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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张昭容的小聪明　　莞宝林的大智慧
  日间阴晴不定，毋青竹正看慧珏公主和五皇子一道玩耍呢，那天色一下就黯淡起来，众人纷纷散去。小慈带着两个嬷嬷送了伞来，见是那把墨绿色的绸伞，毋青竹因向小慈道：“这伞我是不用的，怎么好好的，又取了它来？”
  小慈道：“娘娘怎么心疼起一把伞来了？”这时，不知是谁在喊：“哎呀，看那天上的风筝成排的往下坠了，可真是晦气！”毋青竹闻言抬头一看，果真如此，那些风筝因为强大的风力而乱舞着，摇摇欲坠的，叫人看了觉得心里一阵发紧。也不及多想，毋青竹把五皇子交给小慈，又道：“好生照料五皇子，可别让他淋雨了。”她自己拿着那把墨绿绸伞，转身走了，小慈在她身后喊着：“就要下大雨了，娘娘您去哪儿啊？”她回过头冲小慈笑了笑，却没作答……
  话说毋青竹一路出城，城外天色虽说是晦暗，却不见有雨。那些各式各样的风筝仍旧在风中乱舞着，等看清那放风筝的人，她不由得大失所望，是自己意会错了。那风筝上的词作的确是韩王所做，他人已经不在了，难不成还在天上为自己放风筝么？原来那放风筝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孟昶与张昭容。韩王的诗词响彻皇都，更兼写得一手好的狂草，其字里行间洋溢着奔放热情，其豪迈姿肆无人能及。这世上恐怕没有谁会在风筝上提狂草，似乎它们之间是完全不合拍的，殊不知，张昭容素喜韩王的墨宝，时常临摹，那字里行间便有了些韩王是风神了。毋青竹待要悄然走开，却听见张昭容在那里喊了一声：“哎呦呦，那不是皇后娘娘么？别是妾身眼花了吧！”
  孟昶沿着张昭容的眼光寻去，果然见毋青竹手执绸伞，正往这边瞧，因向毋青竹道：“你怎么来了？”
  毋青竹向孟昶施礼后，又道：“皇上出城，连个侍卫都不带，若是有个什么散失，可怎么好呢？”
  孟昶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出了宫，谁还知道朕是皇上呢，带了一搭帮侍卫，哪里有今日这番乐趣？”
  张昭容也道：“是啊，娘娘，您真应该早些来的，那些风筝在天上飘啊飘的，可真是很美呢，听皇上说，娘娘以往可是很喜欢放风筝的，听说娘娘您以前还爱自己动手扎风筝呢……”因一面举着一个风筝放到毋青竹眼前，又道：“娘娘您看，奴婢临摹韩王这一手狂草可好？据说韩王当年在娘娘扎的风筝上题词多用这种字体，娘娘你看，妾身这个与韩王当年所题的相比如何？”毋青竹心下暗暗想着：看来素日里倒小看了这个张昭容，面上疯疯傻傻的，其实机灵着呢，这几句不着斤两的话，倒是绵里藏针呢！因拿眼角的余光悄悄看了孟昶一眼，果见他脸上有些怒色。思忖片刻，她向张昭容道：“妹妹倒是有心，能把韩王的字迹模仿得入木三分，倒也是有心之人了。”她相信凭张昭容的脑子应该听得懂这句话里的深意，聪明的话，张昭容就应该闭口不提才是。果然这张昭容半天了连大气儿都没敢喘。
  孟昶道：“眼见着要下雨了，随朕找一处避雨去吧！”
  毋青竹道：“臣妾来的路上，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亭子，名字也取得好，叫重阳亭，就去那里避上一回子如何？”孟昶道了声“好”，张昭容倒是识趣，向孟昶道：“皇上臣妾和瑞公公在车里坐一回子就好。”孟昶向张昭容了声“你随意”，便携了毋青竹的手沿着石阶逶迤往重阳亭去了。
