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下午。
  明显的感觉到金陵的气氛有点紧张。
  首先，是宪兵白天也实行戒严。发布通告。提醒没事不要外出。
  然后，是所有的报纸，都开始抨击始作俑者。
  一时间，东北军成为众矢之的。被各种报纸骂的非常不堪。
  本来，之前东北军主动放弃东三省，就已经引来很多国人不满，现在全面爆发。
  张庸都没有看报纸，光是从通电上就能知一二。
  通电，民国特色。
  历史上绝无仅有。
  在报纸媒体不发达的时代，通电，基本上就到等于全国告知。
  明码电报。所有电台都能收到。
  可以看做是告全体华夏人民书。
  电台收到消息以后，翻译成文字，然后刊登到报纸上，让普通老百姓知道。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屁民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没有人在乎他们是谁。
  只要各级官员，还有地方士绅知道，就算是全国都知道了。
  从昨天到今天，非常多的通电。
  除了各个政党的大佬，还有很多历史名人登场。好不热闹。
  不过，暂时没有看到地方军阀表态。
  地方上的各位大佬，都还在保持沉默。没有通电发出。
  可能还没搞清楚情况。又或者，是使用密码电报和西北沟通往来。不是通电。
  午饭。
  好困。
  好想睡觉。
  感觉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但是，他不能离开空筹部。这几天绝对不行。
  无论多苦多累，白天，都必须钉在这里。盯着所有的飞机。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
  迷迷糊糊，上官庆进来了。
  “报告。”
  “说。”
  “专员，机场附近有不明人员活动。可能持有武器……”
  “哦？”
  张庸立刻抖擞精神。
  是谁？
  跑来袭扰机场？
  好大的胆子！想要骑脸输出？
  做梦！
  我骑你还差不多！
  查看监控地图。却没发现异常。
  机场很大，半径700米其实是不够的。不明人员距离比较远。
  “警告。”
  “开枪。”
  “驱逐。”
  “冥顽不顾的，直接击毙。”
  张庸断然吩咐。
  言简意赅。简单粗暴。
  不要命的，来！
  你敢来，我就敢当场击毙！
  天王老子来袭扰我的一亩三分地，我都不客气。
  此时此刻，在大校场机场，集中了三千人，武器精良，弹药充足，来一个师都不怕！
  “是。”
  上官庆去执行。
  隐约间，听到沉闷的枪响。
  然后，再也没有动静。
  都是一群怂货。
  发现真的开枪，立刻就溃散了。
  继续迷迷糊糊……
  琢磨着晚上去哪里扫荡日谍。
  休养了一个多月，现在的日谍真是肥美，油水充足……
  忽然，有点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睁开眼。发现是一个上尉。是专门负责通讯的。
  他眼神又是紧张，又是慌乱。还有点不可思议。
  “报、报、报告……”
  得，舌头还打结了？没理由啊！
  这個上尉，平时说话是非常利索的。通讯官嘛！
  你搞通讯的都结结巴巴的……
  那还得了。
  什么大事……
  “说。”
  “专、专员，委、委、委、委座找你，要、要、要和你通话……”
  “什么？”
  张庸一愣。
  感觉自己的灵魂瞬间出窍。
  我晕！
  委座？
  委座？
  委座？
  皱眉。
  冷静。
  估计是上尉出现幻觉了。
  精神太紧张，可以理解。
  “是，是，西北那边来的电话，说是委座要和专员你通话……”
  “你确信没有听错？”
  “没有。打电话来的，自称是东北军参谋长……”
  “是吗？”
  张庸依然半信半疑。
  什么鬼！
  有人搞电信诈骗？
  老蒋这个时候，还能打电话？扯淡吧？
  不是被扣押起来了吗？
  还打电话？
  玛德。骗子这么嚣张吗？
  居然敢冒充是东北军参谋长。真是无法无天。
  你怎么不直接说伱是小六子呢？妈拉个巴子……
  行，我下载个反诈骗APP。
  看你怎么说。
  “接过来。”
  “是。”
  那个军官摇摇晃晃的出去。
  估计是他自己也感觉做梦。
  张庸：……
  没见过大蛇阿屎。
  想骗我？
  不可能。
  老子前世都没被骗过一毛钱。
  虽然主要的原因是穷。骗子看不上。但是，防诈骗意识拉满……
  “叮铃铃……”
  “叮铃铃……”
  电话响起来。
  深呼吸。拿起话筒。
  准备和骗子玩玩……
  “喂……”
  “你是张庸？”
  “没错。是我。有何指教？”
  “有人要和你通话。”
  “好啊，放马过来……”
  “张少龙，希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带着很重的口音，好像还有点虚弱。
  然而……
  张庸浑身一阵激灵。
  眼睛瞪大。
  草了。反诈APP失效了！
  电话里面传来的，赫然是老蒋的声音。
  货真价实。
  如假包换。
  之前在处座办公室，他听过这个声音。
  当时老蒋和他还说了好几句话。所以，他听得非常清楚。现在也是甄别无误。
