这甩手掌柜当的可真干脆啊。
  虽然很想吐槽的，但他自身多半也帮不上忙，因为他大部分力量都用来困住这些家伙。
  看着像是没有帮什么，但实际上，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困着他们。
  夜眠镜知道这些家伙看起来像是漫无目的到处乱走，而且平时也不会怎么发出声音，但他们每一位其实都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只不过被他压制着，所以看起来呆呆的，而且还有点诡异。
  跟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一想到他们又被去除了，他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
  但毕竟他们本就不是该存在的东西，早晚都要被消灭。
  诸葛奶奶开口道：“那就开始吧，我用阵法将它们困在原地，你们三个去不同的方位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都轻柔了不少，“妞妞只要专心用净化符净化它们就可以了。”
  余小瑶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只是甩符的工作，一点都不难。
  诸葛奶奶很快绘制好了阵法，将它们都困在了其中。
  而另外三位天师也是各就各位，找好了最佳的角度。
  不管它们从什么角度做小动作，都能被其中一位觉察到。
  诸葛奶奶再次检查了一下阵法，确定没问题后，对着余小瑶道：“阵法布置妥当，妞妞，可以开始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得留在这边，检查好阵法，省得中途出岔子。
  “好的。”余小瑶认真点点头。
  她抽出三张净化符，就朝着阵法中心的“人”祭出。
  原本以为这些“人”会反抗，没想到它们居然都站在原地，连挪动的步骤都省了。
  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依旧排着队，一个挨着一个，脸上带着刚刚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夜眠镜面具下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没想到它们在意识到他的决定之后，还会如此配合。
  所以，它们是不准备反抗了对吧。
  也好，与其被一直困在这里，消失了反而是件好事。
  净化符的威力很快开始显现，那些被困在阵法中的人影，开始慢慢地溢出灰气，身体分崩离析逐渐被净化符所净化。
  夜眠镜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消散。
  说不难过那都是假的，毕竟相处了那么久。
  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们也曾帮了他不少忙。
  若不是他们的存在，他或许也坚持不到现在。
  可是自从他们诞生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跟他们分别的准备。
  若是他们在面对进化服的时候挣扎一下，他倒是能够更舍得，可是他们目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任由净化服务，将他们彻底的净化。
  这让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在他们最后消失的瞬间，夜眠镜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再见。”
  “成功了？”
  看着四周逐渐清明起来，于小姚还有点不可置信，居然这么简单就成功了。
  原本以为会十分的困难，他甚至叫上了4位师傅，可是没想到那些人影连反抗一下都没有。
  按照这样的情况，只有妞妞进来都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根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净化服将他们进化的时候，他们肯定是会感觉到痛苦的，但是他们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一直保持着那个微笑。
  那一模一样的笑容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还有点诡异，可是到后面余晓瑶却在上面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温柔的意思。
  所以他们是为了镜子哥哥才会甘愿被净化服给净化吗？
  “的确是成功了，已经感觉不到这方空间里面有晦气的存在了。”冯老用灵术探查了一番。
  这些灰气凝结体消失后，页面进镜子里面的空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灰蒙蒙的一片，一片死寂，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可是现在灰气完全消失，这小村子依旧是十分的安静，但感觉起来却是完全不同了，就像是黎明时的村庄一般。
  虽然寂静，但是却让人感到安心。
  “恭喜你啊，夜眠镜，这下你可以顺利跟掌门小丫头缔结灵契了。”钟五嵘走到了夜眠镜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贺喜。
  然而夜眠镜，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明明只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将自己彻底净化，包括空间里这些家伙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让他就像从来没有被灰气给吞噬过，恢复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甚至比最开始还要好，毕竟他的道行已经提升了不少，要更强大一些。
  不再是那一面懵懵懂懂的镜子了。
  可是为什么心中并没有那么愉快呢？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
  “镜子哥哥。”余小瑶也走到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夜眠镜，开口说道，“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些人呀？”
  夜眠镜反驳道：“怎么可能舍不得，我恨不得他们马上消失，现在他们真的消失了，我真的很高兴，怎么可能舍不得。”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口是心非。
  余小瑶抿了抿嘴，打算劝一劝他：“其实镜子哥哥，你会舍不得也是很正常的，并不需要这么反驳。”
  听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着，钟五嵘他们相视一眼，打算听听她接下来会怎么说。