  行不多远，那雨便似瓢泼一般从天而降。孟昶护着毋青竹进了亭子，无事可做，二人便论起雨来。雨是否成为人眼中的风景，取决于不同的心境。而毋青竹是喜雨的，偏偏今年的雨多，按理说，应该是厌烦了才是，可她对雨却有着一份儿独特的钟爱，每遇着雨天，她总爱徜徉于雨中，领略四时之雨的不同妙处。而夏日的雨是最令人激情澎湃的了，它有着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与那绵绵的秋雨相比又是另一种情致。在这个季节里，她喜欢那甘甜纯净的雨柱尽情的浇注在自己身上，浸入肌肤，似乎如此能够洗去她心灵深处的尘土，让心也变得干净，明快起来。雨是上苍对人间的恩赐，它是泽被苍生的源泉，它使万物都有了生机，若是没有了雨人世间是怎么个情形？必定是沙尘遍布，尘埃肆起，不见百兽之影，更甚者，连一点绿意也是没有的，那是怎样一番情形？人们真应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来看雨的，不管是霏霏的淫雨，还是如柱般的洪雨。年少时，她有一个期望，期望着有一天能和心爱的人漫步于雨中，不管是在大雨中狂奔，还是在细雨中撑着一把纸伞漫步，这都是她所盼的，但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孟昶负着手，望着外面雨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毋青竹因问：“皇上似有心事？”
  ：“朕何曾有过心事？倒是你，这两年难见你的笑容了，你的心思，朕都知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的……”
  听得这话，毋青竹淡然一笑，又道：“皇上可是要说臣妾还是这么的尖锐？”
  孟昶笑道：“这倒不是，你样样都好，只一样不好……”
  毋青竹道：“皇上您说说看，臣妾到底是哪里不尽人意了？”
  孟昶道：“你最大的错处就是……”一语未尽，却见瑞公公冒着雨朝这边跑过来，孟昶因他有何事？瑞公公道：“皇上，您快过去看看吧，昭容娘娘吓得直哭呢，奴才没法子，才过来请皇上示下……”
  毋青竹向孟昶道：“臣妾疏忽了，张昭容是最怕打雷的，想必是才将这两个响雷吓着她了。皇上赶紧着过去瞧瞧她。”孟昶道了声“也好”，便往车里去了。其实毋青竹又何尝不知张昭容之意？只是懒于计较罢了。孟昶没问她何故在此处出现，对此她深以为奇事。到日入时分，雨方住了，毋青竹便同了孟昶、张昭容二人一道回宫，也不必多言。
  却说白苏苏因要和毋青竹商量皇子满月的宴席之事，遍寻不着人影，正暗自着急间，正巧莞宝林携了绣儿一道迎面走来，相互斯见过，白苏苏因问：“莞宝林可知娘娘在何处？奴婢找了她好一回子了。”
  莞宝林笑道：“可巧了，我这正要去庄宜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一道去吧！”
  白苏苏道：“奴婢问过了，皇后娘娘不在庄宜宫呢……”
  莞宝林道：“我方才遇到王奉仪和赵奉仪二人，她们二人正是从庄宜宫过来的，说是皇后娘娘正和柳妃、徐贤妃她们说话呢。”于是，白苏苏便同了莞宝林往庄宜宫去。白苏苏一面走，一面暗想：怪说不得众人都道这莞宝林好呢，样貌自不必讲了，待人也是和气的，不以主子身份压人。别说是宝林了，就连那些个小主儿也未必把她这个总管放在眼里。更别提这般客气了。莞美人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世事险恶的毛丫头了，如今她也有了审时度势的眼力劲儿了，她知道白苏苏是皇上跟前的人，自然是要礼让三分的。据她看来，如今六宫之气仍聚在庄宜宫，对皇后身边的人她不去刻意的讨好，但是她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如今自己羽翼未丰，凡事皆是皇后照料，可说是依附于皇后，她在宫中才得以生存，故此她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一来为自己讨个好名声，二来也给皇后长脸了。
  进了奉玉殿，见众人不过是在吃茶说笑，毋青竹因问白苏苏：“我正想着差人去找你呢，你自个儿来了倒好。”
  莞宝林向毋青竹道：“适才娘娘说什么笑话呢，远远的就听见众人乐了。”