  晕死！
  难道真的是老蒋？
  难道东北军真的允许他打电话过来？
  向外界传递什么消息？
  晕……
  不敢怠慢。
  急忙立正。
  响亮回应。
  “委座！是我！我是张庸！”
  玛德……
  太投入了……
  狗腿子角色简直满分……
  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功德林，恐怕容纳不下自己了……
  老蒋被扣押以后，第一个打出来的电话，居然是找自己？真是……
  等等！
  是第一个电话吗？
  可能不是……
  那就没事了。
  只要自己不是第一个被找的……
  枪打出头鸟。自己不是第一名。
  沉默。
  电话那头只有喘气的声音。
  不止一个人。
  听得出，有好几个喘气的声音。
  说明老蒋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可能小六子也在？
  啊……
  厉害了。都是大佬啊！
  都是被写入历史书的大人物啊！
  有点紧张……
  不敢吭声……
  耐心等候。
  终于，老蒋说话了。
  声音听起来明显有些虚弱，“你，去接管陆军第一监狱。”
  “什么？”张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接管第一监狱？
  什么情况？
  “委座，我，我没听清楚……”
  “你，张少龙，去，接管，陆军，第一监狱……”
  “啊……”
  “立刻执行命令。”
  “是！”
  张庸急忙回答。
  然后电话断了。
  不是挂了。是被切断了。被人强行切断那种。
  张庸：……
  什么情况？
  我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是委座，不，是老蒋的电话？真的是老蒋打电话来？
  要死了……
  要死了……
  自己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想哭……
  太荣幸了……
  你别找我啊！
  你找我做什么？
  你找夫人啊！
  等等……
  夫人……
  啊，赶紧报告。赶紧报告。赶紧报告。
  忽然伸手打自己的脸。
  啪！
  真是的！
  狗腿子跳的那么欢……
  以后战犯名单，不排第一名都不行了……
  “来人！”
  “到！”
  “立刻全力寻找，看看夫人在哪里。就说我张庸有十万火急的情况报告，务必请她亲自听电话。”
  “是。”
  “快！”
  “是。”
  所有人立刻忙碌起来。
  张庸缓缓的坐下来。使劲儿的揉太阳穴。
  要命……
  什么情况……
  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居然允许老蒋亲自和自己通话？
  是要释放什么信息？
  告诉外界，老蒋还活着，你们不要乱来？
  警告？
  释放善意？
  不懂。
  老蒋的命令也是不懂。
  陆军第一监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那是宪兵司令部掌管的。是谷正伦的地盘。自己和宪兵，向来是分得很清楚的。忽然要自己接管……
  不信任宪兵？
  宪兵保护不力，要裁撤谷正伦？
  但是和接管陆军第一监狱有什么关系？里面都是囚犯，很多红党……
  咦？
  红党？
  政治犯？
  老蒋是几个意思？
  他身边的其他人，又是什么意思？
  头痛……
  本来还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没想到，一个电话，就将自己拉入漩涡里面来了。
  自己就这么点身子骨。大佬们一揉就碎了。
  唉，真是……
  “报告，找到夫人了。她就在线上。”
  “好。”
  张庸急忙跑出去。
  他可不敢让别人将电话转接过来。
  接过话筒。
  “夫人，我是张庸。”
  “发生了什么事？慢慢的说。”
  “我刚刚接到委座电话，他命令我接管陆军第一监狱……”
  “什么？电话？真的？”
  “的确是真的。委座还重复了命令。但是重复完就被切断了。”
  “啊，太好了，太好了……”
  “夫人，我……”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
  张庸沉默。
  好吧，估计错误。严重错误。
  自己接到的，可能真的是老蒋打出来的第一个电话。
  完蛋了……
  太荣幸了。
  漩涡C位。
  “他，他，他怎么样？”
  “声音有些微弱。但是吐字清晰。身边还有其他人……”
  “好，好，好，好，好……”
  张庸沉默。
  那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这个电话，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她丈夫还活着。还有能力打电话。吐字清晰。说明即使受伤，也不会太严重。
  第二，那边可能是在释放善意。表明她丈夫没事。
  只要他人没事，就不是大事。
  身边人死的再多，也是蝼蚁。无关紧要。
  很扎心。但就是现实。
  当然，也是一种警告。
