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国庆，再去上学，陆皓明再看周子昆，果然发现异常。
  每天上课，中间有十分钟课间间休息。这段时间，大家到课室外面抽抽烟，聊聊天。周子昆从不主动跟陆皓明说话，一副很自大的样子。
  当然，一个常务副县长，论实权在县里排第四。除书记、县长、县委副书记外，属他最有实权。用不着与你一个教育局副局长套近乎。
  再说，人家如果上调市里，绝对是大局的局长。如果机会好，还可以接任县长。
  你不鸟我，我偏要接近你。有一天下午，陆皓明到周子昆的宿舍去玩。
  “周县长，你应酬多啊，平常很少见到你。”
  周子昆见陆皓明主动进他的宿舍，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丝笑，说道：
  “无效社交，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老板，老家全是商县的，请我喝个茶啊，吃顿饭啊。哦，坐嘛。”
  陆皓明顺势坐下，周子昆拿了一瓶矿泉水给陆皓明：“泡茶麻烦，这里的热水瓶十个有十一个不保温，学费收得高，服务太差。”
  “跟他们提提要求嘛。”
  “提了，又换一个旧的来，说新的要下学期才换，要换就一批一批的换。卫生员还嫌我名堂多。”
  陆皓明笑笑：“人家架子大，嫌我们都是乡里人。”
  周子昆满腹牢骚：“对，凡是有权有势的省厅处长们，跟我们一个班的，谁不是冷着一张脸？哦，听伊雅说，郝部长的秘书还和你吃过饭？”
  陆皓明说：“对啊。”
  周子昆来了兴趣：“你们原来认识？”
  “一个朋友介绍的，陆皓明开始虚虚实实起来，继续道，他很忙，最近答应再聚一次。”
  周子昆立即到皮箱里找出两条烟来，说：“一个老板送的，你拿两条去抽。”
  陆皓明摆了摆手：“我抽不惯你那种烟，只抽这种我手里这种。”
  周子昆有些尴尬，说道：“下次叫上我。让我也认识一下。”
  陆皓明说：“有点难，他只和圈子里的几个熟人吃饭，陌生人很难进那个圈子。”
  “朋友不把你介绍进去了？”
  “那是我朋友跟他关系特别好。”
  周子昆有点失望。尴尬地笑了一下。
  陆皓明起身就走。他只是试一试这个周子昆，但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有一点急于交结有权力的人，对那些只求于他的老乡们并不太兴趣。在他看来是些“无效社交”。
  以后，何伊雅问他，这段时间去哪儿了，陆皓明就说，还不是圈子里几个老朋友聚聚？
  何伊雅问，邱秘书也在一起？
  陆皓明虚虚实实，说偶尔也聚聚。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无何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因为12月学习就要结束了。这些学习的人，不一定马上就要安排到位，但自己不同，回去就要安排，不是到其他单位去，就是主持教育局工作。
  陆皓明有些急，十一月中旬，他决心和汪市长见次面。
  机会来了，汪市长要在上州开三天会议，虽然大会组委会安排了住宿，但汪市长一定是住在家里。
  陆皓明与汪市长直接打了电话，说想见一面，当面向他汇报一下自己的思想。
  想不到汪市长第一次直接拒绝了他。
  汪市长说：“皓明，我知道你的想法，现在是学习就好好学习。至于去向，组织要给你安排，记住一句话——不管到哪里都是工作，而且一定要好好工作。”
  这句话等于直接告诉他——回教育局是不可能的了。一定是去其他单位，并且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单位负责。
  陆皓明的心一下凉了。
  接道理来说，组织上安排你干什么，你就只能干什么。你有什么理由跟组织叫板，一定只能安排你到教育局？能破格提拔你为正处级的就不错了。
  但陆皓明真的舍不得教育局啊，有那么一班好兄弟，人熟情况熟。自己也懂行。
  他只想回去，把全市的教育工作好好摆正方向，把人员安排到适合的岗位上，人尽其才。把素质教育抓上去……
  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听不听话是第一位的。不听话，他不会管你什么教育事业，这个关他屁事，搞几年他就拍屁股走人，去更大的官。最差也是平调，到哪个厅去当厅长。
  陆皓明一腔怒火。
  但怒火是不管用的。连汪市长都无可奈何的事，自己能怎么办？胳膊永远扭不过大腿。
  陆皓明这些天很消气，只是上课时才打起精神。
  周子昆却很活跃，有一次竟然问陆皓明：“听说你们教育局很复杂，是吗？”
  陆皓明不软不硬地说：“说复杂确实复杂，说不复杂也一点不复杂，看谁去搞。”
  周子昆冷笑一声，走了。
  事实很清楚了，周子昆一定得到了许诺，他去教育局。而这种事情，跟谁也不能说。
  偏偏“包打听”任志远听到了有关消息，他一车子就开到上州，与陆皓明紧急见面。
  他们没去思源茶馆，而是在镇上的一个小茶馆会面。
  免了一切客套。任志远说：“最近市里人事调整，社科联老申退了，调科协鲁石山去社科联负责。科协的位子空了出来，传闻是让你去科协。”
  陆皓明问：“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样说。更机密的说法是，汪市长和高书记都不同意，但谭书记说，一个年轻人要多历练。
  教育局很复杂，内部矛盾重重，从外面调一个人进去，好好整整风，树立正气才能搞好。”
  陆皓明半天没有做声。
  任志远说：“你这回就不要去炒了。万一是这样，你就到科协好好休息几年。谭，迟早要走的，以后就是汪市长接任。
  大哥，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然，你找道长去算个命，也许这些都是命中注定呢。”
  陆皓明说：“你放心，我不会去吵，吵也没用。”
  吃了中餐，任志远走了。
  陆皓明想，也许，真该去算个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