  毋青竹笑道：“我哪里会说什么笑话儿，是柳妃身边的一个丫头，我见她口齿伶俐，便问她叫什么，她说叫圆月，我就问她为何叫圆月啊，她说只因生在八月十五，故名圆月，我说这名字不好，就叫十五吧，哪知道众人因此就乐了。”
  柳妃指着那个叫圆月的小宫女道：“你就依了娘娘的意思，以后就叫十五可好？”
  圆月因向毋青竹跪道：“奴婢十五多谢娘娘赐名。”毋青竹便招手叫圆月到自己跟前来，一面拿眼打量着圆月，又拿过她的手来细细瞧着，柳妃因问：“娘娘看了这半日，觉着这丫头面相如何？”
  毋青竹道：“这孩子生得好，是个美人坯子，怪可怜见的。”因问圆月道：“你今年几岁了，怎么到宫里来的？”
  圆月道：“奴婢今年八岁了，是杨嬷嬷带奴婢进宫的。”
  柳妃道：“这孩子是杨嬷嬷的远亲，父母都不在了，因见她可人疼，便把她带在身边了。”毋青竹便把圆月抱进怀里，又道：“嗯，好可怜的孩子。你可愿意跟着我啊？”
  圆月便拿眼看柳妃，柳妃道：“既然娘娘喜欢你，以后就跟着娘娘吧！”圆月便磕头谢恩了，毋青竹道：“免礼，你先跟常嬷嬷下去学学规矩。”圆月道了声：“奴婢告退”，便跟着常嬷嬷一道去了。圆月固然可喜，然毋青竹另有深意，五皇子日渐大了，需要一个玩伴，一时之间也没找着合适的人选，看圆月倒也聪慧，略加调教，便也是个齐全孩子了。
  这厢柳妃因见白苏苏来了，便知她是来和皇后议事的，因向毋青竹道：“娘娘和白总管还有正经事，臣妾便告辞了。”
  徐贤妃也道：“是啊，臣妾也该走了。”
  毋青竹道：“不必，你们坐上一回子，陪我说说话才好呢，和白总管所议之事，原是要听听你们的意思，正紧的该打发个人去请了丽妃来商量才是。”众人便知是为丽妃所诞的六皇子办满月酒这事儿。毋青竹虽说是无意厚此薄彼，可差别就在皇子与公主身份的不同。即便她想把丽妃、淑妃、梅妃这三碗水端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适才蔷薇来请安，听得柳妃说起这事儿，其郁结之情溢于言表。好在今日皇上已应准进封蔷薇为尚仪一事了，本想找机会告知蔷薇这个喜讯，不料蔷薇称身子不爽快，回钟萃阁去了。略一思忖，毋青竹便叫了知琴进来，因向知琴道：“打发个人去请丽妃娘娘，就说我要和她商量六皇子满月酒的事。”
  少时，小祥子进来回话：“丽妃娘娘说身子虚弱，还不能下床，就不过来了，叫娘娘自个儿拿主意呢！还说娘娘拿定主意了，派人过去说一声便成了……”
  毋青竹道：“我昨儿个看她在园子里又蹦又跳的，今儿个怎么就下不了床了，可真是奇事啊，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呢？”
  小祥子道：“丽妃娘娘叫奴才转告娘娘，说娘娘您……”见小祥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毋青竹因问：“她叫你转告我什么？”
  小祥子诚惶诚恐的说：“丽妃娘娘说，娘娘您必定是不信她身子虚，这是情理之中的，娘娘您没有生产过，自然领略不到……”
  莞宝林听了这话，心下自思道：那丽妃哪里是身子虚弱来不了，分明就是依仗着有了皇子骄傲起来了，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这分明就是让皇后下不了台，可有你好看的了，你当皇后是好惹的？你未必也太小看皇后了！这厢，毋青竹听了小祥子的话，倒也不着恼，只向小祥子道：“你且去告诉丽妃，叫她好好养着吧！捎带着送两斤人参送过去，叫她好好补补……”
  小祥子垂首道了声“是”，便躬身出去了，走出去后，小祥子“扑哧”一笑，自语道：“亏得娘娘说得出口，两斤人参，还不得让丽妃把鼻血都补出来了？”知琴猛地在他后背上拍，因向他道：“你这坏东西，没长脑子么？丽妃娘娘说话虽是不中听，可你也不可当着满屋子的外人回呀，丽妃不给娘娘面子，你让娘娘可回什么好呢？”知琴气得一指头戳在了小祥子的额头上，又道：“你叫娘娘白疼你了！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哪里像我们庄宜宫的人？”