  这小丫头，说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余小瑶继续道：“他们陪着你过了那么久，就算是你在被封印的时候，他们也是陪着你的吧。”
  “虽然他们可能是灰气的凝结体，在大家看来他们是坏蛋。”
  “但他们一直在你的空间里面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呀，而且他们对镜子哥哥也很好。”
  “你看刚刚妞妞要净化他们的时候，他们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所以在妞妞看来他们并不是坏蛋，他们只不过是被说成是坏蛋而已。”
  夜眠镜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他们不是坏蛋？”
  余小瑶点点头：“对，至少妞妞看来他们不是坏蛋。”
  夜眠镜笑了笑，只不过这个笑声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更像是带了点哭腔。
  “是吗？小娃娃，你觉得他们不是坏蛋。”
  余小瑶再次点头。
  在她看来，就算是有可能做坏事，但并没有做坏事的就不能被称为坏蛋。
  要被称作坏蛋，那得真正做了坏事之后才做才能这么决定，不是吗？
  就像镜子哥哥，大家都觉得他已经快要堕化成邪祟，是坏蛋，是要被消灭的存在。
  可是妞妞却看到了镜子哥哥善良的一面，他一直在努力为着大家，就算是被黑气侵蚀变得有些暴躁，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人。
  甚至还在协助妞妞完成了好些委托。
  这样的镜子哥哥，怎么能够被称作坏蛋呢？
  “所以镜子哥哥你会舍不得他们是很正常的。”
  “但是妞妞觉得他们被净化符所净化也是一件好事情。”
  妞妞看见了，他们在消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要明显了许多。
  并没有谁愿意自己刚诞生就被定义为坏蛋，会被定义为会伤害别人会做坏事。
  所以他们能够消失一些好事，说不定下一次他们就可以正常地成为一个人，或者成为一个动物，或者成为一棵树，一株草。
  而不会是什么灰气的凝结体，负面情绪的存在。
  余小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隐川有些诧异。
  看样子妞妞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观点。
  在他像妞妞这么大的时候，也能没能参悟到这种境界。
  “小娃娃，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被他这么一分析，夜眠镜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
  钟五嵘笑道：“我们掌门小丫头一直都很会说话的好不好？”
  夜眠镜白了他一眼。
  真是受不了，这随时都要来插一嘴拍马屁的家伙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小娃娃的师父份上，他绝对要怼回去。
  现在这家伙成了小娃娃的师父，也就是长辈，而他要跟小娃娃缔结灵契，勉强就对长辈稍稍尊敬一点点吧。
  另外三位老天师也一直在听着妞妞说这话，觉得这小丫头一番话十分有道理啊。
  一开始听到她说那前面那几句，还觉得她的认知有些错误，是需要纠正的。
  怎么能说负面理解体并不是坏蛋呢？
  那可是负面情绪的理解体啊，那浑身充满着灰气，都快凝结成黑气了，怎么能不算是坏蛋呢？
  可是听到后面，他们反倒觉得小丫头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我们的徒儿说的好像有一点点道理，并没有做坏事，那能叫做坏蛋吗？”
  “坏蛋这个头衔，也得等他做了坏事之后才能被安上吧。”
  就像某些小灵物，不小心滋生了灰气，但他并没有想要作恶，说不定在日后，它们行善积德拥有了功德金光，可以抵消灰气呢。
  这理论上是可以的，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例子。
  因为在看到小灵物身上滋生出灰气后，一般天师都会想办法用驱散服将它们驱散。
  但这样的情况以后很少会发生了，毕竟他们的宝贝徒弟已经打算将净化符的画法公开，只要是有天赋的人都可以学。
  就算不能学，掌握了净化符的天师多了之后，那么净化符也会在玄门流通。
  到时候天师们就可以用净化符净化灰气，而不是只要一旦遇到有灰气的小灵物，就直接判定死刑。
  “好了，既然已经结束，那我们就出去吧，这不是还要缔结灵契吗？正好让我们也见证一番。”诸葛奶奶笑着说道。
  她的心情明显很好，今天能听到自家小徒弟说出这么一番话，也算是值了。
  原本一直在拒绝反对余小瑶跟夜眠镜缔结灵契的天师，如今却是特别积极。
  这样的反差，换做以前肯定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余小瑶猛地点了点小脑袋：“好呀，那现在就出去吧，妞妞已经迫不及待要和镜子哥哥缔结灵契了。”
  夜眠镜看着笑容满面的小娃娃。
  是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过去。
  若是直接这么说出来，那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可谁让他身边的小娃娃呢，总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小娃娃。
  正因为遇到了小娃娃，所以他的命运直接被改写了。
  他很庆幸当初宿舍那个家伙拍了一张照片，将他给拍了进去了。
  很庆幸那家伙把照片发在了小娃娃的真香网站上。
  这无意中的举动，却让他能够顺利地遇到小娃娃，从而一步一步获得拯救。
  “小娃娃……”
  夜眠镜直接将钟五嵘他们四人先送了出去，然后留下了余小瑶，又开口叫了她一声。
  余小瑶转过头看着他，不由得问：“镜子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说，我先前救了那么多人，其实应该也是积攒了一些功德的。”
  听到功德的事情，余小瑶连忙点头：“对对，镜子哥哥的确应该得给功德金光，等我们缔结之后，妞妞就带着你去找土地叔叔，让他把功德金光补给你。”
  其实这件事在很早之前，余小瑶就想做了。
  只不过那时候夜眠镜的黑气还没净化，余小瑶怕到时候土地叔叔看到这样的镜子哥哥，也会觉得他是坏蛋。
  现在就好啦，镜子哥哥已经被净化了。
  夜眠镜却摇了摇头：“不用补了，那些功德所带来的报酬我已经收到了。”
  他并不是没有获得功德，应该是已经获得了。
  应该就是那些功德一点点累积起来，才让他遇到了小娃娃。
  余小瑶蹙眉，歪着小脑袋，很是不解：“镜子哥哥之前有功德吗？”
  可妞妞完全没瞧见过呀。
  “有的。”
  夜眠镜说着走到余小瑶面前，伸手将她抱起，“好了，出去吧，我们缔结灵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