  现在人没事，不等于以后没事。你们最好不要乱来。
  “张少龙，你很好，很好……”
  “夫人，我……”
  “你不是已经通电全国，只接受委座的命令吗？既然是委座的命令，就执行吧！”
  “是。”
  张庸一愣。
  我什么时候通电全国？别污蔑……
  忽然反应过来。
  哦豁！
  完蛋了！
  那个明码电报！
  那个明码电报发出去，所有电台都能收到。
  偏偏是后面还有署名。就是他张庸的名字。
  得，这就是通电全国啊！
  等于是向所有人宣告，我，张庸，只接受委座的命令……
  要死了……
  要死了……
  这一棒子，将自己打晕了。
  啪！
  打自己的脸！
  啪！
  继续打！
  叫你通电！
  叫你通电！
  现在好了，全国都知道了。
  不……
  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全世界都知道，有个叫张庸的家伙，超级头铁，只接受委座的命令。
  木然……
  怎么办？
  自己给自己套绳索……
  “报告。”
  “又是谁的电话？”
  “不是。专员。是中华航空有飞机申请起飞……”
  “批准。”
  “是。”
  军官的报告，将张庸拉回现实。
  好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接管陆军第一监狱。
  既然是老蒋的命令，那肯定得执行啊！
  通电都发出去了……
  等等！
  不会是因为这个通电吧？
  不会是那边也收到了这个通电，才允许老蒋打电话的吧？
  那边肯定也知道军政部命令飞机轰炸，然后被自己严拒。
  晕死……
  想多了。
  想多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自己算哪根葱……
  何德何能……
  深呼吸。收拾心情。
  不要多想。
  埋头干活。
  准备接管陆军第一监狱。
  那是宪兵的地盘。
  哦，宪兵……
  好吧……
  估计谷正伦眼下还在度日如年。惴惴不安。希望自己的电话，不会吓到他。
  “来人！”
  “到。”
  “接宪兵司令部。就说我有事找谷司令。请他亲自接电话。”
  “是。”
  军官出去安排。
  很快，电话就转接成功。
  张庸拿起话筒。
  “谷司令，是我，张庸。”
  “张专员……”
  接电话的的确是谷正伦。
  之前曾经多次打过交道。
  不过，那个时候，他张庸只是处座手下一个小兵小卒。
  但是，现在，他已经有资格和对方平起平坐。甚至，现在还拿到了尚方宝剑，要接管对方的地盘。
  谷正伦的声音非常疲惫。嘶哑。显然是太煎熬了。
  “谷司令，我有个事……”
  “你说吧。都是我无能。导致委座受辱。我自己过去吧。”
  “过去？”
  “你不是要逮捕我吗？”
  “误会了。”
  张庸暗暗汗颜。
  擦。我只是打一个电话而已。你想那么多。
  还主动的送上门，逮捕？
  压力这么大……
  但是也能理解。
  估计这两天，被责骂的最多的就是宪兵了。
  宪兵保护不力。
  所有人的火力，都集中到谷正伦身上。
  事实上，宪兵一个团，没有重武器，面对精良的对手，结果是注定的。
  当时的局面，谁也没有能力挽救。
  然而，宪兵作为第一责任人，被责难也是没办法的事。
  平时作威作福，出事了，别人当然落井下石。
  估计老蒋回来以后，宪兵司令也会换人。新上任的宪兵司令，好像是叫张镇？还是谁？
  “误会……”
  “谷司令，我刚刚接到委座电话，要我接管陆军第一监狱。”
  “委座？电话？接管？”
  “是。”
  “不是逮捕我？”
  “非战之罪。委座没有怪你。”
  “那……”
  谷正伦忽然哽咽起来。
  话筒里面传来杂音。好像是颤抖的手？话筒乱晃？
  张庸：……
  不会吧。
  你都多大的人了？
  居然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天，活久见……
  沉默。
  良久。
  “少龙，你过来吧，我无条件配合。”
  “谢谢。”
  “你什么时候过来？”
  “晚上吧。我白天没空。这边走不开。”
  “明白。谢谢。谢谢。”
  “谢我？”
  “是的。”
  “那好。等委座安全回来，我帮你说好话。”
  “谢谢！”
  谷正伦感激不尽。
  张庸缓缓的放下话筒。若有所思。
  好家伙，对方是宪兵司令啊！位高权重，掌管上万人呢！
  居然被自己一个电话吓成这样。
  那其他人……
  他们也会这样吗？
  他们会不会也紧张过度？
  这次老蒋出事，上上下下，全部都有责任。
  等老蒋安全回来，估计不少人都要被撤换。
  难怪大家都那么紧张……
  那岂不是……
  自己可以做点无法无天的事？
  老蒋的电话是打给自己的，外人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甚至连夫人都不知道。
  只要自己头铁，暗示是委座的指示，估计没有敢反对。
  所以……
  脑海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陆军第一监狱？
  红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